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纾慧不喜欢烟味,她非常讨厌看到人抽烟,哪怕抽烟的那个人,是叶知棠。 扔完烟,叶知棠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拆开了糖的包装,取下一颗糖,送入了口中。 甜,太甜了。有些发腻,甚至发苦。 在感知到糖味的那一瞬间,叶知棠努力忍受了三秒钟,最终还是抵不过生理反应,吐出了糖块。 糖块离开口腔,却还是残留了无法忽略的甜腻,这份香齁的甜腻,终于让叶知棠的神志,恢复了些许。 重新拢好头发,叶知棠把糖放回口袋,继续往画室走去。 在按下电梯的那一刻,她抱有一丝幻想,江纾慧已经回去了。 但其实没回去也没事,把糖给江纾慧,她们还可以好好聊聊,她会劝导江纾慧不要再胡思乱想的。 叶知棠在心底做出了不下三种可能性,每一种她都做出了一个应对的措施。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推开画室门的时候,却看到了她重来没有,也绝对不会猜想的那个可能—— 画室的灯还保持着叶知棠离开时的模样,江纾慧也并没有离开 从门口朝内看去,江纾慧正坐在叶知棠离开前画的那幅比赛草稿面前,也不知道她坐了多久,一动不动的。 虽然是坐姿,但其实有些奇怪,江纾慧整个人的重心,隐约在向前倾。 不过叶知棠经过了一晚上的混乱,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坐姿的问题。 叶知棠在门口调整了一下呼吸,又将想要说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等确认自己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才从口袋中取出那条糖,握在手里,朝着江纾慧走去。 “纾慧,我们谈谈好吗?” “你应该也冷静下来了,其实我们没必要吵架的,只是有些话,我们没有说明白,所以造成了误会。现在大家都冷静了,我们好好把话说明白,好吗?” “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糖,每次吃糖你都会很开心,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没有关系,你可以把一切都讲给我听,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 叶知棠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江纾慧走去,她走到离江纾慧还有一步远的地方时,停了下来。 她伸出握住糖的手,从背后绕到江纾慧的面前,将手掌摊开,露出三颗包裹在糖纸中的糖块。 “纾慧,不要难过了,吃颗糖吧。” 保持着伸手的动作好一会,江纾慧都没有理会的意思,不但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甚至连动作都没有改变一份。 叶知棠身为美术生,也画过不少人像和静物,在画人像的时候,模特会因为肌肉的一些变化,而或多或少改变了一开始起型的姿势。 江纾慧从进门的时候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她进来,然后尝试对话,一开始没注意,仔细一想,叶知棠突然发现—— 江纾慧的动作居然一直没有变过! 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叶知棠的鼻尖嗅到了铁锈般的刺鼻味道,其实这个气味很明显,但由于画室中颜料的气味混杂,旁边还堆了用来做石膏的石膏调配浆,导致叶知棠没有在第一时间闻到这气味。 叶知棠瞳孔骤缩,摊手的力度突然被泄去,掌心的三颗糖掉落下去,滚在鲜红的色彩之中。 江纾慧坐在画架前,却永远停止了时间。从她的胸膛处绽开了刺眼的鲜艳,热烈凝成冰霜,象征着活力的红色,此刻却比阴郁的蓝色更加令人崩溃。 在这样一间画室,有一位女生,永远失去了生命。 叶知棠在精神的那一条线崩断后,深陷泥潭之中,无声诉说着苦涩、绝望和痛苦。 ... 赵立农沉默了好久,久到他的眼眶也有些泛红,才沙哑着声音开口:“为什么不报警,你应该知道,你本来可以无罪的。” 叶知棠看向赵立农,平静如死水的双眼中,隐藏着复杂的波涛;“她不应该就这样死去的,她还那么年轻,应该有更好的未来,可她的时间停止了......我想留住她的时间......” 因为想留住一个人的时间,于是把那个人的年纪,永远封存在了石膏之中。 赵立农不能理解叶知棠的想法,他长呼一口气:“那个地方,应该是有监控的吧。江纾慧去画室的过程,还有你的行踪,应该都被记录下来才对。” “为什么找不到任何你和江纾慧的监控?你是怎么逃过的?” 问到这,叶知棠的眼神微动,颤抖了下嘴角,举起自己的手,垂眸望向缠在手臂上的祟丝:“不是我。” “她消除了监控,我一直在等你们抓我,可是没有......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修改了监控,只要我出现过的地方,她都会修改。她想让我被世界遗忘,一个人孤零零的挣扎。” 叶知棠在说这些的时候,非常平淡,听不出是否怀恨,仿佛已经习惯了,也接受了。 祟丝缠绕的幅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条条鲜活的血红祟丝,几乎快要将叶知棠缠成茧,尤其是叶知棠的颈部,鲜艳的红丝已经开始深入皮肤,将她脆弱的颈部,拉成一道弧线。 叶知棠没有反抗,她身上被祟丝绕着的地方,已经开始向外渗血,但她的脸上的神情却非常平淡,甚至还带着些许微弱的笑意。 赵立农和肖宇是普通人,对眼前突发的景象,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将求助的视线看向一旁的若水。 若水没有阻止的意思,她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别看我,我可压不住这鬼祟。” 肖宇反应很快,立刻转头,看向端坐的元酌兮。 元酌兮接受到肖宇的心思,抬手打了个响指,指尖相触的一瞬间,金光乍开,金色的星子在指尖绽放落下。 下一秒,从元酌兮的身后,浮现出一道接近透明的高大神像,神像面容被隐藏在雾气之中,金光威严,一手执剑,一手结印,背后□□散发着普照众生的温暖,以及法规冷漠的无情。 元酌兮放下旺仔牛奶,盘腿而坐,双手在胸前比出捻指问道的手诀,神情严肃下,居然和背后的神像有些许类似。 元酌兮一手掐诀,金色的灵线开始反向缠绕祟丝,灵丝在正道信仰的加持下,开始融化祟丝。 祟丝节节败退,不到片刻之间,鬼祟江纾慧就反被灵丝缠绕住,鬼身受到灼烧,肉眼可见江纾慧的鬼身正在变淡消减。 “她已经完全失去神志,必须清除了。” 元酌兮担心再次受到阻止,于是专门看向赵立农和肖宇解释了一句,说完,也不给他二人回复的时间,直接开始布阵念咒。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天真皇人,按笔乃书......” “听吾号令,魂渡幽冥!” “诛。” 空灵威严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内响起,声音浩荡如四面八方同时念咒,元酌兮眼中空漠,眉心之间浮现出一道复杂的金色符印,望向鬼祟江纾慧的视线自带悲悯。 捻指翻掌之间,江纾慧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散做萤火,飘散开去。 赵立农和肖宇已经看呆了,他们没有想到江纾慧居然在元酌兮的压制下,半点反抗都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人! 由于他们是普通人,并不能看清元酌兮身后的法相,在他们的实现中,元酌兮的身后就是一片朦胧的金光。 修士之中,有大功德在身的人,也会有金光附体,虽然没有元酌兮身上的那么浓郁。 元酌兮超度完江纾慧,伸手在半空中接住了一个什么东西,随后才散去法相,恢复普通人的模样。 嗯,不错,他就说他是可以对付这个鬼祟的嘛! 江纾慧由怨气入祟,虽然有鬼身,也形成了祟丝,但她到底属于新鬼,也不过堪堪半月不到的能力。 糊弄一下普通人也就罢了,面对元酌兮这种,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当然,若水也是可以除掉江纾慧的。 她说自己办不到,纯粹是为了哄元酌兮,帮元酌兮找回信心,满足一下小殿下的成就感。 鬼祟解决,元酌兮也停止了场景回朔,伸手握拳之间,众人重新回到了临夏公安局中。 叶知棠还有些呆滞,大概是还没有从江纾慧完全消散中缓过神来。 赵立农看到自己回到警局,没有多待,立刻回到办公室,开始打电话叫人,准备去画室将江纾慧的尸体作为证据收集起来,顺便还要通知江纾慧的家人,让他们过来认尸。 同时,肖宇也在练习国异局的员工,过来重新整理监控录像,把江纾慧修改的录像复原,完整顺出江纾慧死亡的时间线。 至于叶知棠,不管她是不是杀害江纾慧的那个凶手,她都逃不了法律的制裁。 叶知棠心知自己的结局,也懒得离开,直接瘫坐在地上,等着提审定罪。 处理完这件事,若水也没有事了,但由于是她将叶知棠和江纾慧带过来的,也要被留下录一下口供,完善档案。 肖宇带走若水,赵立农要忙着带人去画室,一时间大厅内就只剩下了元酌兮和叶知棠。 元酌兮走向叶知棠,蹲下身,伸出自己的右手,将手掌摊开,露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水晶。 他将水晶串在一根失去活力的血红祟丝上,递给叶知棠:“这是她留给你的。” 叶知棠后知后觉,呆呆接过水晶,明明是冰凉的物件,在接触掌心的一瞬间,却仿佛感受到了热烈的温度。 叶知棠哑声:“这是什么?” 元酌兮:“眼泪。” “那个人的眼泪,是给你的。” 元酌兮把眼泪交给叶知棠,站起身来,捂嘴打了个哈欠,生理作用下,男生的双眼弥漫上了一层水雾,元酌兮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叶知棠:“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江纾慧想让你一个人死去,你为什么会选择去动物园?” 叶知棠眼睫颤抖,沉默不语。 看叶知棠没有回复的意思,元酌兮耸了耸肩,看了一眼时间,他必须在徐洋和动物园员工上班前,回到熊舍中区,要不然就不好解释。 现在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公安局内没有人注意元酌兮,元酌兮也不多留,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元酌兮即将走出门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叶知棠的声音: “因为,纾慧在生前,和我约定过,如果有机会,她很想看一次元夕。” 元酌兮脚步停顿一秒,哦了一声,施展法术移形换影,回到了熊舍。 变回本体,大熊猫找了个空调吹得到的位置躺下,手掌虚空划拉几下,熊脸严肃,好像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忽然,大熊猫一拍木床,整只熊坐起来,吐出一道人言: “那女人是不是早就想对本尊动刀子了!想亲眼看元夕,但是却拿着刀子?!” “人间女人,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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