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帆船 六岁那年,在首都联合实验室,乔抒白进行了人体的永生改造。 在他断断续续的记忆中,他感到很害怕,紧紧地抱着妈妈的脖子,妈妈和医生怎么劝,他都不肯松手。 主持改造的医生实在无奈,给他打了一支放松四肢和精神的药品,他才平静下来。 妈妈在一边问:“博士,这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吗?” “应该不会比永生改造对他的影响大大吧。”医生带着口罩,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妈妈摸着他的脸:“我知道……但是……” 随后,他和医生、护士进入了改造区域,妈妈被隔离在了外面。 过早的永生人体改造带给乔抒白瘦小的体型,完整的器官自我修复能力,以及对普通医用注射剂的免疫。 因此不论是催情剂,还是镇定剂,对他来说都不会有什么效果。 当然,展慎之不知道这一点,他无所察觉地搀扶乔抒白到沙发边坐下,眉头紧锁,关切地问他:“你怎么难受?” “我说不清楚,身上好热,”乔抒白产生了一种病态的窃喜,毫无负担地对展慎之说,“可能是为了让我更好地陪你吧。因为我和曾哥说了我不喜欢男人的。” 展慎之被骗到了,伸手搭在他的额头试温度:“是有点烫。” 他说得一本正经,乔抒白差点笑出来,幸好定力不错,只是咬了咬嘴唇。 为了确认针剂,展慎之打开摄像头,回放方才杰妮给他注射时的镜头。 乔抒白挨在展慎之旁边一起看。 他记得当时杰妮告诉他这不是催情剂时,说话的声音很轻,应当不会被收进监视器中,事实也果然如此。 监视器拍到了一闪而过的注射剂,但看不出任何针剂种类。乔抒白实在觉得骗展慎之好玩,抓着他的胳膊,一直说难受。 展慎之被他逼得有些不知所措,最后问他能不能再忍忍,当着他的面,打了个电话。展慎之叫对方杨校长,把乔抒白称作“我的一个朋友”,将他晚上的经历简单告诉了对方。 杨校长在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展慎之边听,边看乔抒白,点着头。 乔抒白虽然玩得开心,但听不到那位杨校长说什么,心头便忽然有些慌张,停止表演,小声对展慎之说:“展哥,我好像稍微好点了。” 展慎之拍拍他的背,像在安抚他,又听了一会儿,才挂下电话。 “展哥,”乔抒白怕他真要采取什么措施,立刻道,“我困了。” “是吗?”展慎之立刻问,“你的头晕不晕?” “还好……”乔抒白靠到他身上,他没把乔抒白推开,还搂住了乔抒白的肩:“你的脸色不太好。” 乔抒白抬头看,发现展慎之被自己戏弄了一通,衣服都乱了,英俊的脸上有一些关心,好像真的担心乔抒白被打了什么春药一样,问:“要不要喝水?杨校长说大量喝水有用。” 乔抒白说好的,他便起身去给他倒水。 倒水时,展慎之背对着他,肩膀很宽。水从冰壶里倒出来,有淅淅沥沥的声响。展慎之很快倒满了一杯,转身朝乔抒白走来时,乔抒白忽然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冷漠,严厉,任性,叛逆。不知人间疾苦的自大狂。 这就是乔抒白对展慎之的最初印象。 因为太幸运,从出生起就生活在一种由他的市长爸爸保护着的美梦里,仿佛居住天幕之上,距离真正的耶茨人至少有几万公里。 展慎之的本性是不坏的。没认识多久,乔抒白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展慎之的性格,因为展慎之实在有太多他无法拥有的东西了。 然而展慎之把水杯递到乔抒白嘴边的这一刻,乔抒白莫名其妙地心软了。他发现展慎之好像一个笨蛋。 展慎之搭着乔抒白的肩,微微抬起杯子,让微冰的水流进乔抒白嘴里。 他身上有一股干净的香皂味,很明显不会照顾人,喂水的角度太斜,水从乔抒白嘴角留下,淌到了脖子里。 乔抒白差点呛到,抓住展慎之的手腕,把杯子推开些:“展哥,我自己来吧。” 展慎之把杯子给他,他喝了大半杯,凉得发冷,展慎之沉默着扯了纸巾,给他擦脖子,对他说:“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如果打的是催情药物,今晚你可能会不太好受。” “没事,”乔抒白对他笑笑,“我不好受的时候多了。” “上次我没选人,这次也不选,容易让何褚起疑,”展慎之低声说,“他要是找人跟着我,调查就不方便了。” 乔抒白没说话,展慎之看着他的眼神其实很诚恳,没说什么花言巧语,但是乔抒白知道他是在解释。 “我也不能选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展慎之说,“我不可能占她们便宜。” 他说得都没错,乔抒白只好笑笑:“我明白的。”他想缓和气氛,便说:“不过今天金金都说你帅呢,展哥。可是今天你选了我,万一传出去,以后你想谈恋爱都麻烦啦。” 乔抒白当然是开玩笑的,就算展慎之喜欢外星人,他想谈恋爱都不会有麻烦。麻烦的只会是被选中的乔抒白。 不过事已至此,埋怨也没意义了。 “是吗?”展慎之奇怪地顿了顿,告诉乔抒白,“我没经验。” 乔抒白愣了一下,说“喔”,脸忽然有些热起来,不知道是为展慎之的零经验而尴尬,还是被他的坦诚给笨到。 “你呢?”展慎之好端端把问题抛回给乔抒白。 乔抒白呆呆看着展慎之,下意识装傻:“啊?我什么?” “你谈过几次恋爱?”展慎之居然认真地问他。 乔抒白觉得自己脸红了,因为展慎之好像觉得他阅历很丰富似的。他自然也想吹嘘自己交往过很多对象,然而实在是没有,只好说:“展哥,你为什么说几次啊?” “你好像有很多人喜欢。”展慎之指出。 或许是由于高大、面容冰冷,展慎之的外表有很强的侵略性,但是他看着乔抒白的眼神近乎无害,让乔抒白感到一种不可能存在的纯净。 乔抒白支支吾吾地说:“我没有啊。没有女孩子会喜欢我的,我又不高又不好看,她们只是把我当弟弟,就像咪咪和金金。” 展慎之便看着他,没有说话。 乔抒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支风里的帆船,帆不停地鼓动。他不知道那股热气和紧张从何而来,拿起桌上的水,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杯喝光了,对展慎之说:“展哥,我好热。” 展慎之摸了摸他的额头,手指又滑到他的脸上,像摸玩偶一样,然后很快抽走,说:“你在出汗了。”站起来,又去帮乔抒白倒了一杯水。 乔抒白接过来,喝了一口,就喝不下了,握着杯子,听到展慎之对他说:“我不觉得你不好看。” 乔抒白抓紧了杯子,脸热到很奇怪,挤出笑脸,问展慎之:“真的吗?” “嗯,”展慎之说,“真的。” 乔抒白又喝了一大杯水。 很久之后乔抒白的性格更加乖僻和怪异,他和展慎之的关系也糟透了。他赚了钱,没有人敢对他不恭敬,然而还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只是一个接一个的低谷。他便会在睡前想起十九岁春夏之交的这个夜晚。 然后他回想很多遍,坚信展慎之可能这时候就已经在偷偷地喜欢着自己,这样他就会变得高兴起来。
第20章 飞蝇 根据展慎之判断,乔抒白被注射的药剂计量应该不大。喝了很多冰水之后,他便没什么中毒的症状了。 聊了一会儿天,乔抒白说自己很困,他们便一道在套房的大床上和衣而睡。 清晨五点多,乔抒白把展慎之叫了起来。 他说“展哥,房间里不能这么干净”,头发毛毛躁躁的,还有几缕睡得贴在脸上,下巴尖尖,如同一只警惕的兔子。 展慎之问他“应该怎么样”,他就从昨天拿来的粉色手包里拿出凝胶,挤在床单上抹开,还撒了些水,像个艺术家似的,把床弄得乱七八糟。 乔抒白造假场景造出了一身汗,觉得满意了,才去洗澡,而后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摆弄起手机,不知在和谁发消息。 展慎之既怀疑乔抒白是从哪学到这些的,又想知道他在跟谁聊天,但觉得乔抒白看起来不想说话,于是到底没有开口问。 十点钟,展慎之把乔抒白送回了俱乐部,回去的途中,乔抒白起先还是不怎么说话,和他平时谄媚的样子相差甚远。 展慎之自然不习惯,开口:“还不舒服?” “没有,”乔抒白微微侧过脸,看展慎之,“我在想等一下,回俱乐部之后的事呢。” “回俱乐部有什么事?”展慎之问。 乔抒白盯了展慎之一会儿,才说:“没什么的,展哥。” 展慎之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恰好收到一封邮件,是庞正奇发来的。 庞正奇按照印象,整理了他和舒成当时接到报案后的调查过程,由于时间比较久了,他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便先写了一份,发来给展慎之看,顺便问:【舒成有消息了吗?】 展慎之回:【暂时没有。】 打开了庞正奇写给他的文档。 接到报案后,他们先调查了女郎之间的联系,发现了SUGAR ZONE这个软件。 舒成认为,犯案人员应该在俱乐部内部,便先从俱乐部里查起,调取了女郎和俱乐部工作人员的银行交易记录,交叉比对。 但摩区市民,尤其是星星俱乐部的职员们,并不喜欢使用银行交易,且软件配有电子货币和加密充值渠道,也让调查变得十分困难。 不过那位叫咪咪的女郎,似乎并不擅长其他的支付方式,有使用银行卡的习惯,所以舒成就按照她的付款路径,进行了调查。 他们发现咪咪的生活范围很小,工作日只在星星俱乐部附近活动。有时候会去摩区的闹市区逛街,或者到摩区边缘的男子监狱探监。 但从十二月开始,她的路径变得有些古怪,每周会离开摩区一两次,出现在马市岛区、新教民区或者下都会区。 舒成想按照她的轨迹,逐一探访,但庞正奇觉得麻烦,因此大部分时间没和他一道行动,只去了在摩区和马市岛区的几处区域。 庞正奇按着记忆,把去的地方罗列了出来,希望能对展慎之的调查有所帮助。 让庞正奇和舒成觉得不对劲的事,发生在一月下旬。 他们在摩区第九大街的一家杂货店询问时,看到了张贴在店旁柱子上的一张寻人启事。 启事寻的是一名妙龄少女,失踪于半年前。 舒成摄下启事,进行调查,发现她很可能也用过这一软件,又在网络上搜寻资料,找到了其他几个非俱乐部女孩的失踪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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