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这么久,已经快要等不及了。 阿空欣喜若狂,连连磕头:“感谢神明!感谢神明!我这就带您过去!” 她身边的村民也磕头如捣蒜,激动的泪水从他们的脸上流下,不停的感谢神明的慈悲。 饕餮看着他们的丑态,眼神已经有点放空了。 好饿……自从上次被迫吐出那么多食物之后,他感觉自己元气大伤,虽然也如以前一样随时会感到饥饿,但现在的饥饿格外难以忍受。即使是之前觉得肉质肥美的红腰子,也再难入眼,即使是向往非常的金鸾鸟,也不如眼前活生生的人。 也许,只吃一个的话…… 一个虔诚的跪在地上的村民,忽然嗅到了一股温热、腥臭的鼻息。 “快起来!” 忽然,他被一只手猛的拽了起来,那清秀的年轻人急的脸都皱起来了:“他要吃你,还不快走!” 他呆呆的抬起头,只见那每次在登天节的游行中,远远一瞥都惊为天人的神明,现在顶着一张怪物般的脸和血盆大口,打结的皮毛上黏着凝固的血块,那一排排尖利的牙齿,一直长到了肚子里。他甚至好像看到了几条没嚼碎的残肢。 “……神明?” 他听不到自己的呢喃。 自从上次食物被抢后,饕餮就非常敏感,格外护食。齐流木此举,无异于踩在了地雷上。他一声怒吼,一巴掌就拍了下来! “走啊!” 那村民被齐流木甩开,眼睁睁的看着身前的地面陷进去一个大坑,终于明白了过来,屁滚尿流的爬走了:“怪物,怪物啊!!” 阿空还在努力维持秩序:“不要怕,不要怕!是这个人激怒了神明,神明说好了会原谅我们,不会错的!” 她仰望着饕餮可怖的兽形,眼中满是痴迷和崇拜。 但饕餮已经失去了理智。齐流木的到来是太大的变数,它已经等不及去找剩下的人了,吃到肚子里的才踏实,秉承着这个想法,它终于甩开了腮帮子。 齐流木努力阻拦,但还是一个又一个人进了那张大嘴,在尖牙利齿中被搅成肉泥。 他对着像鹌鹑一样挤在一起发抖的村民喊:“你们还看不明白吗?它不会放过你们的,什么原谅,什么宽恕,都是骗人的,它只是想吃更多的人!快跑啊!” 也许是同伴的血终于浇醒了他们,越来越多的人在齐流木的嘶喊声中被组织了起来,纷纷向牛角尖逃去。 在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战胜了虚无的信仰。 饕餮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它把巨大的爪子搭上了悬崖,眼看就要爬上来,脑袋却顶到了什么东西。 一张巨大的,金色的网罩在了整个悬崖的上方,黄色的符咒飘在空中,发出了万丈光芒。 饕餮几乎要被这光芒刺伤了,它不敢置信的看向齐流木,那人伸出来的手上袖子已经碎成了破布,手臂上青筋暴露,以一人之力,支撑着一个几乎笼罩了整个悬崖的阵法。 “你……怎么会这么强?”它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不可能,一个人类,即使在妖兽时代,也绝对达不到这个程度……你做了什么?” 齐流木说不出话来,汗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襟里。 眼看村民都要逃走,饕餮一头撞在了那金闪闪的大网上,裂痕只出现了一瞬,又迅速被补上了。 哐!哐!哐! 它用可以撼动山海的力量,不停撞击着那坚固的阵法,每撞一次,齐流木就颤抖一下,裂纹越来越大,修补的时间却越来越慢。 “没用的!”饕餮怒吼道,“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人类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这种力量,你用的次数越多,被反噬的就越厉害!” 就像撞钟一样,齐流木就是被困在钟里的人,虽然没有直接撞在他身上,但那声音也足以震的人肝胆俱裂。 快要撑不住了…… 他的眼前已经开始花了,双腿抖的像风中残烛,要看看,看看那些村民都逃走了没有…… 忽然,一股大力袭来,毫无防备之下,他被撞倒在了地上,耳边一阵嗡鸣,有温热的东西淌了下来。 阵法不攻自破。 撞倒他的女人挥舞着双手:“神明,看看我,看看我吧!我没有逃走,我是你最虔诚的信徒啊!!” “阿空……”齐流木七窍流血,看着那狂热的背影,染血的眼眶有些空洞,有些绝望的震惊。 “神明,我帮您把他打倒了,请您垂怜……让我跟随您,让我服侍您吧!” 连饕餮都没有想到有这一出。 它动了动庞大的身躯,感觉松快了不少,目光中的贪婪却更重了些:“好……好,我这就奖励你……” 奖励你和我融为一体! 巨大的嘴巴张开了,冲着期待着望着它的阿空落了下来,仿佛千万把落下的断头刀,眼看就要将她削成肉泥! 嘭! 两排牙齿震的颌骨发麻,它又咬空了。 齐流木几乎是爬着把阿空拖开了,身后传来一声声呼唤,是陈山和白锦瑟终于冲破了红眼猴头的包围,来接应了。 “小齐,你怎么样——” “把她带走……”齐流木将阿空往跑过来的援兵那里推,“这下你总该明白,它只想吃了你……” 但阿空一把挥开了他,反手一个耳光扇在了他脸上。 啪的一声,并不很响亮,却比刚才地震般的打斗还震撼人心。 齐流木呆住了。 那张美丽的脸扭曲了起来,满是怨毒:“为什么要拉我!神明想与我融为一体,这不是至高无上的奖励吗?从此我会流淌在它每一寸血肉里,我将时时刻刻与神明同在!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要让我的灵魂得不到救赎?你毁了这一切,你这该死的外族人!” 一个恶魔般的声音从深渊里传来,饕餮被接二连三的夺食逼红了眼:“又是你,又是你……” “既然你不让我吃他们,那就用你自己代替吧!” 在那一刻,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反应,无论旁边的阿空,还是跑过来的陈山和白锦瑟,又或是呆立着的齐流木。 陈山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他的战友,那个像所有人的定心丸一样的齐流木,就在他的眼前,被吞进了那张绞肉机一样的大嘴里。 只要进了那张嘴,无数刀尖般的利齿瞬间就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搅成一团腥臭的肉泥,没有任何活着的机会。 “小齐!!!!” 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在悬崖上,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李团结睁开了眼睛,心神忽然被牵动了一下,极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猛的回头,向牛角尖的方向望去。 “小齐……小齐……”白锦瑟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过往并肩战斗的岁月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这一刻的痛就格外明显。 “为什么……为什么您选择了他,没有选择我?” 一个失落的声音响起,阿空再次张开了双臂:“神明,选择我吧,选择我,来吃我啊,我心甘情愿!”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脸颊上的泪珠看起来格外圣洁。 但是饕餮没有任何反应。 吞下齐流木后,它好像被什么东西铬了一下,露出了不太舒服的表情。 白锦瑟双手揪住阿空的衣领,眼睛通红,像被激怒了的母狮一样怒吼:“你这个女人..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 嘭!!!!!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没人看得清那个黑影是怎样出现的,刚才还在的饕餮忽然消失在了原地,痛苦的兽吼回荡在山野中,震落了一浪接一浪的树叶! 陈山跑到悬崖边,这才看清,一只黑金色的野兽压在了饕餮的身上,巨大的爪子死死按着它的喉咙,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一定是极为可怕的,因为连饕餮的兽脸都扭曲了。 “吐出来。”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每说一字,力道就加重一分,饕餮痛苦挣扎着,大张的血盆大口里什么也没有。 李团结忽然放开了它。 它张开了翅膀,掀起来的罡风将陈山掀翻了五六米,再抬头,那野兽已经飞到了高高的空中,然后—— 猛的俯冲了下来! 饕餮见事不妙,赶紧一个翻身,但李团结居然计算出了它翻身的距离,那庞大的野兽如鹰隼一般迅猛,天空中甚至留下了残影,只听嘭的一声,饕餮再次消失了…… 崖底出现了一个数十米的深坑,旁边的峭壁碎干粮似的掉着渣滓,山体滑坡一样快速变矮,陈山不得不拽着白锦瑟跑出去十几米远,才没被那碎石卷入悬崖下。 “吼——吼——吼——” 痛苦的兽吼一声接一声,没谁受得了穷奇这一砸,饕餮只感觉自己的肚子迅速瘪了下去,里面的肠肚稀泥一样从被爪子撕开的缝隙里流了出来,痛的它几乎发疯。 “穷奇!!!” 但那黑金色的野兽看起来比它还疯狂,鼻子可怖的皱起,犬牙也呲了出来,金色瞳孔紧缩成了两条细缝: “我说,吐出来!!!!” 从来没人听过如此可怖的吼声,但祁景感受到的那股恐惧却几乎攀至巅峰。 好怕。 真的好怕。 为什么? 好怕。 “我吐不出来,吐不出来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卡在了嗓子里,从吞下那个人开始就格外不舒服的感觉不停发酵,它感觉自己消化不良了。 李团结好像微微愣了一下,饕餮趁机从那爪子下滚了出来,一口咬在了它的侧腹。 虽然被砸的肠穿肚烂,那噎人的感觉却退去了一些,要命的饥饿更加强烈了,即使是凶兽的肉,它也照吃不误:“你害我的吃的又没了,我要吃了你,吃了你!” 它疯狂的在穷奇身上撕咬,两只野兽滚成一团,几乎要把周边夷为平地。 陈山抹了把脸上的灰,从躲藏的地方向外看:“果然,不太对劲……” “怎么了?”白锦瑟还沉浸在齐流木的死中,声音非常低落。 “你看,四凶之中,穷奇和梼杌的战力本来是最强的,但现在饕餮反而占了上风,穷奇伤得要重多了……” 下一秒,饕餮就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了穷奇的背上,只听一阵令人牙碜的咔嚓嚓声,那黑色野兽的半边身子忽然一软,半倒在了地上。 鲜红的血汇成了小溪,热气腾腾的从伤口处涌出,雪白的骨碴支出了皮毛,陈山这才明白,刚才那是筋断骨折的声音,饕餮竟然一口咬断了穷奇的脊椎! 这下完了…… 李团结根本没看自己的伤口,只用那双冰冷的兽瞳看着大快朵颐的饕餮,忽然道:“你最近,有没有见过梼杌?” 饕餮咀嚼的动作一僵:“……没有。” “说起来,上一次金鸾之战后,这家伙就躲起来养伤了,我想他应该去温暖湿润的南方了,不过这么久都没找到……”他好像只是随口一问,“不会是……被你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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