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厝把他拽回来:“别看了,望夫石啊你。” 忽然,前面的车门忽然被拉开了,江隐弯下身,携着被狂风吹进来的雨点,直接对驾驶座上的于晓说:“你去那辆车。” 于晓看了看他,没说什么,沉默的下车了。 瞿清白道:“江隐,你专门来给我们开车吗!” 江隐嗯了一声,把被淋的半湿的头发往后拂了下,发动了车。 祁景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低垂的眼睑,刚才还隐隐焦躁不安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好像只要这个人在,就什么都用不着怕一样。 显然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个人,瞿清白也吃了颗定心丸,他和江隐的共同话题多,索性和陈厝换了个地方,在江隐的椅背后说话。 “江隐,他们说你杀了寒冰蟾蜍的事是真的吗?我知道道上都传是白泽干的,可是是真的吗?” 江隐“嗯”了声。 瞿清白声音一下高了八度:“据传寒冰蟾蜍是上古神兽金蟾的后裔,你是怎么弄死它的?” 江隐道:“对付冰系妖兽,自然要用火,其实很简单,一张爆破符,融雷火系妖兽精魂,以雷火风三将军点在符头,符胆反勾三清……一时说不明白,改天我画给你看。” 瞿清白惊喜道:“真的吗?”他的表情又垮了下来,“可是以妖兽精魂入符的是禁术……” 江隐说:“那不以精魂入符就是了。” 瞿清白看起来恨不得抱着他亲一口:“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又问东问西,聒噪的陈厝都受不了了,把他揪了回来:“你能不能消停点?这么差的天气,让人家江隐好好开车——开车不说话,说话不开车,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懂吗?” 瞿清白不满:“我和江隐聊得好好的呢,你怎么老打岔?” 陈厝怼他:“聊什么了,就听你说了!” 祁景的关注点不在这些上面,他看了看窗外的天气,确实越来越糟了。密密匝匝的雨点倾盆而下,车窗上已经被冲刷出了小溪,雨刷快速的摆动着,也很难清出一片清晰的视野。 他轻声道:“怎么样,还能走吗?” 江隐说:“不走也得走,没有路了。” 祁景没太明白什么意思,他把目光朝窗外投去,什么也看不清,拉开了一点小缝,当他不经意瞥到车窗外面的时候,脊背上瞬间刺啦一下冒出了冷汗。 他重新把车窗摇上,陈厝和瞿清白还在拌嘴,他把身子往前倾了倾,几乎凑在江隐耳边:“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隐道:“有一段时间了。当我意识到的时候,两边已经没有路了。”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夜 没错,刚才祁景从窗内往外面看得时候,底下黑漆漆的空荡荡一片,往后看刚走过的路也消失了,他们好像行驶在一条有来无回的悬崖峭壁上。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他和江隐刚认识不久时的事情,他被困在学校的小凉亭上,四下漆黑无光,无路可退,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一人的时候,是江隐救了他。 他踏着光拾阶而上,把祁景带出了那片可怖的黑暗。 祁景轻声道:“谁有能力施这么大的法术?” 想当年那女鬼所能做的极限就是把他困在方寸之地,现在这种情况,无疑比那时严峻许多。 江隐回道:“不知道。从我们刚进江西开始一切都不太对劲,白五爷和余老四的车已经不见了,应该也陷入了相似的咒术中。” 祁景小声道:“现在怎么办?” 江隐说:“且看着。” 车还在平稳的向前行驶,车灯在雨幕中破出两道昏黄的光,不知过了多久,江隐还在开,瞿清白已经打起盹来了。 后视镜里,江隐的神情并无变化,但祁景就是能感觉出他开始觉得疲惫了。 他探过头去:“这样不行,得像个办法破阵,再这么开下去,你身体要受不了了。” “多长时间了?”江隐问。 祁景不太确定具体的时间,毕竟天一直灰蒙蒙的,他看了下手机,虽然没有任何信号,但时间还是能显示出来的。 “三个多小时了。” “好。” 祁景问:“好什么?” 江隐道:“快到子时了,要是布阵者不趁这时候干点什么,他就是真的想要最笨的方法耗死我们了。” 祁景顿悟:“你是说……” 江隐:“把陈厝和小白都叫醒吧。” 祁景会意,把两个睡过去的人摇醒了,经他一指,两人都悚然色变,陈厝脸色第一次这么难看,骂了句娘:“……我也不要什么自行车……就一次!就一次,我们不走这狗屎运不行吗!” 祁景也不是没有骂娘的心:“我们可真是他妈的天选之子。” 陈厝:“你妈的。” 瞿清白啥都不想说了,他用力抹了把脸,刚整理了下心情,忽然眼前什么东西闪过,他指着前面:“你们看到了吗!刚才那个……那个路牌!” 祁景和陈厝都没注意,只有江隐回应了他:“这是我们在这条路上走的三个小时里,看到过唯一的路牌。” 陈厝问:“上面写了什么?” 瞿清白努力回想了下:“就和所有路牌一样,一个箭头,前方两千米,乌……乌平镇!” 陈厝奇怪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听都没听说过?”他又问,“你们听说过吗?” 瞿清白摇头:“相传齐流木的家乡在江西一个叫青县的地方,和这个乌平镇八竿子打不着边。我猜这个乌平镇应该在边缘地区与临省接壤的地方,我们毕竟还刚到没多久。” 江隐忽然说:“路牌又出现了。” 这回,所有人都及时的瞪大眼睛看了过去,在一闪而过的灯光下,他们清晰的看到了雨幕中被冲刷的格外干净的三个字——乌平镇。 还有一公里。 瞿清白咽了口吐沫:“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下一个路牌出现了,五百米。 好像被宣告死亡倒计时一样,所有人的心都被不断出现的路牌高高提了起来,陈厝道:“要不……停车吧!停在这里会怎样?” 江隐忽然松开了方向盘。 在那一秒,祁景扑过去抢方向盘,陈厝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而瞿清白嗓子里一声尖叫还没冲出来,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戛然而止了。 车并没有出现他们想象中人仰马翻的场景,而是一如既往,迅速,平稳的向前驶去,像有人在踩满了油门飚速。 江隐说:“停不下来了。” 瞿清白几乎是瞬间抓狂了:“停不下来了,停不下来……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想想办法啊!” 陈厝揪紧了胸前的衣衫,好像他突发心绞痛了一样。 最后的几百米都变得格外漫长又短暂,四双眼睛紧紧盯着模糊的车窗,想看清楚路程的尽头是什么—— 是一座平静的小镇?还是另一个厄运? 刷刷的雨幕中,一幢像大门一样的建筑的影子渐渐浮现了出来,那是一个檐牙斜飞的牌楼式建筑,陈厝愣了下:“这小镇还挺古色古香的啊……” 祁景忽然道:“不对。” 瞿清白疑惑:“哪里不对?咱们还有路走,没掉下悬崖去,不好吗?” 祁景差点没站起来,他的手把椅背捏的死死的,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来:“不好!” “仔细看,看那牌楼上的字!” 两人齐齐望去,等他们看清了,最后的血色也从那两张脸上褪去了,仿佛被雨水冲刷后的玻璃一样空白。 “是……是在逗我吧……”瞿清白嗓子抖的风烛残年,“鬼门关?” 陈厝无言的和祁景一起捏住了座椅,没有个东西抓着,他怕他忍不住喊救命。 江隐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是真开进去了,你……我们就完了。” 祁景道:“你打算怎么办?” 江隐说:“我没法停下车,但是我转的动方向盘。” 鬼门关三个龙凤凤舞的大字在他们的视野里不断放大,风急雨骤,那座看起来破破烂烂吹口气就倒的牌楼还是稳稳立在风雨中,对他们张开了欢迎的双臂。 祁景眼前已经浮现出两个黑白无常把他架进去的场景了,活灵活现。 陈厝把背靠到后面,紧紧贴着椅背:“不管了,开开开,往世界尽头开,开哪里都好,我可不想这么早就进鬼门关!” 瞿清白用紧的太监一般的嗓音:“附议!” 不用多说,只是后视镜里的一个对视,江隐就看出了祁景眼里的肯定。 他一直觉得祁景是个硬茬子,比他的同伴冷静和沉着许多,但又好像不怕死一样,有种初生牛犊般的无畏,每次冲动下的冒险行事,都有他领着头。 此时,他看着那双眼睛,那里闪烁着的全然的信任和真诚。 还有…… 江隐移开目光,喝了声:“坐稳了!” 所有人都把身体尽量的靠近了椅背,江隐猛的打转方向盘,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原本已经要一头冲进鬼门关的车被硬生生改了方向,向那无尽的黑暗里冲去! 瞿清白自我安慰:“没关系,说不定底下是路,只是我们看不清……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所有人的心随着身体重重一沉,祁景意识到了,这里没有路。 激烈的碰撞中,他恍然瞥到了外面翻天覆地的黄泥浪涛,他生出一个最不妙的猜测来。 “我们遇到泥石流了!”他努力维持着撞击中的平衡,“我们很可能已经开上了山路,但是一直看不到,雨下的太大,又引发了泥石流!” 哐!!!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车身砸上了什么东西,坠落的势头停止了。 陈厝已经满脸磕的满脸是血了,他身上小肉芽般的藤蔓蠢蠢欲动,想要修复这并不十分严重的创伤:“怎么回事?” 江隐也略显狼狈的被挤在前座的角落里:“应该是卡在石头上了。这车不能再待了,趁着还没继续往下掉,快出去!” 瞿清白搞不定扭曲变形的车门:“推不开!” 一只手从他身后伸过去,五指像铁钳和扳手一般,只一下,就把整扇车门卸掉了。 祁景在心里对李团结说:“谢了。” 他见陈厝因为受伤身上已经有藤蔓开始冒出来了,忽然生出一个想法:“你先出去,找个地方用藤蔓固定住,然后再拉我们上来!” 陈厝脸色隐隐苍白:“我试试!” 他刚一探头,差点没被吓回来,接近九十度的直角山路,车将将停在中段,在他们的两边,污浊的,黄色的洪水正源源不断的从山上奔流而下,把原本丰厚肥沃的山坡冲刷出了贫瘠干瘦的肋骨,把原本平静的小镇变成了人间地狱。 陈厝缩回来,猛吸了一口气:“我就不明白了,大冬天的,哪来的暴雨和泥石流?你说说我们到底造了什么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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