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看去,就见小五满脸通红,身上的棉服不知为为什么膨胀了几倍有余,好像充了气一般,将他压的跌倒在地。陈山用力去扯他的扣子,却怎么也扯不开,那衣服反而一层一层的长,保暖的棉服变成了刑具,将小五的脸憋成了成了紫绀色。 他拔剑去砍,却被看不见的墙壁震麻了手脚。 他猛地回头:“是你做的手脚?” 李团结道:“既然他那么喜欢穿衣服,就趁现在穿个够吧。” 陈山急道:“你快放开他!小五失言在先,我替他向你道歉,这总行了吧!” 李团结说:“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 还没等陈山松下一口气来,就听他道:“我杀了他之后再给他说一句对不起好了。” 陈山大惊道:“……你!” 李团结却突然示意停止一下:“不对……”他大笑道,“我不会说的!” 陈山被他的反复无常搞得张口结舌,半天做不出反应,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你却要杀了他,未免太过分了吧!” “你快放开他,不然我们就要动手了!” “这妖兽终于要…………” “我就知道!” 橧棱棱是拔剑的声音,对峙之间空气仿佛凝滞了,李团结的神色却称得上兴致缺缺。 在他缓缓抬手之前,几张揉皱的符忽然飞了过去,像利刃一样切入已经变成球的小五身上,就听“嘭”的一声,棉絮飞满了屋子,好像外面的鹅毛大雪也下到了这里。 小五发出了长长的嘶声,终于喘过一口气,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立刻有人扑过去将他护住,李团结将他们眼中的畏惧和仇恨一览无余。 他笑了:“你们应该庆幸我脾气好了很多,以前冒犯过我的人,坟头草已经两米高了。” 他好像是在和这些人说话,余光看向的却是出手的齐流木。 陈山真怕他再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来,赶紧让人把小五抬上去。齐流木则拽了下李团结,示意他一起出去。 “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怎么又要出去了?” 齐流木道:“太热了。” 李团结低声笑道:“虚伪。” 关上门,将刚才的混乱和仇视一并隔绝在屋内,只剩檐下如水的月光,和越下越急的飞雪,打着旋的钻入领口脖颈。 层层乌云翻涌如浪涛,忽聚忽散,月光也就时有时无,天地间朦胧阴翳,忽明忽暗。 两人看了一会,齐流木忽然道:“那时……如果我没有说出让你满意的答案,你真的会活埋了他们吗?” 李团结反问:“你说呢?” 齐流木沉默片刻:“会。” 李团结动了一下,他低头的姿势将齐流木困在了墙内。他们之间的距离呼吸可闻,李团结的声音也很轻,带着笑:“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齐流木没有说话。 他的身影渐渐淡去了,好像融入了月色之中:“……看在我心情还不错的份上,就不追究偷听的小贼了。” 齐流木打开门,陈山果然在门后,满脸复杂的看着他。 齐流木将大衣脱下,他向来沉默寡言,只知道与那一沓沓的草稿和符纸作伴,好像那玩意比女人都有意思。陈山时常在深更半夜醒来,发现他还在豆烛般的灯光下埋头苦写,侧脸有种纯然的专注。 但这次他却先开口了:“那个女同志呢?” 陈山反应了一会:“哦,你说白小姐啊,她走了,说是明天还有事。” 齐流木点了点头。 陈山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说:“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但是那个人一定要留下吗?他厉害不假,但毕竟是个妖兽,还是个喜怒无常,难以驯服的妖兽,如果不能为我们所用,最后只会变成隐患。” 齐流木道:“现在,是我们能让他走就走的情况吗?” 陈山一愣,才想起来这茬来,李团结当初为什么要活埋他们?他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其实到现在为止,他们还在他的“胁迫”之下。 “他不是能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齐流木说,“何况……要让他离开,也许对我们的威胁会更大。” 陈山没太听懂这一句,只觉得越来越头大:“那现在怎么办?” 齐流木道:“我说过,只要他不再滥杀无辜,我就容得下他。” 陈山直摇头:“你这人,怎么只认死理,杀不杀人,杀几个人有关系吗?根本不是那个问题。他今天的样子你也看到了……” “人妖殊途,这个道理你还不懂?要我看,迟早的事儿。” 齐流木说:“那就等到那一天。” 陈山愣了一下,看他的表情,非常平静而坚定,说完就自己上楼了。他心里暗叹,看外表谁能看出齐流木是个这么离经叛道之人,说邪气都不为过了。 怪不得能和李团结走到一块。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就出发,他们背着收集到的工具,沿罗盘指引的方向走,再次进了森寒的冰窟。 小五追上齐流木:“我还是把衣服给你吧。”他的棉衣昨天彻底报废,如果不是齐流木将自己的分给他,今天就要穿着单衣上山了。 齐流木道:“不用了。” 小五咬着唇:“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他起争执……但我就是不服,凭什么我们要看一个妖兽脸色行事?” 齐流木停下了脚步:“如果没有他,我们所有人都活不到现在。” 小五没话了。 冰壁就在前方,所有人都拿出了锤子凿子,像矿工一样敲打了起来。冰屑纷飞,大块大块的冰块掉落下来,进度比想象中的快很多,冰壁后的光越来越亮,他们的手都冻得通红。 陈山道:“休息一下吧。” 一壶烈酒传着喝,在这样的环境下,就连齐流木这种原本滴酒不沾的人都要破戒,实在是不喝点就撑不下去。一股热流烧暖了肺腑,他揉了下萝卜般的十指,耳边忽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轻微的震颤感从他们坐着的地方传来,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冰面下一闪而过的庞然巨物—— “不好!”
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夜 震天撼地的碎裂之声之后,冰冷的湖水劈头盖脸的卷来,好像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又好像山洪泄顶,一瞬间就将所有人都埋没在了洪流之中。 齐流木吞了满口的冰水,寒冷带来了针扎般的刺骨之痛,他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却眼见一张血盆大口兜头而来,生死危机前他只来得及拼尽全力朝旁边一扑,堪堪避开了。 一声又一声惨叫响起,有同伴被吞入了怪物的腹中。 齐流木大喊:“陈山!陈山!” 远远的有微弱的回应传来,他心下一松:“往外游!” 所有幸存者掉了头,用吃奶的力气拼命往来时的路游,但寒冷麻痹了腿脚,不断有人被冰水吞没,背后的怪物仍在翻天搅地,他们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陈山体力最好,最先到了洞口,抬头一看,他从头到脚凉透了:“没路了!”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重重冰晶封上了,前有狼后有虎,他们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只能随波逐流。 齐流木在被水浸透了后重如铅石的大衣里胡乱摸索,终于摸到了薄薄一张符,幸好独这一张涂了厚厚的油,没有被泡软揉烂。 他回头看了一眼,终于看清了这怪物的真面目,好一个庞然大物,龙首鱼身,长着鲇鱼一样长长的触须,牛一般的犄角,浑浊的大眼和肥厚粘腻的嘴唇。 齐流木明白它为什么只会横冲直撞了,在黑漆漆的湖底待了不知多久,这妖兽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 他有了主意,但摸遍全身也没有想要的东西,只能大喊:“火折子!” 这种特殊的火折子在水底也能燃烧。 不知从哪里一只火折子被扔了过来,明亮的火光划过怪物浑浊的眼睛,仿佛流星倏忽而逝,齐流木一把抓住,它的注意力就被完全吸引了过来。 齐流木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中,放任自己越沉越深,怪物果然紧追过来,在血盆大口将要触及他的前一秒—— 嘭! 巨大的旋风从深潭里刮起,湖水被搅荡的如鼎中盈沸,形成的漩涡可以吞并一切,这是上次用来对付混沌的符咒,风系妖兽的精魂炼制而成,一共两张,他宝贝得很。 陈山等人被浪涛卷上了天,冰晶轰然碎裂,炸成漫天冰花——出口通了。 这震动一直绵延向远方,大地,山体,甚至连飘落的雪花都被搅成了一团团飞絮旋涡,越来越大的喀拉拉声中,冰冻三尺的湖面竟然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由细到粗,最后深蓝的湖水喷涌而出,将大块的碎冰卷入漆黑的深渊,看起来就像是湖水在大口吞入山河,让人汗毛倒竖。 洞穴中,齐流木和怪物一起被漩涡卷入了湖底。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背靠在石壁上,满脸的水几乎结成了冰,他用手一抹,细碎的冰碴子掉了一地。 外面的水幕隐隐约约,这竟然是个湖底洞穴,有空气注入,这才救了他一命。 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在看哪里?” 齐流木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团结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齐流木回头,这才见他浑身上下不仅一点水迹也无,穿着也不同以往,是一身宽袍广袖,头戴碧色高冠,黑发齐束,几缕散于肩上。 齐流木瞧了半晌,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他心中浮现出了一句非常不恰当的话,但确实如此——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齐流木道:“你并非在我身边。” “我的魂魄在。”李团结道,“你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不就是想引我出来?” 齐流木没有回答,反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哪里?” 李团结当然不会告诉他他又将一缕神魂粘在了他的衣角上,只说:“自然是因为我神通广大。” 齐流木道:“那现在怎么出去?” “不知道。” 李团结闲闲的坐下:“难得你我二人能清净一会,不如就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吧。” 齐流木动了动胳膊,棉服已经被冻的铁板一样:“如果你想要一座冰雕和你作伴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 李团结笑了,把手伸了过来,齐流木握上,就觉一股暖流从相连处源源不断的传过来,不一会,他身上已经开始冒出腾腾蒸汽,好像武侠小说中用内力驱寒的武林高手。 两人交握了许久,久到齐流木已觉身上滚烫似火,对方却始终没有放开。 李团结道:“为什么不看我?” 齐流木没有说话,李团结轻轻捏了下他的手,他就用力的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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