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像潮水般袭来,孟玉蕾起身,揽过笑笑,母女一起向台下鞠躬。蒋蔓一直举着手机,满脸笑意。齐星辉看着她们缓缓走向后台,恨不得立刻就将她们拥入怀中。他没有比任何时刻更需要那样的踏实感,原来家庭在他心中如此重要。 刺激的一趟外出总算结束,晚上十点半,车子终于停在了楼下。齐星辉有种焕然新生之感,也有些留恋。这一回家,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了。笑笑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褪去,她非要把爸爸抱在怀里,孟玉蕾看周围没有人,勉强同意了,只是坚持给他戴上帽子和口罩,叮嘱她看见有人就赶紧躲起来。 “不知道妈晚上能不能搞得定安安?”孟玉蕾说完,打了个饱嗝。演出结束蒋蔓外卖叫了披萨,孟玉蕾一个人就吃了近一半。 “放心吧,妈又不是没带过。” “那是她生病以前,她都好久都带过了。再说保姆也被她辞退了,她连个帮手都没有。” “妈身体恢复得不错,你就别瞎操心了。” 孟玉蕾又打了个嗝,齐星辉道:“你也不悠着点儿,瞧,吃难受了吧?” “难受不怕,明儿胖上两斤比较可怕。”孟玉蕾掏出家门钥匙。 “妈妈你明天别吃饭了,再把这半个披萨减下去。” “好的呢!” “你别再鼓励你妈妈节食了,她今天都快饿晕了。她要是上不了台,你可怎么办?” “还有蔓蔓阿姨呢!她差一点儿就跟我妈换了衣服陪我上台了。” “能一样吗?她都没陪你练过——”齐星辉道。 “那么简单的伴奏,蒋蔓肯定——” 孟玉蕾的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显然,家里亮着灯的客厅让三个人都惊着了。接着,齐星辉听到母亲颤巍巍的声音,“星辉,星辉回来了?” “妈,我们打电话呢!”孟玉蕾道。 “胡说,我又不傻,你们别那么蒙我。”母亲走了过来,“星辉,在哪儿呢?” 笑笑被吓到了,忙将齐星辉递给孟玉蕾。孟玉蕾只能接在手里,也被吓得后退了一大步。 客厅的顶灯发出细弱的“滋滋”声,安安坐在餐椅上伸着双臂喊妈妈。母亲愣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孟玉蕾怀里,眼里有惊喜,也有强抑的惊骇。 “笑笑,进来吧,把门关上。”孟玉蕾一手抱着齐星辉,一手将女儿揽进屋内。 门“啪”一声关上,齐星辉弱弱地叫出一声“妈——”。他知道,躲不掉了。 “这,怎么回事儿啊?”母亲颤巍巍地一双手伸了过来,在立刻就要碰到齐星辉的时候怔住了,“这是,在非洲染上什么病了?” 齐星辉刚要出眶的眼泪被憋了回去,“什么非洲啊,都是骗你的。”他又朝孟玉蕾小声道:“把我放下。” 孟玉蕾上前一步,把他放在沙发上。齐星辉抓住靠垫坐下,母亲坐到了他身边,“这——”她浑身哆嗦着,连声音都变了。 齐星辉朝孟玉蕾点了下巴,她很默契地搂过笑笑,要带她回房间。笑笑不肯,孟玉蕾凶了两句这才把她拽回去。临关卧室门,她还探出头来朝奶奶道:“奶奶,你不能给任何人说啊!这𝖒𝖑𝖟𝖑可是咱们家的秘密。”说完,孟玉蕾“啪”一声关上了门。 “这,连笑笑都知道了,你都不告诉我?” “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要不是过来给安安拿奶粉,你们打算瞒我瞒多久?” “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就变回去了呢!你也就不用知道了。” “什么叫一觉起来?” “可不就是睡一觉起来,发现世界变大了,原来是我变小了。就邪门儿的很。”齐星辉心里有些烦躁。即使世界对他来讲依然很大,可他还是不愿意回忆那个让他震惊的清晨。 “这怕不是什么病吧?你不是天天上网吗?你没看还有没有人跟你一样的?” “哪有呀?就怕是有也跟我一样不敢出门吧!” “万一有人说出来呢?” “反正我天天上网还没见过。咱总不能去网上说吧!” “要不要找大夫看看呀?要不咱找找蒋蔓的男朋友,他不是医生吗,还是自己人,肯定不会说出去。” “别了,他是骨科大夫,这都对不症,看了也白看,不嫌丢人的。” “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齐星辉低下头不想说话。“总不能一直这样吧?”他不知道问自己多少回了,几乎每天早上都要问一遍,可是找不到答案。 母亲终于哭了起来,这让齐星辉心疼又心烦。 “也没你看到的那么糟,这几个月不都过来了。小蕾出去上班,我在家陪着孩子,钱是没有以前挣得多了,但都过得去。再说了,你不是给了一笔钱吗?” “只是这,这算什么事儿呢?两个孩子还那么小。” “我正好有时间陪他们,不是很好吗?” “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成天被关在家里带孩子,像什么样子?” “谁规定男人就得出去挣钱,女人就得带孩子?” “这也不是谁规定的,家家不都这样吗?” “家家?咱小老百姓又见过几家呢?再说呢,别人家什么样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过好自己日子就行了。” 母亲泪眼婆娑地叹着气,齐星辉想劝她,又想不出什么新词来。 孟玉蕾从笑笑房间出来,给安安冲了奶粉,坐在沙发上给安安喂奶。 “妈,你别担心。我总觉得既然能变小就一定能变回去,我有这个预感。”孟玉蕾安慰道。 母亲点了点头,“也是,小就小了,人好好的都行。起码比身子在非洲强。这阵子我总看非洲的新闻,什么埃博拉、出血热,看得我提心吊胆的。这倒好,心反而踏实下来了。” 说完,母亲向齐星辉身边挪了挪,他像抱安安那样将他一把拎起,放在了大腿上。齐星辉已经不记得上次和母亲靠得这样近是什么时候,大概从他长大起就没有了吧!母亲身上熟悉的洗衣粉味儿让他有些紧张,更有些安心。或许是触感,或许是感觉,齐星辉觉得母亲变了,触觉记忆中的她还是个中年女性,而现在,他身下的却是个老人。 母亲俯身仔细检查着他,干枯的手指划过他的手臂和大腿,几缕灰发从耳际垂了下来。她嘴里喃喃,“胳膊上这伤是怎么弄的?还有这腿上……”若是别人,齐星辉非觉得被冒犯了不可,可是这是母亲,在她这里,他似乎可以放下一切尊严,让自己变回一个孩子。 “今天笑笑演出,他差点儿被人看到,朝车后面躲的时候被挡板夹的。”孟玉蕾道。 “不是没人知道吗?这怎么还天天出去呢?” “就今天这一次,笑笑好容易上台表演,我当爸爸的不得现场支持。”说完,齐星辉从母亲怀里跳下来,“一点儿皮肉伤,没事儿。” “还是拿酒精擦擦吧!” “行,我去拿。”孟玉蕾将安安放进母亲怀里钻进了卧室。 “妈,你这病好了也把头发染一下。”齐星辉道。 “怎么?嫌我老了?” “不是,这不是你年轻了也显得你儿子年轻吗?” “你还需要显得年轻吗?你跟安安坐一起就像兄弟俩,谁敢说你老呢?”婆婆戳了戳安安的小肚子,噘嘴道:“是不是啊,小安安!你倒是美了,你爸也不用上班了,天天陪着你!” 安安咯咯地笑起来,母亲也跟着笑。齐星辉双手枕上双臂,无可奈何地靠了上去。
第34章 脱离苦海 罗小黑豆所发第二条解释视频没有太大的水花,似乎网友们更愿意相信她们就是贫穷的母女俩,以让自己虚幻的同情得到合理的落脚。可是网友们似乎也没有什么错,同情弱者是人之常情。孟玉蕾只能在无可奈何中强咽委屈。 意外的是,事情还是迎来了转机。她和笑笑同台演出的视频发出后却有了好几万的点击量,下面评论纷纷赞叹她们配合默契,演出精彩,更有网友说“这是什么神仙母女?这个爸爸大概上辈子拯救过地球吧!”类似这样的话又让孟玉蕾着实美了好一阵子。 视频账号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孟玉蕾的生活出现了一些改变。齐星辉和蒋蔓鼓励她乘胜追击,要多拍多发。蒋蔓找了几个合作过网红去谈推广。齐星辉帮她下单买了固定支架、收音器,还把钢琴旁的旧窗帘换成了纯白色。孟玉蕾瘦了一大圈儿,她不再怕镜头,人也比从前自信了。简单地扑个粉,涂上口红,她弹琴的侧颜在镜头里还是非常优雅美丽的。 孟玉蕾负责视频内容和拍摄,齐星辉负责剪辑编辑并和网友互动。发了不到十条视频,粉丝就增加到了三千人,私信约课的就有十几个,预约上门来试课的就有五个人了。白天要上班,晚上和周末要试课,孟玉蕾几乎忙得团团转。 被婆婆发现了也好,就再也不用编着谎话瞒她了,而当孟玉蕾忙得不可开交时,也可以直接把笑笑送到她那里去。有学生来试课,也可以让婆婆去陪齐星辉,孟玉蕾就可以更加心无旁骛。 婆婆似乎对帮忙照顾孩子不再那么抵触,可是她对儿子如今待在家里而孟玉蕾外出工作的似乎不大满意,特别当她有意无意说起“星辉以前也没你那么忙。”或者“这得是挣多少钱啊?晚上都管不了孩子了?” 孟玉蕾顾不上和她计较,更没有精力把那些话放在心上,这大概也算繁忙的好处。 终于,到了欧阳一一比赛的日子。小姑娘不放心,竭力要求孟玉蕾陪着她。 “孟老师,我弹琴时得看着你的眼睛,不然我会心慌。” “我眼睛里有谱子吗?” “我一看你就知道哪里该呼吸,哪里该踩踏板,你不在,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欧阳一一的妈妈也苦苦恳求。 这段时间相处,孟玉蕾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乖巧又努力的小姑娘,她望着她写满渴望的双眼,一咬牙,便答应下来。“行,到时候我陪你!” 答应倒是简单,可请假就比较麻烦了。眼看着笑笑刚开学,报名和家长会,孟玉蕾已经请过两次假,现在又要多加一次请假,周经理不知道要怎么“愤怒”呢! 可是既然答应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请假申请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周经理果然喊了她。 “怎么又要请假?这次是你女儿还是儿子?” “是一个朋友,她有事儿我必须得去帮忙,提前说好的。”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 “这就没法说了,谁能没几个朋友呢?” 周经理缓缓低头,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拨弄了半天,打开了一条视频,“这是你吧?” 没错,她打开的正是孟玉蕾和笑笑合奏的那条视频。只是她好奇,视频这样的清晰度她怎么认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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