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裴展颜,微微一笑。【这与人不亲近的毛病,自晁错出现后就慢慢地改了。】 他笑道:“这大概是种……病吧。不过,现在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但是,男女授受不亲。即使朋友,也该有适当距离。何况,在宫道上进进出出的人多,一旦被人看见,明日就该传出些闲言碎语,对女子多有不利。” 胡裴温声解释。 “我不在乎。”蔡子衿赌气又骄傲道。 “我在乎。”胡裴直接肯定道。 说完此话,他见蔡子衿的目光反而越发亮烁,心中微紧,轻咳了声,继续道,“所以,子衿为什么入朝为官?” “两者皆有啊。我脑子不及你和晁错,但心中亦有想要一较长短的勇气,而且你在宫里,我就来了。”蔡子衿压了压口,又是说了实话,小心地昂面看向胡裴。 胡裴莞尔,转身往宫门外去。他看向停在宫门口属于八皇子府的马车,朝蔡子衿道,“你可曾听过金都有关我的流言蜚语?” 蔡子衿咯噔了下,【金都有关胡裴从右拾遗至小宰官位的流言多不胜数,且各有版本。甚嚣尘上就是胡裴与中官司士晁纲的儿子晁错有断袖之说。因为晁错现在也是私下里传的西北镇妖大将军,他与小宰胡裴的故事就更富传奇色彩。但是,处于风波核心的胡、晁两家并未有过多表示。】 她心中一时不安,撇开目光。 胡裴扫见她的回避,不由微笑,直接戳穿姑娘的自欺欺人:“你不信?” “未曾亲眼所见,我就不信。”蔡子衿咬牙,又颇为懊恼。【头一次和阿裴好好搭上话,为什么就要谈论金都里这么令人炸裂的话题?】 “那你且看着。”胡裴直接走到宫外的马车前。 异人如今名叫翼北,直接掀开车帘请轩辕端下车。 “裴郎……”轩辕端一身富贵,如棵宝树临风立在道上,微笑道,“我们谈谈。” 胡裴目光轻撩,看向轩辕端,近前一步在他诧异的眼神下,握上了他的手。 远处的蔡子衿直接捂住嘴巴。 她看着八殿下倾身,覆唇贴在胡裴的耳尖,似做了亲密的事……她的一颗心顿时列成四五八块,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蔡子衿正想上前问个清楚,后面追来的宓皦直接拉住她的官服。 宓皦喘着大气,呼哧道:“别去。” 蔡子衿瘪嘴,看向宓皦,一颗颗珍珠就吧嗒吧嗒滑在脸颊:“宓皦,我……” 宓皦心疼极了,追了蔡子衿许多年,都追成了金都大龄剩男。 他还一直把金都有关胡裴的流言说给她听,竟不如亲眼所见这一击来的重锤。 “你现在知道他是断……”在蔡子衿的目光里,他硬是没把话说完,暗叹口气。【这胡小宰真是,竟然这么伤子衿的心,简直是从小伤到大。不过,他为什么让百源通知自己蔡子衿在宫门口呢?】 原来胡裴在午间意识到许多同窗都已经跟上他的脚步入寮,心里就有了想法。 在朝中培植属于他的势力。 首要目标自然是儿时比较亲近的几人。 蔡子衿就是这第一颗子,但这颗子用得好自然是好子,能为五年后女帝登基培植人才。用的不好,容易自伤,还需她来牵制另外一颗子,就是在季雪康人脉掌控下的司徒寮,已任士一大夫的宓皦。 这才有宫门口这出戏。 胡裴要得不是男女纠缠的官场儿戏,他要得是可用之人。百源、宓皦、蔡子衿、包括皇商胡芸翎都是他的首选目标,甚至还有部分埋在明里暗里为他所用的棋子。 蔡子衿和宓皦一起看着胡裴在八皇子的护持下登上马车,两人又瞧着马车遥遥而去。 宓皦觑着旁边泪眼朦胧的女子,龇了牙,转脑筋道:“你猜这两人会不会发生点什么关系啊?” 蔡子衿哭得更凶,瞪直眼儿。 她抹把眼泪,睨向旁边的高大男人,似第一次见般:“宓皦,我发现你竟然是嘴碎男,我讨厌你。” “……”宓皦咬牙。 【咋还适得其反?难道这药下得不够重?】 “子衿你……” “怎么?”蔡子衿昂头挺胸,脑子里过着各种选项。“即使胡裴断袖又如何?我喜欢得是他的风流才情、姿容雅度。若他真得全无缺点,我才会担心他到底是不是真人。 不能嫁他就不嫁,但跟着他做官,一定错不了。 他和别人、父亲那类人可不一样。 他料人先机,处处有章,以他的才智……呵,原来在宫道上那些话是在设伏明理呀。哼,直说不如直做,真不愧是胡裴,我懂了。呜呜……” 在宓皦不解的目光里,蔡子衿嘁了他声,“笨蛋。”随即,她去驿亭唤自家马车回府。 宓皦看着蔡子衿的马车离去,“啧”了声,朝自家马车上的小侍道,“你说这女人心、海底针,到底是捞得着,还是捞不着?” 小侍瞧自家少爷这痴迷样儿,抿嘴摇了摇头,忍不住嘴欠道:“少爷,你都追了她快十年,蔡家老夫人都看不过眼了,劝你另找人成亲呢。” “去,什么地儿都有你。”宓皦上马车,坐在车厢里微微发笑,轻喃道,“如今不一样了。她仰慕的月亮从天上落了池,到底是颗水中月,捞不着。我喜欢得这朵花儿啊,已从水里长出来,亭亭玉立自有清气,可以摘着了。” ** 轩辕端的马车摇摇地驶过官门大街,向城西行去。 他凝眸看向一言不发的胡裴,淡笑道:“裴郎,你真得不想同我合作吗?西寮卫所一旦建立,季雪康就拥有了任免权职,你这太宰位还没入袋,就要被架空。” 胡裴自上车闭的眼缓缓睁开,摄入轩辕端内敛的眸里,直言道:“他与你并无特别厉害的冲突。” “他的势力从不偏向我,”轩辕端探手伸向胡裴的脸庞,在他的目光里垂落至桌面的糕点,拾起来后捏在指尖转,“他带走太宰寮里两名小宰去三公太保寮,你无人可用。哦,我忘记了你是灵均,今日午间你去了司马寮,认识了儿时同窗蔡子衿,又同晁错的好友百源聊过几句,还递了话给司徒寮里的士一大夫宓皦。他们就是你选择的帮手?” 胡裴暗叹口气,牵扯下唇角:“你在宫中的势力越发大了。”【然而,真正的帮手没有被你提到,是不愿意提还是真的没有发现?】 “我手里这点势力……仅够关注你。”轩辕端把手里的糕点扔进盘盏,抽出净帕抹过指尖,漫不经心道,“与我合作,你帮我对付轩辕不羁,我帮你夺回太宰寮职权。与其同不知心的虎谋皮,我更喜欢你这只……狡猾善变的狐狸。” 胡裴垂敛眸光,经轩辕不羁的名字想起黄仙的事。 他曲了曲指尖,言道,“不要动蔡子衿和宓皦。” 轩辕端呵笑,敛去眸中的幽暗。 【知我者,胡裴也。如若没有轩辕不羁、季雪康等流,那么下一步就是折断你的羽翼,禁囚在我的身边。裴郎啊裴郎,迄今为止,端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 “他们是未来朝中的栋梁,我岂会动他们。裴郎,你看轻我了。”轩辕端如是道。 胡裴弯起唇角,眼眯如狐,勾了眼尾:“对付轩辕不羁,暗寮殿里有后宫密录,内有答案。但是,你我都进不去最里面得那间。” 轩辕端眯眸,垂敛眸光,深思了下。“天机宗主告诉你的?他为何这么做?” “谨慎如八皇子该知道,宗伯世家掌握皇族弟子的归去,对于皇子的信息会多有留意。天机宗主把此事告知我,自然是有了选择。” 胡裴抬眸望去,直接晃化轩辕端冷厉的气势。 轩辕端握了握拳,心中微紧又释然笑道:“你在岔开话题。裴郎,我对你可是太了解了。所以,他们选择了谁?” “肯定不是轩辕不羁。”胡裴直言道,垂敛了眸光。【八皇子越发不动声色,难以估测。】 “不对。胡裴,你有事瞒我。”轩辕端敏感如斯,总觉得胡裴藏了什么秘密。他旋即想到胡裴护送轩辕姬前往荷卿道府一事…… 【轩辕姬?不可能。大周历史上从未有过女帝……但大周历史上也从未有过女的轩郡王……不……不可能。】 他看向胡裴,蹙眉想问个答案。 【如若轩辕五真的选择了轩辕姬,那就是说她拥有了民间的名声。 天机宗主的选择呢?若也选择轩辕姬,那她就拥有暗寮殿的权利,乃至寒雪关外西六道府的势力。 除以上两人外,即将握有朝堂大半山河的明日太宰,胡裴的选择呢?】 轩辕端仅是这一想,就觉的无比窒息。他无法容忍胡裴选择旁人。 “我已经告诉了你要的答案。至于怎么做,殿下应该比我更有方法。停车。”胡裴嚷声道。 马车在道边停下,轩辕端一把握住起身的胡裴,拽坐回凳子。 他朝外喊道,“继续走。”他见胡裴蹙眉,压下心里的慌乱,吁出口气:“你不想知道轩辕不羁在城西藏了什么吗?” 胡裴凝眸。【又是城西!?】他想起昨夜胡芸翎说过“城西小别院”的话,进而猜到轩辕端此行的目的。 轩辕端见他安静,散了绕心的怒气,言道:“裴郎,季雪康在筹建的西寮卫所,你知道暗地里是做什么吗?” 胡裴闭上眼,不语。 “这不公平。”轩辕端掐紧手指,微笑道,“我母妃的人说,西寮卫所是为了杀宣袁后人。你猜,金都的第一刀会砍在哪个道府?” 【胜争道府。】胡裴闭着眼,没有言语。 他今日同意胡云深的辞呈,正是因为这个。 狄赓帝要清剿轩辕后人,怕他们再起宣袁乱初事件,这是很好理解的事。但是,杀伐之气太重,未免有些血腥。 “我以为仁善如灵均,会想方设法阻止季雪康。”轩辕端此刻有些看不懂胡裴。【胡裴清冷,却不是常俗里的清冷。他的清在仪表之外,他的冷在心防深处。 然而,那深处一旦捂住一个人,便是执缠一生。恰如他对晁错。】 轩辕端仅是透彻这一点,就忍无可忍地握紧了手。 他十分想让江浔带江湖人去杀了晁纲满门,以荡心中恨意。 【但是,现在不行。现在的西北恰好需要晁错,不能让他的视线转移。】 胡裴袖手在官服里,闭着眼无言。 轩辕端蹙了眉间,第一次读不懂这个二十岁就将成为一国太宰的青年人的内心。【论起城府,原以为季雪康比胡裴深厚,确不想胡裴不想让人知道时,完全测度不了他的想法。】 “你不在意?”轩辕端犹是不解道。 【他杀不了胜争道府所有的私兵。因为胜争道府的私兵即将化整为零,进入轩辕姬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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