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会不会就是万古寨的禁地?” 桑铎脸色一变:“什么?不可能!禁地怎么会在这里……金鸾怎么可能生活在这种地方?” “实话说,我上次闯入了关江隐的地方,混出来的时候,神婆神神秘秘的说那洞窟涉及傈西族禁地,非要我们蒙眼不看。而且那里,也有班纳若虫群飞进飞出,可见和其他洞窟是相通的。” 祁景转头看向桑铎:“你不是和阿勒古来过吗?即使只守在外面,你也应该有点印象才对。” 桑铎古铜色的脸从未像这一刻一样苍白,他看着祁景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狠狠甩了下手。 祁景吓了一跳:“怎么了?” 桑铎自己也不明白:“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了我一下,非常疼……不,不应该说疼,就是很难受,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扯出来了一样。” 祁景翻过他的手掌,撸起袖子一看,一只小小的班纳若虫正咬在皮肤上,一定是刚才趁他们不注意勾住了衣物。 “别动,我给你弄下来。” 他眼疾手快的掐住班纳若虫后边的小翅膀,将这只虫子从桑铎皮肤上扯了下来,桑铎嘶了一声,搓了搓手,这虫子却在祁景的手中颤了两颤,一张口,吐出一篷沙来。 祁景将虫子扔了,凑近了看:“这是……” 和上次在花海中见到的一样,这银色的沙是什么? 他凑得太近,一不留神,吸进去了一点,顿时打了个喷嚏,电光火石之间,眼前却闪现过一出画面。 他看见了一张苍老的,如同核桃般沟壑蜿蜒的脸,还有一双挤出皱纹的,精光四射的眼睛。 那是神婆的脸。 祁景猛得打了个哆嗦。 “他”似乎还很小,很矮,呆呆的仰着头站着,任由那张脸凑到鼻尖,那双眼睛……那双可怕的眼睛…… 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肉,要把他砰砰直跳的心脏从胸膛里挖出来。 神婆干瘪的嘴唇在他眼前机械的动着,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 祁景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他的腿肚子发软,好像立刻就要跪下去,他的眼珠动了动,在神婆的背后,一个瘦小的孩子被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挣扎着。 他向他投来了哀求的目光。 青筋虬结的手按在了他肩上:“看着我!”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眼睛……阴冷的像要吃人的眼睛,鼓囊囊的瞪着,这个老太婆佝偻的身躯,鸡皮般的皮肤,像一座大山一样笼罩了下来,比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更像一个怪物。 她的眼睛有一种奇特的,邪恶的魔力。 “他”嗓子眼发堵,舌头发直,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家雀,张大了嘴无处呼救,把血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他用最大的意志力抵抗了那股坦白的冲动。 “……什么也没有。” 他说给神婆,也告诉自己:“我什么也没看见。”
第241章 第二百四十一夜 祁景愣了好久,直被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桑铎在他眼前挥着手:“你是怎么了?突然一动不动的,像入定了一样。” 祁景摇摇头,把那张可怕的老脸赶出脑海:“没什么。我看到了一点……” 他忽然停住:“桑铎,你被班纳若虫咬过吗?” 桑铎摇头:“这是第一次。要是被虫群缠上,哪还能活命啊?。” 祁景道:“我看到了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我’面前是神婆的脸,她一直在问‘我’看到了什么。” 桑铎一顿:“那‘你’是什么回答的?” “‘我’说我什么也没看到。”祁景皱了皱眉,“但我总觉得,‘我’其实是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是因为害怕神婆,所以埋在了心底。” 桑铎的脸色不太好看,不知是骇的惊的,左右看了看道:“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这里总感觉有点邪门。” 两人只好按下这一段不提,继续摸索着往前走,到最后,洞窟低矮到只能供人爬行,祁景在前,桑铎在后,匍匐前进了一会,总算看到了一点亮光。 到了近处,竟然只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通气孔似的圆洞。 祁景往外看去,底下竟然是一处巨大的洞穴,他们应该是处在穹顶侧方的位置,往下一看,有数个身着白衣的人跪坐成一圈,正中一只熟悉的玄铁冰棺,绑着一个熟悉的人。 江隐。 祁景的心怦怦跳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能这么快就再见到江隐,明明是去诀别谷,进了这劳什子猴子窝,七拐八绕,竟这么回来了这个地方。 江隐头低垂着,似乎没什么意识,祁景向周围看去,小白会不会也在这些人中? 桑铎挤了过来:“怎么了?” 正巧这时,有个带着兜帽的人走了过来,看身形是男子,手上擎着一柄铁夹,将烧红的石块从火堆里扒拉出来,咣啷扔在了地上。 这男的动作不是很熟练,有个白衣女子站起来训斥了一句:“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 那人退开了,桑铎却“咦”了一声。 “这个人……怎么看着那么像阿勒古?” 祁景又看了一眼:“大哥,他戴着帽子呢。” “当然不是说脸!我和阿勒古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我们一起捉火蛐蛐,他被烫了后总会像那样甩一下手,这个习惯我记得特别清楚。这种小习惯骗不了人的。” 祁景觉得也有可能:“如果阿勒古来了,也一定是小白撺掇他一起的。” “那他在哪里?” 祁景也在找,怎么说瞿清白也是个大老爷们,身高肯定和这些圣女们不一样,但都跪着,实在看不出来。 有几人把那些烧红的石块堆在了江隐旁边,围成一圈,祁景的心提了起来,他想到阿月拉说过的洗清罪孽,所谓的净化仪式,到底指什么? 跪坐在地的白衣人面前都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低着头,念念有词的吟诵着什么。 终于,刚才的白衣女子说:“可以了。” 站着的汉子抬过一瓮水来,一股脑倒在了烧红的石块上,只听刺啦一声,蒸汽和浓烟滚滚升起,将江隐的身形遮掩住了。 祁景心说,这是在干什么,蒸桑拿? 圣女圣子纷纷打开那小巧的香炉,围了过去,将其中燃烧殆尽的香灰泼洒向烟雾中的江隐。 那白衣女子大声道:“罪人杀害金鸾,理应处以火刑,但是登天节未到,不能随意处置。” “玄铁冰棺森冷入骨,滚石泼水热气蒸腾,罪人身处其中,一会如同身处万丈冰川下,一会又如同在炼狱中焚烧,冰火交替的折磨,代替了火刑,是对你可耻罪行的惩罚。圣子圣女们亲手烧成的香灰,具有圣洁的力量,会从骨子里洗清你的罪孽。” “忏悔吧!为你做过的一切,发自内心的悔悟吧!你杀害了这世上最纯洁的生灵,我们为你卑劣的灵魂祈祷,祈求有一天能得到神明的原谅。” 她跪伏下来,换了种语言,又开始念咒。 祁景气的想杀人:“什么冰火两重天,屁话说了一堆,就是要变着法的作贱人呗!损不损啊,杨永信都没你能耐,在那装什么圣母……” 桑铎吓得捂住了他的嘴:“你怎么回事?小声一点,等会被发现了!” 祁景扯下他的手,骂出了最后一句:“……老巫婆!” 终于,浓雾慢慢散去了,在白衣女子的带领下,圣子圣女们离开了。 这个洞口只有巴掌大小,祁景扳着洞口的石块晃了晃,竟然有些松动。看来在虫群长年累月的撞击下,这条路也在不断被拓宽。 他往后退了退,用力一踹—— 咔嚓!! 落石哗啦啦的往下掉,原本小小的洞口像摔破了的瓷碗,露出了尖利的茬。 又踹了几下,祁景纵身一跃,落到了地上,桑铎也跟了下来。 祁景把那还冒着烟的石块胡乱踢开,一碰江隐,就感觉他的皮肤滚烫,汗涔涔的,但因为身处玄铁冰棺中,又很快结起霜来,所以摸起来诡异的又冷又热。 江隐缓缓睁开眼睛:“……你怎么又来了?” 祁景额角一跳:“你能说点好听的吗?” 江隐观察着他的神色:“外面发生了什么?你看到傈西族的典籍了吗?” “看到了。” 祁景把他从冰棺中拖出来,小声嘟囔:“你能不能不要一门心思搞事业,好歹也问问我啊……” “?” “没什么。” 桑铎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人,皱着眉头,满脸防备。江隐目光触及他,忽然微微一顿:“你是……” 桑铎一愣:“你认识我?” 江隐看着他的脸,还没说话,桑铎就道:“哦,对了,你来过这里。”他神色有些复杂,“在你杀了金鸾那一次。” 祁景用双手搓着江隐的手,想给他暖一暖,闻言看向江隐,想知道他对这句话的反应。 到底,他是不是被冤枉的? 江隐对上他的目光,肯定道:“没错,我确实杀了金鸾。” 他说这话时神态平和,毫无一点愧疚之意,一派光明磊落,桑铎都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了:“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 忽然,一个尖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是什么人?竟然这样大胆,敢擅闯禁地!” 在场的人都吓得一激灵,扭头一看,竟然是刚才的白衣女子,身后跟着几个人,横眉怒目,气势汹汹的向他们走过来。 桑铎脸色铁青:“不好,是圣女西哆,她最爱向神婆打小报告了……” 祁景心说,还真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小报告。 西哆气的不轻,指着桑铎的鼻子骂:“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竟敢包庇外人,等我告诉神婆,看她怎么发落你!你……你们,都等着被烧死吧!” 桑铎的脸色很难看:“西哆,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来人,把他们给我绑起来!” 祁景上前一步,做好了正面刚的准备,谁知道就听嘭的一声,西哆叫都没叫出声,就软软的倒了下去,剩下的人在没明白什么时候的时候就被撂倒了,劈里啪啦的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了一地。 最后,只剩下两个人还站着。 那穿白衣的“圣女”撩起兜帽,咧嘴一乐:“我扮的怎么样?” 他面颊还带着点婴儿肥,皮肤白皙,两只眼睛又黑又灵,骨碌碌一个劲转,一个闪神就让人认成了狡黠可爱的少女,仔细一看,不是瞿清白是谁? 祁景直竖大拇指:“女装大佬。” 桑铎盯住了瞿清白身边的人,那人掀起兜帽,两人一打照面,桑铎锤了他一拳:“我就知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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