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从今在书本里看到的那些文字,可怜的战俘们,并没有真的被割开动脉,只是被在手腕上放了一块冰块,然后就死了,姜好好知道自己不会像他们一样,她一只是个坚强的女孩,父母亲从小的教育培养了她钢铁一样的意志,在最后一点血流出身体之前,她是不会倒下的。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害怕,那个押送她的头领,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她的脚下留下了一个东西,就算姜好好一点也不认识上面扭动着的符文,她依然能知道,那是一个法阵,她的血一滴滴地流进阵里,法阵像一个空荡荡的量筒,等着被填满刻度。 她也惊骇于她的血液,流进法阵的血突然褪掉了伪装,露出原本的样子,不是深红色,而是金红色,就像流淌着的岩浆,一点点把符文烧得更深,边缘甚至留下了焦黑的痕迹。 姜好好发现就算到了这时候,她也有心思想“热血青年”之类的笑话,她想自己大概是个过分乐观的人,连见到死神的时候,大概也可以对着那把黑镰刀笑一笑吧。 但意识还是慢慢离开了她的身体,脑袋也开始模糊了,她自己似乎在发生什么变化,她看到一点点金色的光点从皮肤底下冒了出来,凝成奇怪的纹路,像鸟的羽毛。 庞然大物从冲到眼前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看见了走马灯,说来奇怪,为什么她所见不是家人朋友,而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超级大老虎呢?还有一群蛇。 到白虎和变成大熊猫(其实是食铁兽)的男人打起来,并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动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些并不是幻象,有些东西来救她了,虽然姜好好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 她茫然地看了一会儿混乱的场面,想起来去抠自己被绑起来的双手,链条已经湿滑无比,沾满了血,这些血还是红色的,并没有法阵中血液中灼热的温度。 脚下绿麟翻动,一条十人环抱那么粗的大蛇钻了出来,昂头调在半空里,一个人被大蛇缠着,大喊她的名字:“姜好好!我来了!” 姜好好定睛一看,是楚兰生,他的腰由蛇缠着,拼命地向她招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楚兰生不害怕吗? 怨不得她多想,小楚一直是黛玉身子JK胆子,不仅厌恶长条形生物,还怕高,几十米的空中栈桥就能让他腿软,更别说现在近千米的高度了。离近了她才发现,楚兰生的小脸已经因为奔波变得又灰又黄了。 楚兰生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但意识还算清楚,暂时松了一口气,解她手上的铁链子,链子很坚硬,最后他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刀,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挥动起来。 食铁兽发现了这边的动作,发出一道光波,要阻止他们救下姜好好,青蛇挡下绝大部分的攻击,但余威还是打在了楚兰生的肩膀处,发出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青蛇的身体是还有无数的黑衣走尸在向上爬,情况简直不能更糟。 但他依然称得上沉着,食铁兽只腾出来一次手,青蛇阴阳怪气地说了白虎一句什么,白虎勃然大怒,疯了一样把食铁兽拉回战场,它们那一侧,黑色和白色的毛四散纷飞,简直像下大雪一样,还间或传来胡小仙的加油打气声。 锁链终于打开了,飞溅的断捎打在山崖壁上,发出“啪”得声音,姜好好一下子向楚兰生倒过去,他这时候无意间向下瞥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原来到了这么高的地方。 于是楚兰生没控制住吓岔了气。 他一生大概也不会再有这么帅气的时刻了,毕竟他们“阴盛阳衰”,生命里绝大部分时候都要靠姜好好神兵天降,这唯一的高光,还被不给力的横膈膜给毁了,但姜好好没有嫌弃,她一把抱住脸皱在一起的楚兰生,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就是她的小小英雄,胆子那么小,甚至有点懦弱,但冲她冲上来的时候,好像把这些都忘了,他正白着脸,皱眉压制着抽动的腹部,顺着女友的背,告诉她,“别害怕。”
第79章 蚩尤背后的红金色灵气一下子被切断,他的五官和面庞已经有了轮廓,但是还没有完全凝成实体,蚩尤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但很快恢复了沉着。 陆因循知道,这说明白寅他们已经得手,把无辜的人类女孩救了下来,这可能要感谢彭悠,毕竟如果没有他反水,他们不可能应对地这么利落。 但一个“未完成状态”的蚩尤已经够他受的了,陆因循手里的轩辕剑开始不自觉抖动,疼痛从他的灵魂深处钻出来,像快要裂开一样,那些反抗天道留下的伤痕刻在灵体上,不停地撕扯,用这种方式提醒他,它们永远不会愈合。 天上地下搜罗个遍,也没有比虎魄刀更妖气的兵器,它从食铁兽手里回到主人蚩尤手中,威力多了千倍不止,蚩尤没有实体,那把刀随心而动,涨大成原本的石碑,向陆因循的腰部斩出。 轩辕剑的气势是沉稳的,它低吼着压了上来,两把神兵交汇处,巨大的能量造成了空间的扭曲,气浪合起,变成舒展的光圈,轰鸣着打在山壁之上。 陆因循的周围被绸缎一样的符文萦绕着,古老的象形文字像黄河入海处的万股流径一样在他身侧流动,他挥手,轩辕剑刃与虎魄刀又撞在了一起,发出乍现的火光。 他在等待时机,让轩辕剑绕开敌手,扎在蚩尤身上,但红色的雾就像没有边界一样,除了悬浮在其中的一颗头,完全看不清身体部位,更别说找到要害,两刀相会的力道通感地传到了他手上,陆因循眯了眯眼睛,“好硬啊。” 蚩尤冷笑:“虎魄可是刀祖,最擅长近身拼杀。芜荒,以你那支离破碎的身体,还妄想挡住它吗?” 陆因循没有生气,轻轻地笑起来:“大概总比根本没有身体要好一点吧?不过是想要一具身体而已,怎么折腾出这么多有的没得来,不如乖乖听话,跟我走吧,回去我就找个深山老林,挖具老头干尸给你,怪可怜人的……” 被毁身囚禁的耻辱是蚩尤永远的痛处,陆因循丝毫没有顾念刑满释放人员的脆弱小心脏,直接了当地点了出来,然后眼看着蚩尤发火,虎魄刀咆哮着,带着横断他脖颈的威势扫荡而至。 一,二,就是现在,他身体边缘的符文被卷成了个大包裹,抛铁饼一样一下子扔向虎魄刀,这些符文都是他刚刚偷偷做好的,非常强韧,就算是虎魄,也不能迅速把它斩断。 就是这一个眨眼的时机给他了机会,轩辕剑到了蚩尤眼前,看不见身体,但打脑袋总是没错的,轩辕剑斩下,直冲蚩尤的天灵盖。 胜负往往只在一个瞬间,陆因循能清晰地看见蚩尤眼底的惊愕,轩辕剑在靠近,五寸,两寸,一寸…… 突然之间,陆因循的表情凝固了,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碎裂的声音传入鼓膜里,一直挂在他心脏位置的九幽石,不知何故开始粉碎。 ……这是怎么回事? 他坚信蚩尤并没有机会打中自己的前胸,攻击到这里,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陆因循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没有看到蚩尤面孔,和一闪而过,钻入他眉宇之中的气流,但仍感觉到什么事情已经变得不同了…… 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在下一刻传来过来,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骤然戳破的气球,或者办公室被卷入碎纸机的废*件,撕裂般的痛感正在剥夺他的力量,他握不住剑了。 如果只是痛,他当然能够漠然处之,但令他惊慌的是,他能感觉到灵魂在离开自己的身体,剥离的虚无感他曾经经历过一次,因而异常熟悉,他能看见灵体在肉体边晃出的幽蓝色重影。 下方的山脉是他的诞生之地,从地表深处的传来的震动宛如哀鸣,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他大限将至。 他的灵魂已经不堪重负,他会先辈一般,变成一朵云或一座山,或者像女娲一样,永远永远湮灭,融化在烟尘里,甚至连一点飞灰也找不见。 拜托,拜托了。 拜托了,他不住地想,不能是现在。 我还有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完。 我还有深爱的人要去守护。 他此刻的姿态可能如同祷告,但凡人还有天神保佑,他又该求谁赐福?他是女娲在人世间遗留的最后一丝神性,他生前四海一片荒芜,连野草都不见,他一直孤独地站立在天地之间,不知去处,一派茫然。 谁能听到他的心愿? “不能,是现在……” 陆因循的眼下流出两道血泪,他拼劲全力伸出手,捏住胸口的九幽石,尽力让灵体消散地慢一点儿,虎魄刀挣破了符文,向他砍去。 他的身体在迅速后坠,似乎要坠落进脚下的万仞神坛,陆因循将全部力量凝合在一起,想要抓住轩辕剑,却无能为力,他只能看见风景在他身边疾速后撤。 但……一双手接住了他。 那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让他重新站稳,不再后退,它们似乎一直等待在那里,或者说多年之前,就应该在那里,手的主人用了很大力气,手指的关节已经发白。 陆因循对上了一双鲜红的眼睛。 魏八锦盯着他,似乎是在生气,大眼睛红彤彤的,让人难以招架,陆因循想要说什么,但是有点儿心虚。 长角重新从魏八锦的额头上钻了出来,他的脖颈位置多了一条红色的痕迹,像是什么古老的文字,好像纹身,他哼了一声,“芜荒大人,你这一次就算在门口站成大雪人,我也不会原谅你了。” 陆因循在魏八锦眼里看到了一种执拗的深情,像一块大石压在他胸口,难以喘息,“这是我应该承担的,小锦,是我的因果,不是你的。” 千百年前,他还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兽,什么人魔大战,什么昆仑之镜,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凭什么要他负责? “我来这里,是我想要来这里,因为我也想保护你,因为我爱你。” “即便你是神仙,”魏八锦笑了笑,露出尖尖的虎牙,“也不能决定我的结局呀。” 陆因循先是讶异,随后呆怔了许久。 真的是长大了,陆因循听说长大的孩子都会脱离家长,他们会拼命地捣烂安乐窝的门锁,解开绊住脚腕,防止他们受伤的天鹅绒,一直往远方飞去,但他第一做家长,实在不知道,原来成长的另一种形式,并不是远走,而是张开还不强壮的臂膀,挡在心爱的人面前。 他不曾因为这一切而悔恨,他睁着坚决的双眼站在此处,说出斩钉截铁的话,或许对魏八锦来说,那只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表态,他爱陆因循,从他有意识就开始,比需要呼吸更本能,比进食饮水更自然,但这句话落在陆因循耳朵里,却深刻异常,如同天启。 陆因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里闪过,几乎吸附去了世间的一切灵气,古老的颤动从血脉里升腾,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然流泪,那是一滴命运给出的晶莹之泪,或许在盘古劈裂混沌,女娲抟起黄土的时刻,和他有过同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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