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耸了耸肩,兀自笑道:“咱们做下属就该懂上意呀,你别拆台。” ** 朝歌终于从雷冥尊的脖子上下来,在冥王殿里化为人身。他看向阖目静坐的雷冥尊,瞪了一眼后直接窜出冥王殿。 他穿过几名在职阴司,过了大道,来到往生池边。 阴司见他到来,纷纷行礼,而后躲在一旁窃窃私语,聊得就是鬼丙传扬开的“冥尊和妖主的八卦”。 朝歌如今的修为已入金丹,身体中有雷积山空间洞府外覆的结界,可以抵挡幽冥独有的幽冥之气。 他在往生池边站了站,看向池水中因人而异浮现出的蓝天浮云,母慈子孝、夫夫相亲等各种美好的画面。 “原来,在我内心深处向往的人间是这样。”朝歌弯了弯唇角,再细看,那夫夫的脸面一下子清晰,成为陆风鸣和朝歌的脸。 朝歌心中一动,又撇开头。他转身急步而走,路过突然肃正的阴司,心生怪诞。 他上了奈何桥,逆鬼流而行。 曾经在这桥上是被打爬上来,如今倒是被鬼吏恭敬相待。 过了奈何桥,桥下是忘川支流奈河。 他来到望乡台,耳听上面的鬼魂哭哭求求、发出不同的魂体频率波动,扰得他极为不适。 朝歌直接穿过望乡台,下了奈何桥的另一边,路过三生石。 他的心里沉了些,还是毅然站在三生石前。首先回顾得是胡裴得一生。 朝歌看到胡裴和晁错的成长经历,在交道时彼此间留有的美好情感,如同昙花般绽放即灭。 他的心里微有波动,三生石上瞬间出现了朝歌的一生——宫羽山的场景。 在羽谙仙子的吩咐下,朝气而灵动的朝歌莽莽撞撞地寻到风雷剑尊,带师姐师妹们同他不客气的交谈。 风雷仙尊并未觉得他无礼,甚至十分宽容。 三生石上出现一道灵羽飞剑如红色凤鸾般携满天红霞向风雷剑尊扑去。 朝歌抚住心口,看着三生石上的朝歌天真又充满憧憬的面容,不由垂下头。 一眼万年,源自于一丝期许,却被他直接投了眼缘,入了心间。 三生石上,风雷剑尊怀抱朝歌缓慢落地。 两人相触的眼神,望进彼此内心的最深处,结下一缕红绳缘。 朝歌看着画面上的朝歌一眼痴心的模样,不自觉地笑了声。他背过身去,就听旁边有鬼吏在说话。 白河:“哎哟。这有记忆看三生石和没记忆看三生石的差别很大。这里这里,”他指着心脏位置,表演地哀哀戚戚道,“有心探往昔,那是甘苦再回甘。若是无心叹往昔,那是事了拂衣去啊。” 朝歌瞥了白河一眼,脑子里灵光过闪。【刚才三生石里胡裴的一生中,洞房花烛夜,阿错取出那只白玉罗瓶的画面……】 “是你搞的鬼。” 白河呆了呆,一脸茫然。“妖主的意思是?” “装傻?”朝歌直接上前,逼得白河一步步后退,靠在上奈何桥的栏杆上。 他生气道,“那日我和阿错洞房花烛夜,你在房里,还用了迷魂术对不对?阿错才会毫无防范得把往生池水的解药倒进酒杯。你破了我的裂魂之术,导致分魂失败。” “这这……”白河一把握住朝歌伸出的食指,握紧后给他小心地放回去。 他典张脸,讨好道:“妖主好说好说。那不是按冥界规则行事。你这种方法是作弊啊。那那……你看国子大学考试,能容许人做两份卷子,得分高的那张做成绩吗?这不是大家都只有一次机会嘛。” “歪理。”朝歌气得恶向胆边生,“说,是不是陆风鸣,雷冥尊让你这么做?” 【这必须得不是啊。但是,不能直接说。】 白河手指三生石,运用冥法点化,露出人间大元帅府正在发生的场景。他急急道:“妖主,你回头看。真得,这才是人间正常命轨。如今,他这样父慈、子女孝顺,你不替他开心吗?” 朝歌握了握拳,看向三生石上展现的动态画景。 晁错一家高堂尚在,儿女欢乐,夫妻如宾,子孙三代同堂…… 【等等……】 三生石上,晁错独身一人回到书房,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檀木盒。他珍爱地抚摸盒面,看着上面的铜锁,兀自出神。 朝歌心里微颤,猛地后退了一步。 【那只盒子里装得是一块晁纲曾经给过的金字令牌,以及五十六张整合在一起、金都往来西北的鸿雁传书。阿错啊……】 白河也想起这茬,猛地拍了下额头。 他曾经监督胡裴好几个月,想起这事的经过,直接扯尬笑:“妖主放心,这个盒子上的锁是你亲手用妖力封存,天下第一的能工巧匠都打不开。” 朝歌垂落了眼睛,恼得不想理这个阴司。但他做过的事,得算账。 一道灵诀使出,捆住白河。 白河大惊,就被朝歌扬手掀入奈河。 奈河小,两岸有搭筑奈何桥的石头。 白河在奈河里沉沉浮浮,从岸边爬上来。但他也吃过一番苦头,好多怨魂趴在白河的鬼体,乘机踩着他上岸。 朝歌再次看向三生石时,晁错的画面已经消失。 他还记得半魂胡裴把两人的信笺整合一起放入盒子、再上锁的场景。 “铜锁金檀锁二笺,却道情深寿比天。” 在冥王殿的雷冥尊从入定中醒来,就来寻朝歌。 此刻,他站在朝歌的身后,背手在后,上前与朝歌站在一处。 三生石上交错闪现陆风鸣和朝歌曾经在一起的画面场景。 ----
第86章 == 九幽冥界的三生石上,曾经属于雷积门的场景。 雷积山苍竹殿的寝殿内,朝歌换下一身红妆,纤手抚摸师尊送来的青袍。 他抱着这身浅青的翠色法衣,脑里回想在宫羽山上把风雷剑尊束缚住的画面。 “倘若有一天,我可以把陆风鸣如那样般捆住,那就可以任我……呵呵哈哈哈……” 朝歌抱着师尊送的衣衫在殿内来回打转,笑得既惬意又极为狂肆。 他不仅有女子的柔软和妩媚,还有男子的大胆和肆意。 此时的朝歌就是这般多变而复杂的真性情。 在换上青衣后,朝歌看向水镜里俊美的模样,学着记忆里的师姐师妹们掩袖一笑,旋即放下来手。他喃喃自语道:“师父说过既然是男子,该行男子之事,不可矫揉造作女子之态。这般有违真性。哎,他会不会只喜欢红衣的朝歌,当他是女子,而不喜欢青衣的朝歌,一个男子呢?” 朝歌对此问题纠结了好几天。 他打算去采买点食物,再试探师尊一翻。 风雷剑尊闭关两天,制定了适合徒儿的功法。他在雷积山宫殿寻朝歌,听弟子说人下山去了,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本想教他驽风御雷之术,人却跑了……一种无法掌控的心绪在心底里滋生而起,如同宫羽山上初见那幕,扎根在心海,自由而生。 当风雷剑尊意识到自身对这个徒弟微妙的感觉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回避。 朝歌正是这时候回来,身后跟着只蹦跳的小灰兔子。 他端着托盘,上面是白底霞彩的贝盏。 “师尊,我做了西海椰米玉浆,你来尝尝。” 风雷剑尊看着朝歌近前来,目光一撇向他身后的灰兔子。刚想起心里的不堪,他挥手就把灰兔子打去竹林。“以后这些小动物就养在殿外。这是为师教你的功法,你好好学。” 说完,他就把记录功法的玉珏御使在托盘上,而后穿过朝歌,离开殿。 朝歌拖着盘,直愣愣地看他离去的背影。 说不难过是假,但也不是这般容易就会被打败。 他鼓了鼓劲,趁师尊不在,又把托盘放在师尊的寝殿桌面,用冰玉诀镇着也不会坏。他暗暗道:“陆风鸣,我就不信水滴不能穿石,铁杵不能成针,用师姐的话说,你迟早栽我手上。” 然而,在宫羽山上,他随风雷剑尊离开时,师姐师妹明明说得是:“朝歌啊,风雷仙尊这般厉害,长得又是仪表不凡。我们怕你这一去啊,徒弟当不成,说不定就成了仙尊夫人。哈哈……” 又有师姐道,“对哦,朝歌啊,仙尊们都是渡过大劫,等着飞升上界。你可别真一厢情愿栽进去。若是他修得是无情道,你可有苦头吃。” “不对,即使他不修无情道,作为仙尊,脸面也是要的呀。肯定不会同徒弟发生什么。朝歌,你可记住了,我们瞧你刚才与他比试,定是已经慕上。若是你真有心思,可千万别做他徒弟啊。” 朝歌想起师姐师妹们的叮嘱,也是无奈。 【师姐师妹们不知道朝歌是男子。若是女子,兴许还能挣一挣。身为男子,不做陆风鸣的弟子,怎么跟他上山呀?如今木已成舟,只能用“天长地久、细水长流”之法。】 此后,朝歌才不管陆风鸣到底用没用他备下的食物,照旧每日给他端去不同的甜酿。 直至某日,风雷剑尊正面碰上一身青衣的朝歌,看着他因冰玉诀冻红的手指,压了压心绪,还是没忍住,直接道:“朝歌,为师不喜甜食。日后大可不必在做。你若真有闲暇,为师教你曲乐,陶养性情如何?” 朝歌想都没想就道:“好啊。我要学笛子。” 风雷剑尊微震,目光撩向墙面上挂着的青玉笛,旋即看向朝歌周身的青衣、绿带。他慌乱地撇开了眸光。那一身青绿好似刺烫了他的心眼,令他背后的手不由拳紧。 朝歌未能察觉什么。他把托盘放在桌面,被冰玉诀冻红的手指藏进袖衫。 风雷剑尊回眸时瞥见,直接抓在朝歌的手臂上,渡入一丝灵力。他颇为无奈道:“你明明有火灵根,灵羽飞剑学得也好,为什么还让自己冻着了。” 朝歌想也不想就道:“这样师尊才会抓着我的手给我暖身啊。” 【啊,说出来了。】他的脸色瞬间绯红,看着同样愣怔望来的风雷剑尊,紧张地眨了眨眼。 不待朝歌开口,风雷剑尊已经道:“你去准备一只笛子。明日,我就去你的苍竹殿教你。” “哦。”朝歌心里扑通急跳,逃也似得离开了风雷剑尊的殿室。 风雷剑尊看着离去的朝歌,端起桌上的贝盏,慢慢地勺了口。 微甜清口,不像红衣的朝歌如火如凤鸾,倒像是如今的青衣朝歌,澈而灵动如苍竹滴翠。 九幽,三生石旁。 朝歌看向雷冥尊那方显现的画面,喃喃道:“陆风鸣,原来你喝了。” 雷冥尊轻点了头,昂头看向九幽昏黄交汇的天空。“自你的第一碗,我就喝了。后来,你不再做甜食,做得全是酸汤汁。” 朝歌压了压唇角,笑中皆是甘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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