“对任何人都很好,这是你的天性,如果不能理解这一点的话,或许确实不是适合你的人。”任崝嵘微笑着将切好的牛肉放进了安齐的盘子里。 “反正我是还没太有过所谓心动的感受,可能时机还不到吧。”安齐笑着耸了耸肩,“那任先生呢?应该不会像我一样,也老被人甩吧?” “我……只有过一次,但是已经断了很久了,没什么特别的。”任崝嵘苦笑着低下头。 “哦?该不会是表白被拒了吧?”安齐又说起了玩笑话,“不可能呀,以任先生的条件,大概没有得不到的人了,刚才我那些同事还夸你帅呢。” 任崝嵘仍是摇了摇头,“不是那样的。早年的时候,家里的父母思想比较传统,所以想给我安排一个。为了哄二老高兴,我也确实努力地去相处了一段时间,但事实证明,包办婚姻是不会有幸福的。” “原来是这样。”安齐又轻声问,“那有过喜欢的感觉吗?或者,喜欢过别的人?” 任崝嵘握着刀叉的手指猛地收紧,声音哽咽在了喉咙中,像是随时都要冲口而出,却又被厚重的情绪所压制在胸腔里。正巧,侍应端上了甜品,引起几声几不可闻的叮当碰撞声。等二人之间再度恢复平静之后,任崝嵘已经用柠檬水将自己的内心浇了个彻底冷静。 “有。”他这么回答了一声,将冰淇淋送进嘴里,眼神不再看向对面。 安齐感受到了他的不愿多说,便没有再追问,专心地消灭起了即将融化的食物。 吃完饭后,两人走出餐厅,进入夜风之中的停车场。 “我记得刚才好像是停在这边……”安齐一个转身,却撞在了任崝嵘怀中。 任崝嵘抬起一条手臂,轻轻搭在了安齐腰上,安齐恰好抬头,与他四目交接。任崝嵘比他高出半个头,垂下眼来看他时,脸颊有一半在路灯的光线之中,另一半则逐渐变暗,令他看不清楚眼神之中的情绪。 “任先生,”从安齐的内心深处,这样的一句话忽然冒了出来,“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他听见任崝嵘笑了起来:“我们是邻居啊,当然见过。” “不,是在你搬过来之前。”安齐略带疑惑地追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任崝嵘沉默了一会儿,如常回答:“没有。” “你怎么知道没有?”安齐的语气忽然有些着急。 月光暗淡,晚风清凉,只有远处餐厅的叫号声,像是计时器的倒数一般,提醒着他们时光的流逝,和现实的存在。 “因为,如果我以前见过你,”任崝嵘再次低下头,温柔地看着他,“那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这话听起来好像带上了点调情,安齐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里泛酸,像是听见了什么令人难过的悲剧故事。紧接着,他又感受到自己心口深处升起了那一股熟悉的不适,令他皱起眉头,难以回答。 任崝嵘立刻便观察到了他的异样,搂着他往车子走去,“很晚了,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 又是一个寻常的日子。 在经历过林太太的事情后,邓子追对“寻常日子”可谓是宠爱有加,巴不得每天就是和来送货取货的黑白无常们闲聊两句,偶尔登记几个人畜无害的普通灵体,给家里有过世先人的凡人们烧点东西下去,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浪费时间就好。 但鬼王的阴影仍然笼罩在渡通所有人的心头,鬼差们路过时也总不免多问一句“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被现代科技所带起来的轻松愉悦气氛,开始被警惕所取代。 邓子追每天都会进入阴阳相交之界,盘腿漂浮在半空中,呆呆地看着黑与白在自己周围无序地流淌着。他最近留意到了,不论是鬼差们处理的怨灵案子,还是界内的黑色光丝,都变得多了起来。 “但还在控制范围内……”邓子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没有去联系旅行在外的师父和被期末考弄得焦头烂额的大师兄。 但其实比起怨灵,更让他这个中转站话事人头疼的,其实是自己的同屋住和邻居们。海一健不知道怎么惹蓝蓝生气了,每次他过来蹭饭,家里首先会响起堪比恐怖电影音效的猫咪咆哮和尖叫,然后是海一健被猫挠了的哇哇乱叫,再然后就是蓝蓝三天不回家。而任将军成天时而忧郁时而暴躁地看着隔壁的安齐,看累了就唉声叹气,说一大堆他这个现代人听不懂的之乎者也。至于菩萨本人,则每天傻乎乎乐呵呵,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在危险之中。安齐每次回家,邓子追的仪器都能检测到轻微的灵力波动,不知道是他在外面撸流浪猫狗碰到的野生妖精,还是又有怨灵被他的宽恕之力吸引过来想要求赐福求超度。总之,至今没再出什么恶性事件,绝对是佛祖给他走后门了。 前两天是法定假日,提货点歇业放假,连带着鬼差们也能放一天假。重新开门之后,待提货和待配送的小包裹堆积如山,渡通的下单小程序上还同时多了好几个文具用品和玩具的单子,邓子追心里奇怪,查了查新闻,才发现两三年前的这几天,有小学生组团出门游玩遇上极端天气,全部不幸遇难了,这几单都是当年孩子们的家长下的。邓子追一边哀叹着孩子们可怜,父母心也可怜,一边准备了点最近受欢迎的盲盒文具和图书。 其实邓子追以前和鬼差们聊过类似的情况,小孩子若是过世,通常不会在地底下逗留太久,毕竟年纪小不经事,没做过多少恶,自然也就不用怎么赎罪,不需要太长时间就能再入轮回了。许多父母一辈子都在给早夭的孩子烧纸祈祷,其实孩子们多半早已重新做人或者永登极乐,如果与父母缘分未尽,确实也有可能重投入同一家。所以父母们烧的贡品和金宝银宝,到了下面无人认领,只会被算入父母自己积的阴德。 “那我明知道东西送不到当事人手上,还接这种生意,是不是有点奸商啊?”邓子追摸着下巴思索。 “这倒也不会,首先,白乌鸦的职责是维护平衡,渡通又只是个用来伪装鬼差行踪的中转站,所以不管是我们还是快递员,对在世的凡人,其实都是没有任何责任的。”郑小强语重心长地这么回答,“其次,给过世先人带东西的行为,其实只是一种形式主义罢了,该在地府受刑的人,不管上面给他烧再多的金银珠宝,他也还是得乖乖地受刑,不然岂不是给有钱人逃脱罪责的空子了?而父母给过世孩子祈祷和烧东西,真正能够得到安慰的,是那些终生都要承受丧子之痛的父母。我们做这种生意,不是为了鬼,是为了人。” 在渡通摸鱼了几年,邓子追开始慢慢地理解这种心态。他诚心诚意地挑选出花式可爱的笔记本和圆珠笔,又询问过家长们自家孩子喜欢什么颜色和卡通人物,甚至还挑了一本偶像写真给其中一个追星族小姑娘。准备妥当后,他将家长提供的生辰八字、特制符灰和环保炭放在上面,再从掌心之中搓出一缕灵力火苗,带着宽松的心态,看着礼物和祭品渐渐消失在火焰之中。 这就是邓子追今天的工作内容。 当他以为自己又能轻轻松松关门下班时,外面响起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小凳子~” 邓子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月老……师!”
第11章 11. 月老·桃花簿丢了·消毒柜 邓子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月老……师!” 一个顶着一头蓝灰渐变色头发,一身亮片潮牌还挎着个三宅一生包包,带着粉色猫耳墨镜,脚踩松糕老爹凉鞋的美女,吸着超大杯珍珠奶茶站在门口。她冲邓子追抛了个媚眼,“小凳子,你师父呢?” “我师父又去新西兰滑雪了,他最近还听说,那边两个不同教派的死神天天在那儿争管辖权呢。”邓子追慢悠悠地给她倒了杯茶,“月老师前两个星期不是刚来过,又放假了?” 谁又能想到,赫赫有名的月下老人,竟然会是这个穿着打扮潮得能登台走秀的妙龄熟女,还是全天庭最爱下凡休假的神仙。白乌鸦没权力管天神,但按照规定,他们下凡之后还是需要来登记一下,渡通提供“临时身份证+流量无上限手机卡+近期网红餐厅景点打卡攻略+购物手信免费送货上天”一条龙服务。自邓子追加入白乌鸦以来,第一个见到的神仙就是月老,见得最多的也是她。 “这个人,是你绝对要想办法巴结的。”郑小强曾经这么对邓子追说,“我们白乌鸦不必在乎生死,因为在下面有人,也不必在乎钱财名利,因为这是普通凡人的玩意,我们指望不上。身而为人,只有一件事是永远逃脱不了的,那就是感情。所以,和月老打好关系,我们就还有机会能经历点什么。” “我还以为是为了能少走点弯路,或者能把喜欢的人撩到手,所以才要和她打好关系呢?”邓子追不解地问。 “非也非也,”郑小强摇头晃脑,“我们白乌鸦勉强也算是道教中人,出家人注定是无缘于儿女情长了,但要寡一辈子,日子得多无聊啊。也就是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们才有机会大隐隐于市。若是月老高兴了,愿意给你在桃花簿上额外添两笔,你就有机会约到炮。” 邓子追浑身一个恶寒,“约炮你也懂啊?师父你挺开放的啊。” 郑小强翻了个白眼,“真当你师父我是清朝人?” 后来,邓子追见到了月老本人,竟然是一个这样又飒又酷的小姐姐,“老人”这两个字就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了,于是便学时下热门的称呼,喊起了老师。月老本人堪称是个浪神,不单休假喜欢往下跑到处去玩,一年还至少两次以“视察凡间婚恋现状”为由,公费下凡旅游,每次都顺路过来调戏调戏白乌鸦师徒。 “放什么假啊,我倒是想放假。近二三十年来,凡人的姻缘是越来越淡薄了,我每天无所事事,他们却还要我值班,憋屈死了。”月老一边走进快递点,一边将墨镜顶到额头上,又掏出散粉盒来补妆,“我这次来是有正经事的。” 邓子追收拾着刚刚烧完的灰烬和剩下的符纸,“有什么正经事需要劳烦月老师亲自下来的?天兵们不顶用了?该不会是希腊爱神又想和你约会了吧?” “唉,别提了。”月老却深深叹了一口气,“东西丢了,大麻烦。” “什么东西丢了?”邓子追回头看她。 “重要的东西,桃花簿丢了。”月老摘下墨镜,愁眉苦脸着,“这也怪我自己贪方便,有时候急着下来,就把它随身带着了,结果丢在人间了,现在哪儿也找不到。” “那还真是挺重要的,它长啥样啊?” 月老如实回答:“就一本普通的手抄册子,封面上写着‘桃花簿’三个大字。” “这么朴素,一点儿伪装都没有?”邓子追有点不敢相信。
77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