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相对。面上都是平静之色,耳尖都是滚烫绯红。 咕咚一声响起。 司戈睁大了眼,方才,他好大一声是在咽口水?她退开一步,躲开二人指尖愈发灼热的呼吸。 见他迟迟没有答复,司戈声音有些放低,“不然的话,你是树妖,你开几朵桃花给我——” 蓝舟抬手捂住她的嘴,声音低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东西吗……” 司戈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拉开覆在嘴上的大掌,低头看见地上的几朵白桃花。 弯腰捡起,她笑道:“你开花了,你看——” 蓝舟的眼里倒映着她的小脸,拉起她快步离开,司戈手上的白桃落了一地,她还在频频回头,有些惋惜。 见她左脚走起来不方便,蓝舟放慢了脚步。 纠结许久,手指松了又卷起,卷起了又松,终究没有将她拦腰抱起。 他冷着脸,头也不回,“司大人,我今年六岁。” 是啊,他今年六岁。 司戈在他的后侧方,看着他清晰的下颚线,看着这个比她还高半个头的男人,终究是闭口不言。 甩开他的手,笑道:“是姐姐唐突了。” …… 牡丹城内,阳春楼对面的一个染坊。 无厄撕掉染坊大门外贴着的封条。 进入院子里,十几个晾晒麻布的木架整齐摆放,都晾着白麻布。 米竹身上搓了一下晾着的白麻布,布料则撕裂开来,纺织的纹理都露了出来,看来已经挂了许久。 “米竹,”无厄已经跨过了院子,打开了一间房门,在长廊上喊她,“那些布料染过色,不干净。” 米竹才松了手里的麻布,跟他进了里屋。 屋里居然也供奉了一座睚眦雕像!比牡丹的阳春楼里的,还要恢宏庞大。 “为什么这里也有睚眦像?你们牡丹城的传统吗?” 米竹抬头看着豺头龙身的睚眦,只觉得它口中吞吐的利刃并没有保护好供奉它的人。 “也?”无厄转过头看她,“何出此言?这是我祖母开的染坊,她供奉的睚眦,说是保佑生意兴隆。” 他走到睚眦雕像之后,一把扯下披在雕像之上的红绸缎,一层厚灰被扬了起来。 石像的后背,如出一辙的坑坑洼洼,如同蜂窝。与阳春楼的石像不同,这染坊里的,没有被胭脂虫尸体填满。 米竹皱起眉,这些相似之处,已经不是偶然。 她看向无厄,少年露出来的双眼有些忧郁,“无厄,你祖母的染坊与对面的阳春楼有过合作吗?比如合作制作口脂,养胭脂虫?” 少年猛地转头,声音急切,甚至带着怨气,“你去过那阳春楼了?就是那些女人害死了我祖母。” “阳春楼先尝试的用胭脂虫做口脂,但是家家户户都做成了。” “祖母是开染坊,学起做口脂也是手到擒来,愈发熟稔的手艺给她招来了祸端。” “是那些女人见不得祖母势头盖过她们,所以使了伎俩,放出了尸蝶!” 米竹怔愣,这与牡丹的说辞相悖。她端详着睚眦雕像上的坑坑洼洼,上面没有胭脂虫的尸体。 就像是胭脂虫破茧成蝶了,所以没有虫尸。 可不对,胭脂虫是牡丹城百姓饲养了好几年都相安无事的益虫,怎么会是尸蝶这种闻所未闻的吸血毒物?
第35章 尸蝶源起染坊 她俯身查看睚眦石像,总觉得迷点重重。 而无厄提及那个含辛茹苦将自己拉扯大的祖母,便喋喋不休地讲着,也不顾米竹有没有回应。 “祖母一手操持这么大的染坊,在父母亲离世后更是凭一己之力将染坊做到牡丹城第一,甚至替京城权贵染过绫罗绸缎。” “她做什么都细致无比。” 睚眦雕像尾部与身体部分有条一指宽大缝隙。 米竹发现了,拿着匕首插入那条缝隙,那尾部是单独用一块石做出来的,不是刻画出来的平面尾巴。 她一边同无厄闲聊,“那么,你祖母对你定当严厉至极,日日盼着你早日接手染坊和口脂吧?” 无厄的双眼满是缱绻柔情,声音轻快,“那倒没有,祖母从不逼我学那些。” 米竹皱起眉,“所以你身在商贾之家,没学经商之道?” 少年不解,反驳道:“祖母深明大义,怎么会逼迫我?” 怪哉。 在匕首柄上用力一踩,刀刃断裂,飙起来直接插在了木门上。 “咔哒”一声,睚眦雕像开始移动,整面坑坑洼洼的石板侧滑,与睚眦前半部分分割开。 石像里面居然是中空的。 “咳咳咳……” 待到尘埃落定,二人皆是瞳孔骤缩。 中空的睚眦雕像里,成千上万的虫卵。像海葡萄,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泛着红色荧光,似乎还在蠕动。 无厄的手颤抖到握不住剑,哐当一声落地,“怎么会……这是胭脂虫的卵,这一定是胭脂虫的卵……” 少女退开来到门口,扶着门框,只敢隔着近十尺的距离看,胃里隐隐在翻江倒海。 都到这地步了,何必自欺欺人? 她懒懒道:“你不可能没见过尸蝶的虫卵。也不可能没见过胭脂虫的虫卵。何必自欺欺人?” 满是虫卵的石像里,底下金光闪闪。 方才居然没看仔细,石像里堆叠着金银珠宝,制成砖块、元宝模样。 可是——金银玉器之上,堆叠着十来具骷髅。也被虫卵塞满肋骨。 “呕——”米竹扶着门框干呕,摇摇头,捂住了口鼻“这么多钱财,怕是可以买下半座牡丹城。” 可为何睚眦雕像里藏了金银玉器,却还藏了十几具骷髅? 无厄依旧无法置信,“不可能!书室不也是尸蝶老巢吗,可这能证明看管书室的人豢养尸蝶吗?” “无厄。” 米竹的桃花眼直视他,“是你说的,红罂是喂养出尸蝶的花。” 无厄神色激动,声音不禁带上了哭腔,“这是我亲眼所见,尸蝶爆发那一日,它们将染坊仓库里的红罂一扫而光,便开始袭击我们!” 米竹了然,“可是,为何你祖母会在仓库里准备红罂?” 眼底有一瞬间的怔愣,无厄声音急促,“染坊如何能没有染料!” “染料?哈哈哈……”米竹气急反笑,凑到他跟前,抬头直视他。“你果然被养成了什么都没学到的乖孩子。” 无厄的眼里都是错愕,“你,你这是何意?” 叹了口气,米竹摇了摇头,“红色染料是茜草——不可能是稀有的红罂。” 答案呼之欲出,这间染坊才是尸蝶的起源之地。 无厄的祖母,那位垄断牡丹城的染坊生意,又险些把控牡丹城的口脂生意的老媪——才是牡丹城的罪人。 徒留无厄一人,站在睚眦雕像之后,呆滞的目光看着石像里的十几具骷髅。 梦醒了,只有他依旧不肯睁眼。 …… 入夜。 “有些难受。” “怎么了,殿下?” “牡丹城缺水,虽然沐浴过了,但还是粘腻得很。” 米竹坐在榻上,装着水牧的瓦罐就放在脚边,她迟迟不肯躺下,因为方才接在木桶里的水只堪堪够她简单冲个凉,总觉得身上不干净。 伸手抚平被褥上的褶子,要是躺上去必定很舒适。可是一想到这洁白的被褥可能被她蹭脏,就了无睡意。 “殿下,你低头,来看着我。”水牧的声音从瓦罐里传来,似乎掺杂着诱惑。 米竹坐在榻上,提起瓦罐的盖子,低头看黑漆漆的罐底,连水牧的狐狸头都看不清。 缕缕蓝色灵力涌起,如烟雾般缭绕。 “这是……”米竹举起手臂,看着将她缠绕的缕缕蓝色灵力惊叹。 少女浮起,化作一股白色烟雾,与蓝色灵力交织,一起被吸进了瓦罐里。 米竹微微睁眼,便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湖中央,湖面波光粼粼。 “这是哪?”她站起身,站在湖中央的一片沙洲上,低头,身上居然穿着华丽锦缎,腕上戴着金钏,叮当作响。 “殿下。”一双手从背后搂住她的腰。 水牧抬手解下束腰带腰带,带着珠链玉佩碰撞的清脆声,他的脑袋搁在她的肩上。 “水牧,你可以化形了吗?”米竹扭过腰身,纤纤玉指抚在他的脸颊。 水牧拥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离开封寸的土灵力肆虐的山谷,他的灵力也渐渐凝聚回来。 她抬头望向头顶,一个圆形的光圈,四周除了波光粼粼的湖水,便是雕满金色符文的四壁。 这里该不会是那个瓦罐吧。 轻笑声在瓦罐里悠扬动听,米竹向后一仰,眉眼沐浴在冷光里,“你带我来这瓦罐里,就是想让我用你泡过的水沐浴?” 水牧手掌收紧,与她冰凉的鼻尖相触,“殿下,我是爱干净的狐狸。” 言下之意便是,这湖水很干净。 米竹笑得更张扬,花枝乱颤,金色步摇轻晃,簪花玉饰摇摆,“那还没洗呢,你怎么就给我换了这身繁复的宫装。” 这一身是她几千年前及笄礼上,出席宫宴时所穿的。她被金银和玉珠堆砌得像个精致的娃娃,璀璨夺目。 可惜,现在她已经没有宫殿,也没有侍候在她身侧、为她提裙的十来个宫女了。 这一身行头只会妨碍她跳跃奔跑。 “殿下时时刻刻都这般——夺目。” 水牧的手掌来回摩挲她腰间布料的精细纹路,一个吻落在她的额间花钿。
第36章 点绛唇,见姊妹 金黄色外裳被沾湿,浮在湖面上。 米竹绯红的脸颊倒映在湖面,金步摇缀着的珠链前后摇晃,玉簪金钗斜插在青丝之间。 手指抓着她褪下的里裳,水牧滚烫的手掌锁着她的手腕。 一只大掌扶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湖面倒映着的图景。 “殿下……惊为天人……” 米竹的桃花眼波光潋滟,下唇被一排皓齿咬着,红里泛白,看见湖面倒映着紧紧相拥的二人,小脸滚烫。 水牧的红发垂在她圆润洁白的肩头,堪堪挂在她的金簪之上,她的腰间覆着他的一只手掌。 “水牧……我作为暮阳公主时,也是长得这般吗?”米竹几乎是用气音,说出了这句话。 湖面的她眉眼如画,大弧度柔畅弯曲的桃花眼愈发美艳。 先前就长这般吗?她发现自己的长相有所变化了。 先前师傅会说她长着猫崽的脸,干着狐狸干的事。因为她总会惹出些事端,给师傅招惹几只恶鬼。 “任何时刻的你,都是殿下。”水牧侧过头吻她的耳尖,说话间滚烫的吐息擦过她的耳廓。 “生于凡间,殿下先前会像生身父母。” 腰间的手掌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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