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清摇摇头。已经坚持到了这一步,他不想前功尽弃。 当天晚上,楚晏清向昆仑圣使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和他们一起用饭。 江衍看着不远处李恕身侧空着的座位,茫然地问江河道,“兄长,晏清哥呢?” 江河皱皱眉头,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碗筷,笑着说,“你这孩子,怎么问起我来了?李师兄不是就在旁边么?” 江衍一滞,顷刻间像被八月昆仑连绵千里的冰川雪山冻住了。分明他们几日之前,还亲密如厮、形影不离啊。分明他们早已将彼此视为道侣啊! 他懵懂无措,可碍于叔父与诸多师兄弟都在,只得把一腔的疑问藏在心底。 江河突然轻声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对自己的堂弟说,“兴许晏清他只是不想吃饭罢了。怎么,你还担心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能伤着他?” 江衍用力捏住汤匙,指尖都开始泛白,他想不通明明今日自己与楚晏清比试时都看出了他的勉强维持,江河这些年与他过招比试何止千百次,又怎么会看不出楚晏清招式绵软,力道虚浮呢? 念及此,江衍深吸一口气,正欲起身离开,却被江长鹤轻描淡写地化解开来,“江衍,食不言、寝不语,管好自己的事情。” 江衍虽是三清掌门的亲侄子,可却是个遗落在外的私生子。当初,他被楚晏清带回三清后,门人之中颇多言语,是江长鹤排除众议,给了他和他娘一个名分,也是江长鹤将他收入门下,做了关门弟子。 江衍可以暗自责怪江河的无情,却无法迁怒于江长鹤。 饭毕,众人鱼贯而出,参神殿外夜色濛濛,寂寥无边。月色下江衍看着落雪飞舞,心被冻得拔凉。 他默默跟随在叔父与兄长身后,心里却满满装的都是楚晏清。 回到房间没多久,江河便被江长鹤叫了出去,想必是要嘱咐他明日比试的事情。江衍心一横,顾不得太多了,便径直推门出去。 饶了几个弯,江衍跑到楚晏清的房外,他看到屋内暗黄的灯光在窗户上留下了楚晏清一片模糊的剪影,他理了理衣服,轻轻敲门,“哥哥,你休息了么?” 听到声音,屋内的剪影未动,只问道,“江衍,你怎么来了?”
第21章 退出 门外的江衍一怔,近十日以来的担忧与委屈一同涌上心头。他喉咙酸涩,眼睛也红了一圈,隔着木门问道,“哥哥,你告诉我,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要不然……” 话到了这里,江衍却突然说不下去了。要不然该当如何呢?难道让楚晏清放弃昆仑试炼么?江衍垂下脑袋。楚晏清有多么在意昆仑试练、多么想用玄冰打造一把宝剑他分明最清楚不过。 屋里的楚晏清沉默了几秒,而后他轻声叹了口气,朝屋外走了几分。 他敞开门,月色下,江衍看到他淡漠的表情。那表情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和煦,而是犹如经年不化的冰雪,不带丝毫的温度。 刹那间,江衍觉得不止是江河,就连楚晏清也变了好多。 他与江河、楚晏清在外游历几载,向来形影相随,可自从十天前他们五人共同修补丰都结界后,楚晏清与江河甚至与自己的关系就忽地变了。 自从相识以来,江衍无时无刻不在仰望着楚晏清的举手投足、关注着楚晏清一颦一笑,自然早已窥探到他与江河之间的感情,而这也正是他想不明白的。 明明之前楚晏清与兄长还心心相印,情比金坚,怎么就突然貌合神离了? 那时的江衍尚且是个半大的孩子,不知要如何消化这暗潮涌动。可江河与楚晏清的关系到底于常理不符,他知道、梅依雪知道,孙雄却不知道,三清派与长澜派的师兄师弟们更加不知道。 所以,纵然江衍一头雾水,却终是不能与外人说起。更何况,昆仑试练迫在眉睫,这一路舟车劳顿,他们几个又一向同出同入,许多话连开口的时机都不曾有。 到今天,江衍终于有机会与楚晏清独处,那些翻涌已久的情绪几乎就要一泻千里,“哥哥,你到底怎么了?”江衍质问道。 毕竟是自己拉扯大的孩子,楚晏清对江衍到底心软了,他顾左右而言他,“这么晚了,小心江掌事发现你不在要教训你了,快回去吧。” 江衍看着楚晏清,固执地摇头,“哥哥,你到底伤得怎么样?你和兄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知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你伤得这样重?” 说完这话,江衍打了个寒战。连自己比试时都看出了楚晏清身负重伤,而身为楚晏清恋人的江河又怎能不知?可江河为何对此毫不放在心上?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楚晏清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然而他知道江衍是个倔性子,只得顺着他的毛细细捋了才行,于是他勉强扯了扯嘴角,笑得敷衍,“只不过是修补结界时受了点小伤,加上这几天一连好几场的比试,体力不支罢了。你别担心了。若是坚持不下去,我会退出的。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江衍疑窦丛生,他本想追问些什么,却透过楚晏清淡淡的神情,窥探到了他眉眼间化不开的疲惫。他的心尖突然一疼,紧接着一股酸涩便顺着经脉向上,最后他喉头一紧,连嗓音都沙哑了几分,“好,哥哥,那你好好休息。” 翌日,天高云淡,烈日炎炎,昆仑试炼进入到了最激烈的三甲角逐。试炼场外人头攒动,大半个修真界的人齐聚一堂,为的就是一览修仙界十二年一遇的武学盛宴。 不知是因为重伤未愈还是生逢变故,楚晏清刚踏进试炼场就觉得四肢麻木、浑身盗汗,丹田处的疼痛随着时间流逝愈演愈烈。他眉心紧缩,堪堪抵抗着刺骨的疼痛。 一旁的梅依雪瞧他状态不对,连忙意念传音问了一句,“晏清,你到底伤得怎么样?昨日你跟阿衍比试的时候我就瞧出不对劲了,晚上去找你,你却不在。试炼再重要,也比不过自己身体要紧啊。快给我个准话。” 那日修补结界后,楚晏清自知身负重伤、金丹受损,只是他习惯了在人前掩饰自己的伤口,于是便一路苦撑。这些天,他每日运行灵力,自行疗伤,好在前几轮的试炼,与他对阵的都是修为尚浅的修士,只是为何多日过去,他的伤势非但没有变轻,急剧加重? 楚晏清来不及细想这些,他只觉有千万只钢针扎进体内,搅弄着他脆弱的经脉,他扶住梅依雪的胳膊,“我……我……”一句话还未说完,他便头昏欲裂,直欲跌落。 江河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与楚晏清目光相接的刹那,江河竟心神慌乱,只是短短一刹便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江衍敛了敛心神,心间怅然,他见惯了楚晏清神采飞扬、不可一世的模样,还未曾想过楚晏清有朝一日竟会虚弱至此。 梅依雪让楚晏清靠在自己身上,目光去寻昆仑圣使,只是还未等她找到昆仑圣使的影子,便看到周尚光大步走向试炼石,口中催促道,“时辰到了,快抽签吧”。说罢,他便自顾自地将手放在了试炼石上。顷刻间,试炼石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而后光芒散去,只留下两行字。 “慈悲阁周尚光,长澜山楚晏清” 周尚光约莫三十岁,长得芝兰玉树,气度非凡,他自幼醉心修炼,自然想与楚晏清比试一番。他跃上试炼台,拔出长剑,眼神中闪烁着狂喜,面向楚晏清高声道,“晏清仙君,请!”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亲自与你过招了!” 梅依雪看着自己身侧的楚晏清已然陷入半昏迷中,她心急如焚,大喝一声,“圣使!今日楚晏清恐不能比试了!” 一旁的江河身形一颤。 周尚光盯着梅依雪,大声道,“试炼石即开,死生不问,这是昆仑圣君定下的规矩!” 梅依雪皱紧眉头,“十日之前,楚晏清奋力修补丰都结界,重伤至今未愈,难道拯救万民不足以让昆仑试炼推迟一日么?” 周尚光眼神坚毅如铁,“晏清仙君修补结界,我感激佩服!”说着,他对着楚晏清深深一揖。 一揖作罢,周尚光话锋一转,“只是,规矩就是规矩!” 楚晏清的身体愈发难受起来,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骨骼、每一片肌肤都像是被人无声地撕裂着,疼得他冷汗直流。疼痛与疲惫双管齐下,让他头晕目眩,周尚光的声音在他耳中越发刺耳尖锐,眼前的景象在他眼前扭曲延长,他深吸一口气,想要调理灵力抵御伤痛,却只觉自己灵力稀薄,细细探寻,竟发现自己的身体仿若一个布满漏洞的沙袋,灵力无时无刻不在流逝。 他顿时惊起了一身冷汗心。 到底年轻气盛,高估自己了。 “我退出。”说完这话,楚晏清浑身泄了力气,彻底歪在了梅依雪身上。
第22章 废人 试炼场外,不少人已修得耳清目明,见状一片哗然。 年轻些的,搞不清楚晏清为何前几日还好好的,今天站在试炼场上就突然身负重伤了,而年纪大些的则捋着胡子,一副了然于心的姿态。 “我就说嘛!那可是丰都结界!凭他们几个金丹修士,外加一个筑基期的小娃娃,肉体凡胎的怎么可能几人都毫发无伤!” “楚晏清想做这救世英雄,嘿嘿,救世英雄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是要付出代价的!” “到底是年轻人,刚封印了结界就敢来昆仑,忒不知天高地厚了。” “唉,可惜了。可惜了啊。” 江衍一面焦心挂念楚晏清的伤势,一面又难免听到无聊之人的嚼舌根,又气又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头脑发昏。 江长鹤看出了江衍的焦躁,他轻轻摇动扇子,缓缓开口,“衍儿,修行者当定心定念,坐立不安地像个什么样子?” 江衍眉心紧缩,“嗯”了一声。 试炼场内,周尚光见楚晏清不比试了,顿时慌了神,捉急忙慌地说“不行!试炼石已经显现了我们的名字,你不可以退出!” 梅依雪见他不依不饶,气道,“周尚光,楚晏清重伤未愈、无法比试,你只管等昆仑使者定夺,何苦相逼?” 周尚光轻蔑地看着梅依雪,大声道,“不行!我就是要与楚晏清比试!” 这下,不只是梅依雪,一旁的孙雄也看不下去了,上前劝说道,“周兄,愚弟知你醉心武学,可就算晏清退出了,也有我等与你比试,昆仑试练自当顺利进行。” 周尚光生硬地扯了扯嘴角,“你等又如何与晏清仙君相提并论?”此话一落,得罪的又何止是孙雄一人,试炼场内,几人面面相觑,试炼场外,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这周尚光也太无礼了!” “周尚光真当是个武痴,他这句话啊,已经把四派八门,里里外外得罪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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