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隐点了点头。 谁也想不到,相思树和姻缘庙,竟然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祁景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向脖子,那里有五道清晰的指印,身上脸上,也都有很多擦伤。 他的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真是一条疯狗。” 江隐看了他一眼:“你在骂你自己?” 祁景一惊,立刻道:“那不是我!我怎么会这样对你?” “是啊。”江隐轻轻道,“刚才你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的时候,我几乎要当真了。” 他站起来,走进了庙里。 祁景愣了片刻,揣摩了半天,还是不明白,这是在怨他?不像,江隐不是那样会使小性子的人。 他问那个从换回来就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喂,这是什么意思?” 李团结道:“疯狗怎么能听得懂人类的话呢?” 祁景脸颊一抽,微笑道:“那您老就好好歇着吧。” 不帮就算了,当真以为只有他懂人心思?他祁景也不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求人不如求己。 阿月拉和勒丘刚才一直在相思树下躲着,看到他们两个恢复正常了,这才无事人一般走了过来,好像已经习惯了。 阿月拉道:“你们又和好了?” 祁景敷衍的嗯了一声,想起什么,又说:“如果你们发现我性情大变,千万不要接近,不看不听不问就对了。” 阿月拉耸耸肩:“这还用你说?从第一次看到你变成那个满脸花纹的样子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的来路不简单。说实话,要不是你变出来的那只野兽和饕餮长的不一样,我还以为你就是阿照老人说的‘神明’了呢。” 祁景若有所思:“很像吗?” “是啊。你们的花纹很像,原形……如果不是我看过地宫壁画上的饕餮,也要以为那就是你了。” 四凶同出一脉,有些相似也并不奇怪。但是亲眼见过饕餮,并且奉若神明的神婆,为什么会和不知情的人一样,对他顶礼膜拜呢? 想到那张老脸涕泗横流的样子,他心里又涌现出一阵不适。 在齐流木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神婆变了,还是李团结…… 尚未理清思绪,江隐已经跨过了门槛:“走吧。这里已经没什么线索了。” 祁景跟着他走下台阶,观察着他的脸色,叫了一声:“江隐。” “嗯?”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江隐沉默。 祁景道:“我那样对你,你会生气吗?” 江隐顿了顿,摇了摇头。 祁景停下了:“到底怎么了?你和我直说。不要说没什么,自从戴上一双同心镯之后,我更容易察觉到你的变化了,你现在不太对劲。” 他笑了笑:“江真人,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别让我再猜了。” 江隐没有说话,好像在组织语言,祁景察觉到这点,沉默的陪着他走着长长的台阶。 “我只是……有些事弄不明白。” “我明明能分得清你和他,但在他顶着那样一张脸,摆出要置我于死地的样子的时候,我又好像分不清了。” 祁景轻声道:“为什么?” 江隐摸上了胸口,那里的东西最近越来越不听使唤,不停的带给他十几年来都没有的困惑。 “这里,很难受。就好像要杀我的人真的是你一样。” 祁景呼吸一窒。 他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小青蛙狂喜乱舞,缓着劲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弄不明白的地方,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什么是爱?” “陆银霜偏执,扭曲,但她是爱着教授的。也许爱中还有恨。” “有人和我说,爱是惶恐不安,是患得患失。” “这个问题,总会出现在我的脑中。” 祁景看着他一如往常,丝毫不见破绽的脸,嘴角的笑压不住的越来越大:“江隐,你这是在怀疑自己爱上我了吗?” 江隐看了他一会,难得先避开了视线。 “我……想弄清楚。” “你既然问了我,我想,我应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是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复杂了。” 祁景没想到这个雷打不动的铜墙铁壁,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想了这么多。只是这份真挚,就让他几乎克制不住满心激动和温柔,自己都忍不住叹气,真他妈的栽了。 “不复杂,一点也不复杂。” 他上前一步,牵住了那只垂落在身边的手,两人掌心相贴,热度源源不断的传过来,和刚才掐住他的冰凉完全不一样。 “这样看着我,你没有感觉吗?这样牵着我,你没有感觉吗?”他慢慢贴近江隐,直到柔软的双唇贴上,江隐的身子僵硬的像一块木板,被他握着的手也攥紧了。 “这样被我亲,没有感觉吗?” 这句话消失在双唇的呢喃中。 阿月拉和勒丘已经看呆了。 祁景浑然不在意,他黑亮的眼睛专注的看着江隐。在极近的距离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分明出现了动摇。 江隐略显急促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上,他却拿出了十成十的耐心,一动不动,既不离开,也不进一步的深入,只轻轻的磨蹭着柔软的嘴唇,和紧闭的齿缝。 那种维持着最亲密的距离,却又若即若离的耳鬓厮磨,在这时已经变成了一种折磨。 仿佛小动物一般纯洁的依偎,眼底却氤氲着汹涌的欲望,江隐被那试探磨的无法,睫毛抖了又抖,齿关终于打开了一丝缝隙。 但对方还是按兵不动。 有点干燥的嘴唇蹭着唇角的皮肤,轻轻的抿了下,带起一片酥麻,江隐难得局促,不自觉的动了下唇舌,扫过一片温热。 低低的笑声从两人相连的唇间弥漫开,震的人心底发麻,江隐猛的睁开了眼睛,祁景却再不等他回过神来,大张旗鼓的攻城略地。 直到被用力推开,那抹笑意还挂在嘴角上。 江隐的气息还有些不稳:“你……” 祁景还是笑:“江隐啊江隐,你藏得太深了。你对我也有欲望,不是吗?” 江隐道:“欲望,就是爱吗?” 祁景想起陈厝问过他的那些黄色问题,他正气凛然的说没想过和江隐如何如何,现在看来,真是物是人非。 他很想说没错,但张了张口,还是懊恼的揉了把头发:“也不能这么说。” “欲望可以不因为爱。” 他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江隐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祁景似乎已经无奈了,轻轻抹了抹他的嘴唇,叹息道:“爱是什么,这个问题确实很复杂,我也没法给你一个答案。但是,我明确的知道这一点,因为我的心一直在向你跑,谁都拦不住,包括我自己。所以,问问你的心吧,江隐,然后给我一个答案。” 他晃了晃掌中的手,缓缓松开了。江隐的五指像握不住的流沙一样从手中滑走,祁景的心脆弱的一抽。 “如果你想明白了,就自己牵住我的手,然后,永远都不要放开了。” 直到江隐走远了,阿月拉和勒丘这才敢靠近。 勒丘轻咳一声:“所以,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祁景道:“我还在追。” 勒丘一竖大拇指:“不错,是条汉子。” 祁景淡然一笑,心说我这是经历了多少心理挣扎才能这么坦荡的,我一个直男硬生生掰成回形针容易吗?原本以为罪魁祸首是江隐,想想不对啊,那为什么现在他还要掰江隐?原来不是两情相悦,基佬竟是他自己。 唉,冤孽啊。 阿月拉红着脸:“那……祝你们,百年好合!” 祁景一笑:“你们也是。” 他们继续往下走,李团结却忽然道:“为什么不说,欲望就是爱呢?他会相信你的。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你也太没用了。” 祁景冷冷道:“你有用,齐流木到手了吗?” 李团结哼笑道:“你怎么知道没有?” 祁景心说,人都死了,还在这嘴硬呢。但这个太扎心了,他自己也不太好受,打个哈哈过去了。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沉默了一会,李团结又问:“为什么?” “你还在纠结这一茬呢。”祁景说,“我只是不想糊弄他。如果他稀里糊涂的和我在一起了,最后却发现心不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只有他自己想清楚了,主动选择了我,那样才牢靠。你不懂,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牢靠,什么叫牢靠?这个世界上,只有欲望是最牢靠的。想要什么,就拼尽全力,不择手段的去要,或偷、或骗、或抢、或求,只有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就算让他爱上你的身体又如何?尝过了那种滋味,自然会上瘾。而欲望是可以将心扭曲的。” 祁景心想,这是什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论调?三观随着五官跑,脑子长在几把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穷奇。 “你想要真心,可人的心多么叵测,说变就变,毫无长性。最愚蠢的事莫过于,在别人交出一颗真心之前,就把自己的心双手奉上。” 祁景憋不住了:“……你以前受过什么情伤吗?” “什么?” “我觉得古墓派的祖师婆婆都说不出这一堆话。” 而且,你们俩不是从纯洁无比的乡村爱情开始的吗!! 莫名其妙的,他想到了立下血誓那天,齐流木说,他只换一份真心。 忽然,脚下的地面一阵震颤,开始他还以为是错觉,等看到阿月拉和勒丘苍白的脸,才明白过来。 远处的姻缘庙不断崩塌,相思树的树叶转眼落了一地,台阶的劲头,已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好,幻境要消失了!” 祁景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拉住了江隐的手,几人狂奔下山,还是赶不上台阶崩塌的速度。他一脚踩空—— “啊啊啊啊!!” 狂风凛冽中,阿月拉喊:“……那个带着翅膀的神兽呢?你让他出来啊!” 祁景喊道:“没劲了!” 化形一次耗费的精力不少,何况是原形。李团结现在还能冷嘲热讽,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完了,完了……”阿月拉飙泪道,“我们要死了!” 明明刚系上红线,她还不想死啊! 他们势不可挡的往下坠去,祁景在狂风中眯起眼,看着地上那不停缩小的花海子,不知道等他们掉下去的时候,还能不能替他们抗一波伤害。 连江隐都闭上了眼睛。 扑通!! “卧槽!!!” 几声惨叫响起,却不是他们发出来的,一片茂密的花丛毛毯一样将他们接住了,却砸中了不知哪来的倒霉鬼,滚成一团。 “疼疼疼疼疼……我的腿,腿又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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