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瑞:“啊?” 祁景道:“作为一个有阴阳眼的人,你似乎太过迟钝了些,就算算上天气环境等等因素,分不清人鬼还是有点过了。” “再想一想,你跟踪过去的时候,路口的保安什么也没有和你说吗?既然他并不避讳说出这是凶宅的事实,按照常理,应该劝告一声才对,可是你好像对女鬼的存在一无所知。” 张庭瑞:“我是真的不知道……” “最重要的一点。”祁景打断了他,“我一直在想,王天庆和卢志初没这个本事,又是怎么控制女鬼的呢?” “直到鬼婴的出现,我才明白,就像用胡萝卜吊着驴跑一样,他们也用鬼婴吊着这个女鬼,只是他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他们用民间术法做出来的‘死亡投影’。” “每当女鬼接近他们的屋子,敲开门后,王天庆和卢志初都会放出投影来引开女鬼,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能在这座凶宅里安然无事的生活了这么多天的原因。” 江隐接道:“没有触发,死亡投影是不可能自己出现的,可是就在那时,在你要被女鬼攻击的时候,鬼婴出现了。” 张庭瑞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硬语气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你们不能把这也归我头上。” 祁景说:“我只是忍不住想,如果,如果有另一种可能。” 他慢慢的沿着猜想走下去,所有假象都分崩离析:“……也许他们根本没有强迫你,是你自己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也许你去过那栋居民楼,你知道女鬼的存在,甚至拿到了‘通行券’。” 张庭瑞看着他:“这些都是你无端的猜测,我必须说一句,脑洞太大不是好事。” “那这个呢?”江隐说。 张庭瑞看过去,脸色猝然巨变。 江隐的手上拿着一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符,只是四角已经焦黑了,明显是用过的。 “为什么这张符会在你的口袋里?” 祁景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己的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张庭瑞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到这一步,再狡辩下去,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 祁景接过这张符:“这就是触发死亡投射的符咒?哦,这里还画着个小孩,画技忒差了。” 张庭瑞攥紧了拳头,回头看了看那辆停在不远处的黑车,冷汗从他额头上渗出,他看起来无比紧张和焦躁。 终于,他呼出一口气来,放弃般整个人都颓丧了下去:“好吧,我说实话。” “我确实是自愿加入的,但我真的没有恶意。”他肩膀耷拉着,好像整个人都要垂到地上,“我只是最近有点缺钱……你们也看到了,我女朋友生日要到了,我最近手头很紧,像样点的礼物都买不起……” 祁景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这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张庭瑞说:“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俩人是那种江湖人,他们在找一个骷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骷髅,但是能卖钱,很多很多钱。他们确实找上了我,说可以在事成之后给我点分红,那个数字……我就心动了,我发誓,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的。我虽然有阴阳眼,可是我见到鬼都是绕道走的。” 他又往后面的黑车里看了一眼:“可是我后来发现他们不太像好人,和那种恶鬼打交道,还商量些我听不懂的事,说骷髅可以迎回什么东西,所以行情好得很……我就害怕了,我还怕这种道上的人事成之后就把我灭口,我越想越怕,就找上了腻。我怕我说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们会把我怎么样……” 祁景敏锐的捕捉到了重点:“你说骷髅可以迎回什么?” 张庭瑞愣了下:“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什么大人物,可能有什么代号吧,叫饕餮还啥?” 祁景和江隐对视一眼,都知道这骷髅应该一种媒介,用来做凶兽的空壳子,而他的买家,必定是魑的人。 张庭瑞见他俩默不作声,生怕这俩人又开始对视起没完来,上前一步小声道:“说真的,我现在只想从这件事里抽身出来,我也不要钱了,这是所有我知道的信息了,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别把这事告诉他们……求你们了!” 他指的是黑车里的周炙等人。 江隐沉默半晌:“你走吧。” 张庭瑞松了一大口气:“谢谢,谢谢!我们就当无事发生过,谁也不认识谁,这些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他片刻也不敢停留,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们看着他跑走,江隐忽然说:“其实张庭瑞是个很聪明的人。” “怎么说?” 江隐:“他虽然因为一时贪念进了局,却早早的发现了不对,意识到自己处在了怎样一个危险的境地后,不多问,不多想,及时抽身,毫不拖泥带水,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祁景偏头看他:“你觉得我问的太多了吗?” 江隐没有回答他,反而低声道:“祁景,你想离开吗?” “从这一切中抽身,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你想吗?” 祁景看着他的眼睛,江隐的语气只是询问,却好像给出了一个承诺一样。 他说:“我不想。” 江隐愣了愣,他好像第一次脱口而出,问了一个丝毫不过脑子的问题:“为什么?” 在那一秒,无数个顺理成章的答案在他脑海中闪过,可是祁景看着他,最终出口的只有一句:“我舍不得。”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夜 空气好像凝固成了实质,祁景在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心脏就开始狂跳起来,他不知道江隐会把这句话理解成什么,即使他说服自己这段经历中有很多他不能舍弃的东西,可是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暧昧,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了。 何况,他舍不得什么呢? 祁景不敢说,他看着江隐,想知道他敢不敢问。 可是江隐用那双黑的不见底的眸子和他对视了片刻,什么也没说。 他转身要走,一股不知名的冲动控制了祁景,他拉住了江隐,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江隐,我……” 但是江隐很快甩开了他:“别碰我。” 祁景的双手空落落的,他咬紧了牙,忽然说:“不是猫,就不能碰了吗?是人,就不可以吗?” 他的声音也许是有些颤抖的,也许充满了怒气和委屈的,但在那一刻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江隐很久没有说话,他背对着祁景,声音像紧绷的弦。 “不要,我不喜欢。” 他甚至没有回头,大步向前走去,拒绝的姿态显而易见,祁景站在原地,感觉胸口像结冰一样迅速的凉了下来,可江隐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祁景眼看着他走了回来,好像在做梦一样,直到那人走回面前。 江隐说:“走,去医院。” 他没太反应过来,还在那杵着,江隐没再说话,直接拽起了他的胳膊。 祁景感受着自己迅速回温的血流,甚至开始在身体里不受控制的奔涌,他看着江隐的背影,被牵着往前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大事不妙了。 他被塞进了车后座,又关上了门,江隐从另一边进来了,周炙问:“你们俩干什么去了这么久?” 江隐说:“没什么,快开车吧。” 周炙撇撇嘴:“神神秘秘。” 她的目光在这俩人身上打了个转,也不知在想什么,摆摆手,开车的人就踩下了油门,车子很快融入了黑夜中。 到了医院,祁景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有点发晕了,他被送上了担架,推进了手术室。 意识陷入了无底的深渊,又在南方小镇的水面上浮了起来。 眼皮上有着橙红的光影,祁景慢慢睁开双眼,果不其然,又来到了这个熟悉的,时常阴雨绵绵的小镇。 今天的天气好像格外的好,李团结惬意的倚在一张破破烂烂的椅子上,他好像在打盹,又好像根本没有睡着,直到齐流木活动的声音让他睁开了眼睛。 那男人穿着老式的白衬衫和长裤,背着个一看就用了很久的包,有些无奈的说:“起来吧。” 李团结懒洋洋的仰着头:“你要走了?” “嗯,去厂里。”他顿了顿,又问,“等会韩书记要过来拿个东西,你最好躲起来,不然会被他说的。” “啊,那个老古板。”李团结笑了笑,“又要说我是懒汉了吧。” “不要这样说他,他是个好同志。”齐流木说,“那我走了。” 李团结随意摆了摆手,看着他蹬上那个叮咣作响的自行车,慢慢骑远了,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更显得空荡荡的。 他又享受了一会这样惬意的小憩,才从怀里抽出一沓纸来。祁景认出来那是被齐流木锁在抽屉里的手稿,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他偷了出来。 他啪啪翻阅着那沓鬼画符一样的纸,兴致盎然,直到天边擦黑都不觉。 等到他伸了个懒腰,从那一堆手稿中回过神来,才发现韩尚一天都没来,齐流木也没有回来。 李团结有些意外。 齐流木是个很随和的人,在那天之后他常常过来,与他聊些不着边际的鬼怪之说,他看得出来齐流木对这些很感兴趣,而以前从未有人和他说过这些。 三番两次的留宿,他几乎把这里当成了半个落脚点,而齐流木什么都不说,居然就这样默许他住了下来。 每天傍晚,他都会骑着自行车从那条土路上回来,自己动手做一些粥菜,对付一顿。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默默的,李团结是无可无不可,他吃过山珍海味,如此寡淡的还是第一次尝。 短短的蜡烛滴下蜡泪,吃完饭,齐流木才会把珍贵的煤油灯拿出来,看账本,更多的,是画他那堆手稿。 李团结喜欢在旁边给他提各种意见,两人时有争论,最终往往以齐流木的沉默为结局。 他的言辞往往辛辣尖刻,十分刺人,每每他以为齐流木要生气了,谁知等第二天回来,那人还是照常做饭,一点也不提昨天的争执。 今天是他第一次没有按时回来。 李团结将手稿放下,延着那条小路往下走,走过一片又一片的花田,走了不知几公里,到了镇上的厂子。 厂子里竟是往外走的人,他抓住一个:“看见齐流木了吗?” 那人“啊”的一声,是个姑娘,被他一拦羞红了脸:“没……没看见!你别拉着我……” 李团结放了手,姑娘的同伴却忽然说:“你,你找他做什么?” 李团结道:“我是他朋友。” 那边迟疑了一下:“我看到他和韩书记走了,好像是去隔壁村了。” “去隔壁村干什么?” “好像是给人做思想工作……” 李团结闲来无事,问了路线,就晃晃悠悠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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