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哨响,士兵们便分散奔跑,奔向各自的所属区域。戚灼身旁也站了一名身着自由军军装的士兵,看上去不过也才二十出头,显得有些紧张。 讲完关键事宜,少尉看了眼手表,对着扩音器一声洪亮喝令:“二号舰全体人员,出发!” 熟睡中的狗蛋被吓得一哆嗦,终于醒了过来,揉着眼睛坐起了身。但戚灼还没等他彻底睁眼,立即又将人按了下去,合上了育婴箱盖。 “你们这一块是26队,我是26队队长,你们都跟着我,注意了,26队的都跟着我。”戚灼身旁的士兵举起了一面用筷子撑着的小白旗,如同一名尽职的导游,“等一下,别着急啊,等前面的队伍在动了我们再动。” 广场上虽然有数千人,但是没有谁说话,只听见各自队长的命令声,并在队长的指挥下迅速进入通道,离开了避难所。 地下水道里的水已经完全干涸,两旁洞壁上都亮起了大灯,给那些沉默行走的人照亮了脚下的路。 戚灼一手牵着季听,一手拖着育婴箱,跟着人群走出一段后低声问季听:“要不要背?” “我可以自己走。”季听牵着他一路小跑着。 地下水道覆盖了整个庞隆城,戚灼他们在里面绕来绕去,走了半个小时都没有走出城。他试着将育婴箱盖打开,在狗蛋发出啊啊声之前,迅速将安抚奶嘴塞进了他嘴里。 “你别吵啊,你要不吵,我就让你坐着。你要吱声,就又关起来。”戚灼低声威胁。 狗蛋似是听懂了,吮着安抚奶嘴没有吭声,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抓着箱沿,好奇地左右张望。 季听弯下腰小声问他:“蛋蛋,你的脚痛不痛的?走了这么久了,你想不想要人背?我觉得你开始是不想要人背的,但现在可能有些想。” 他边问边拿眼睛去偷瞧戚灼,用意十分明显,戚灼便又问他:“那你想不想要我背?” 季听一脸的勉为其难,却迅速回道:“好吧,就依你吧。”戚灼没忍住嗤笑了声,季听便又小声补充:“我其实不想要你背的,只是我的脚有些想。” 戚灼将背包取下来挂在育婴箱上,蹲下身,季听立即趴了上去。 季听被戚灼背上一段,自己再走一段,约莫半个小时后,隐约听见了炮击的声响。 “哥哥。”季听抓紧了戚灼的肩膀,周围的人也面露紧张。 26队队长压低声音解释:“没事,都别慌,是负责引走螅人的机甲队正在和它们交战。” 有人问道:“交战?那我们的机甲会不会……” “只是游走,不会和它们正面硬扛。” “那就好,那就好。”听队长这样说,大家都松了口气。 钻出地下水道的瞬间,炮火声变得清晰起来,不过都在极远的庞隆城另一端。 眼前是一条士兵们挖出来的宽约两米的地道,上方搭着毡布,撒上了泥土做伪装。道路变窄,口子上便形成了拥堵,队长命令26队原地休息,等前面的队伍通行后再继续前行。 狗蛋一直没有喝奶,戚灼趁着原地休息的机会,立即拿出奶瓶,取掉外面包裹的毛巾。奶水温度正好,狗蛋立即双手抱住,大口吮吸。 戚灼见前方地道路面不平,狗蛋不能再推在育婴箱里,便把背包腾空,将狗蛋装进去背着,只露出个脑袋和捧着奶瓶的两只胖短胳膊。 “蛋蛋你慢慢喝,别呛着了。”季听拿着口水兜给他擦拭嘴角溢出的奶汁。 短短休息了几分钟,队伍继续前进。地道里没有灯,头顶的毡布撒着泥土,只从那些缝隙里投下来一星半点的光。季听紧紧牵着戚灼,跟着速度并不算快的队伍往前走着。 行进一段后,天空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长啸,地道里的人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不用队长命令都立即扑在了地上,戚灼和季听也跟着趴了下去。 砰! 地面剧颤,爆炸声在封闭式地道里回荡,形成更大的声浪冲击着所有人耳膜。 好在爆炸只响了一声后便没有继续,地道里的人陆续起身,惊惶地互相张望。 戚灼耳朵里嗡嗡作响,好一阵后才听见26队队长的声音:“……别怕,是一颗流弹,别怕。” “你们刚才好像都听不见了,都在摸耳朵,但是我能听见。”季听也站起了身。 戚灼知道那是因为他没有耳膜的缘故,却也道:“那你还挺厉害。” “还行吧,就比你们厉害那么一点点。”季听得意地道。 坐在背包里的狗蛋也在摸自己耳朵,一脸茫然地四处张望。季听抬手去捏他耳垂:“没事了没事了,马上就好的。” “怎么样?都没事吧?机甲队还替咱们拖着螅人的,大家都走快点啊。”队伍继续出发,队长站在地道旁给自己队的人打着气,“身强力壮的多照顾下身旁的老人和小孩,能扶就扶一把。” 走在季听身后的男人扛着行李,闻言将行李背到背上,拍了拍戚灼的肩:“我抱着你弟弟走?” 戚灼便低头去问牵着自己的季听:“怎么样?要人抱吗?” 他背着狗蛋,拉着育婴箱,季听便只能自己走。虽然一直没听到季听喊累,也始终能跟上队伍,但戚灼知道他一路都在摔跤,跟得非常辛苦。 季听迟疑着没有应声,男人已经俯身将他抱了起来:“这么小的娃娃走了这么远,就让叔叔抱着你走吧。” “谢谢叔叔。”季听便没有再拒绝。 队长就走在戚灼前面,戚灼看见他按住了耳机在听里面的指令,接着停步转身,小声对着经过自己身前的每一个人重复叮嘱:“刚才那颗流弹把有段地道的顶给掀了,走那一段时要加快速度……刚才那颗流弹把有段地道的顶给掀了,走那一段时要加快速度……” 地道里看不见外面的情况,戚灼按照速度和时间推算,他们现在走了还不到一半路程,起码还得要两个小时才能到达星舰场。 季听被男人抱在怀里,看着前方狗蛋的侧脸,狗蛋安静地吮吸着安抚奶嘴,那肉乎乎的脸颊就一鼓一鼓的。 季听伸手去戳了下那脸蛋,狗蛋便立即转头冲着他嘿嘿笑,含住的奶嘴都差点掉出来。 季听连忙将奶嘴给他塞回去:“我不戳你了,你吸吧。” “嘿嘿。”狗蛋继续笑。 戚灼反手将狗蛋的脑袋转回去,低声斥道:“你现在不要来逗他,别引得他啊啊叫个没完。” “知道了知道了。”季听捂住了自己的嘴。 抱着季听的男人低声问他:“他们俩是你的弟弟和你哥哥吗?” 季听不敢大声说话,凑到男人耳边用气音讲了句。戚灼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但男人听了后,却一路走一路都在闷笑。
第84章 远处的炮火声隆隆不断,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机甲队在为他们争取着时间。长而浩荡的队伍没有再停下,大家都争分夺秒地往前走着,整条地道都是人的粗重喘息声。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但戚灼心中始终有些担忧,随时注意听着地道外的动静。虽然今天是21号, 但只有星舰顺利启航后他才会彻底放心。 队长不断给众人打气:“快了,再一个小时就到了, 大家忍一忍,再坚持一个小时——” 戚灼看到他突然按住了耳机, 脸上神情也变得紧绷。他意识到了什么, 立即停下脚步,就见队长对着人群一声狂吼:“趴下!” 同时地道前后都响起其他队长的高喊:“趴下!” “都趴下!” “趴下!” …… 戚灼迅速转身从男人手里抱过季听, 一边往地上扑,一边对着还直愣愣站着的男人大喊:“快趴下!” 他的声音瞬即被淹没在骤然响起的剧烈爆炸声里。 飞溅的泥土碎石落在头顶毡板上, 将那些遮挡物压塌,天空出现在头顶。只见天幕上交织着黄蓝色的激光炮火,一片黑压压的机甲正从远方急速压来,而那条原本隐藏地下的通道也彻底暴露, 蜿蜒漫长的深沟里全是人,前后都看不到尽头。 连接的激光落下,地道里的人躲无可躲, 断肢残躯和着泥石四处横飞,惨嚎哭叫声响彻一片。 “……有段通道没有了遮挡物,被巡逻的螅人发现了……” “我们机甲队拖不住了, 螅人机甲都在往星舰场赶, 你们快跑!快跑!” “撤撤撤, 让所有人自己跑向星舰场!分散, 告诉他们要分散!” “我们只有十几架对空高射激光炮,注意保护炮手!” …… 队长没有再使用耳机,而是打开了外放,戚灼距离他近,听到指令的瞬间便抓住季听往沟沿上推。 一道激光落在他们身旁不远处,戚灼被震荡得站不稳,趔趄着摔倒在地上,推了一半的季听也跟着掉了下来。 “哎哟。” “啊啊。” 背包里的狗蛋跟着戚灼摔在地上,也在惊慌大叫。 不远处的地道已经被夷为平地,泥土如同漫天冰雹往下落,炮火声里夹杂着队长们的嘶声叫喊:“快跑,自己往星舰场跑!快跑!” 戚灼爬起身,继续将季听往沟沿上推,他们身旁的男人却伸手来接季听:“我带他跑!” 戚灼也不推辞,松开季听就往沟沿上攀,余光瞥到旁边的育婴箱,想到狗蛋的奶粉尿片都在里面,便也伸手提上。 人群纷纷爬出了地道,在那些不断落下的炮火里朝着星舰场方向飞奔。 “哥哥,哥哥,蛋蛋。”季听上半身越过男人肩头,惊慌地朝戚灼伸出双手。 戚灼大声吼道:“我会跟着的。” 他背着狗蛋,提着育婴箱,紧跟在那名抱着季听的男人身后。季听一直面朝后方盯着他,只要发现他距离拉远便紧张得不行。 狗蛋被那些不断落下的泥土砸得缩起脖子,啊啊叫个不停,戚灼便取下背包,将狗蛋按下去后拉上大半拉链,接着再重新背上。 螅人机甲群已经飞到,不断朝人群发射激光炮,在地面上炸出一个个深坑,而那一块奔跑着的人也跟着从地面消失。好在纳鹰军和自由军的机甲队也追了上来,在空中和它们展开了激战。 “小玲,小玲你还跑得动吗?舅舅背你。”戚灼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边跑边转过头,看见是那名在孤岛上遇到过的青年,正蹲下身背起一名小女孩。而他扶着的那名男人,也正是他那名被螅人播种过的姐夫,应该是受了伤,捂着小腹,脚步踉跄地跟着前进。 砰砰砰! 一连串粒子弹击来,在那三人身侧打出一排小坑。戚灼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后背衣物上出现了几个小孔,无声无息地扑倒在地。 “姐夫,姐夫……小玲,你爸爸受伤了,快帮我扶他。” 戚灼见那青年惊慌地蹲下身,和那大哭着的小女孩一起要继续搀扶男人,便冲着他大吼:“他已经死了!别管他了,你们俩快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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