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因循觑了他一眼,“老张叫什么?” 老孟:“啊?” “老是听你们说老张,他叫什么名字?” 老孟眼珠子转了转,“啊,你怎么问这个,他在村里都是我爷一辈儿的人,我想想,啊对,叫张,张三麻!”说完,眼睛又往陆因循脸上瞄。 陆因循挑眉:“看我做什么,需要我为你订正吗?” 老孟讪笑:“不敢不敢。” 两人几番对阵,饶是魏八锦对于人情不甚敏感,也能体察到其中不一般的地方,陆因循今天火药味似乎太重了,他平时也不曾如此称口舌之快。 但魏八锦如何思考,也没有想出老孟有什么得罪了他师父的地方,难道是因为长相一般? 魏八锦后退一步,低声道:“师父……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陆因循眼角一挑,笑了笑,“我就随便问问。” 老孟引的小甬幽深狭长,一次只能过一个人,陆因循身量极高,更是要低头弯腰,这样走了一个钟头,感觉脖颈儿都不是自己的了。 魏八锦看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山洞,“老孟,还没有到吗?” “快了快了。”老孟道。 老孟回头答话,没有注意到前方不远处地面上,盘着半截树根,脚底一绊,“啊”得一声向前扑出,被陆因循拽着衣服拉了回来,虽然没摔个狗啃屎,但裤子被剌出一条不小的破口。 树根再接再厉,再一勾拉,半条裤腿都掉了下来,说来也怪,这老孟脸皮虽黑,小腿倒是白皙修长,而且光洁无毛。 魏八锦皱眉:“你……” 他一句话还没出口,突然听到沉重的轰隆之声从脚底而来,周围的景物恍然重影,像是山下地龙突然翻了个身,他站不太稳,摇晃间感觉有人搂住了他的腰,一股沉香气味紧拥上来,随后脚下失重,两人直直掉了下去。
第66章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经历,魏八锦内心深处一直对高空下坠的场景怀有恐惧,但此时此刻,他紧紧抱住陆因循的肩膀,将手指绕进他发丝里,竟有一种难得的安定。 陆因循周身蓝气萦绕,像一层减震气囊一样包裹住两人,稳稳落地。 “那小子骗人,这哪里是什么小路,分明是盗墓贼的盗洞,还是新鲜的,”陆因循环视四周,淡淡道,“紫气盈空,气脉充裕,不是简单人物啊。” 他们落在一处石室之内,两侧石壁刻有浮雕,显然已经掉入了墓室之内,魏八锦环顾四周,没见到第三个人:“老孟呢?” “知道大事不妙,跑了吧。” 魏八锦闻言,稍有狐疑,“师父……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啊,我可惊讶了,”陆因循笑着给了一个毫无诚意的表情,顺手揉乱了魏八锦硬戳戳的头发,转了话题,“怪不得别人不敢带路,就他敢带,原来是刻意引我们进来,也好,省事。” 也不管他如此思考,方才的地动和老孟的逃窜,实在都太巧太好,简直如事先对过表。 虽然对老孟背后的人心存狐疑,但魏八锦还是更着急找到胡小仙,就将那根藤蔓子拿了出来。葫芦藤说是葫芦藤,更是胡小仙的脐带,与他的身体有切不断的感应,一露头,便如有生命般攀附在魏八锦的手腕上。 魏八锦安抚了躁动的葫芦藤几下,跟在陆因循身后,这葫芦藤算是个小探测器,在胡小仙附近百十米的位置会发生波动,上次在丘平高速,他就是凭这个找到胡小仙的。 不知道过了多少,葫芦藤突然苏醒一般抬了抬头。 “这边。” 陆因循握住魏八锦的手猛然后撤,一个转身,将人严严实实地挡进墙壁内的凹槽处,紧接着,几根利箭贴着耳侧擦过。 只见十几支手指粗细的雕花弩箭,齐刷刷插入墙体,没进的箭头竟足有一个指节深。 陆因循也不和他客气,上前半步,与他近到贴面,鼻尖若有若无地点在了脸颊上,衣间淡香弥散,两人眼神相接,魏八锦仓惶转开眼去。 陆因循轻笑了一声,一把拔下墙上的箭矢,侧过身去,背靠侧壁。 乌云逼城的倾压感一时散去,魏八锦不觉缺氧一般深深呼吸几口,心里偷偷嘀咕,这不是装得下嘛…… 陆因循用两根指头,捏住那支射来的冷箭,此箭通体漆黑,不知是何等材质,千年来居然仍未腐朽,箭头又铸四个血槽,以当时的铸造技术,或价值连城也未可知。 他缓缓小心地转动,箭头在手电的照耀下,泛着幽蓝色的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古人极重丧葬,很多王公贵族的墓穴都会设置机关,防止有人盗墓,但这样的规格,对于一位郡主来说,是不是太高了? 墓主人的大有朝康宁郡主,不过是藩王的一个庶女,婚事也没有多出彩,且出嫁不过两年便已早亡,也没有留下子嗣。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十年之后,她的侄子打着勤王的旗号出兵京师,后来做了皇帝,不过这都是她死后的事了,这位皇帝侄子估计也是政务繁多,从来也没想起过要给这位早殁的姑姑加封。 他们一路走了,墙体竟也比别处多了两倍不止,一个边缘宗室女的墓穴,怎会有如此警备?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果然有猫腻。 外面的箭雨终于止息,魏八锦目光下移,才发现两人的十指依然扣在一起,陆因循的手指轻轻摩挲过他手背,所到之处一阵酥麻,“怕你怕黑。” ……其实哪里会。 魏八锦勉强将上扬的嘴角熨平,跟在落后陆因循半个肩头的地方,任由他牵他走,他尝试着让葫芦藤去攀陆因循的手腕子,但那小家伙不知是认生还是怎么了,就是不肯换人,最后一脑袋扎进了羽绒服袖子里。 对此,陆因循解释为谁看大的跟谁亲。 “其实……小仙在你面前拘谨,也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太短了,还不大熟悉,他这些年,也挺念叨你的……”魏八锦一边说着,一边偷看陆因循。 陆因循呵呵笑了一声,也不甚在意,点着魏八锦的额头,用力戳一下,“你是我带大的,你和我亲就够了。” “……真的?” 陆因循见他揉额头可爱,忍不住在他眼睑上啵了一下,“是,要是能多亲亲我,就更好了。” 陆因循的随性之举,比之先前那些静心准备的土味情话,杀伤力不止大了一星半点儿,一个轻飘飘的吻就把魏八锦弄得脸红脖子粗,眼皮抬也不敢抬,蜜蜂蛰了一样维持着闭眼的姿势,把自己弄成了个独眼龙。 “傻孩子……”陆因循弯着眼睛,想他这样执拗又害羞的性子,若是归了别人,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啊?他笑完,然后由衷感叹,幸好是我的。 又向前走了十几米,突然雾气蒸腾,隐隐可听见水声,面前竟然出现了泱泱一座大池,池水挡住去路,深不见底,水流清洁干净,并且粼粼波动,显然是活的。 池水中央,一座不小的石屋子凸自耸立,屋子成半球堡垒状,在水雾里头,像一个胖滚的石包子。 “这就是主墓室?”魏八锦疑惑地打量着面前诡秘的建筑,“……师父,大有朝有水葬的习俗吗?” 陆因循摇头:“没听说过。” 魏八锦认定陆因循无所不知,他既然说没听说过,那就是没有。这时候,那节子葫芦藤突然间昂首挺起,伸上了脖子,向这石包子用力抖了一下。 “不好!” 葫芦藤这么大动静,说明胡小仙那边一定遇见了什么变故,陆因循对骤然紧张的魏八锦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用力一拉,两人便涉水而去。 他鞋底踩过之处,水面像被利剑斩开一般,割裂开去,似乎是在让路。 主墓室大门紧闭,门上雕刻了一些图案,看上去是郡主出嫁的景象,说来也怪,这郡主也是出嫁女,为何不葬在夫家祖坟,偏这样不合礼制地单独安葬呢? 陆因循双手结印,口中低声念着些什么,突然之间,几十条淡蓝色的符文从他的指间流了出来,极狠极快地戳进了门缝之中,用力一推。 那些缎带般的符文看似柔软,却似可负载万钧之力,陆因循念完,双目微抬,两手一分,面前的石门竟就应声分开了。 迎面而来一股浓郁的尸味,却又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药气,与外部碉堡式的严整外观相比,内部的景象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墓室墙体甚厚,内部空间并不大,一面是空的,放任池水进入,棺椁被孤零零地塞在一个角落里。 “是石棺?”魏八锦看着角落里的东西道。 那棺材用一块整石打成,被磨得没有棱角,甚至看不到棺盖的缝隙在何处,棺身上长垂着乌黑色的链子,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的,竟然历经千年也没有腐毁。 黑色的链条从白色的花岗岩棺椁上垂下,看上去诡异至极,甚至叫人觉得,它是为了困住某样东西…… 陆因循按动了下手里的手电,主墓室内登时大亮,他后退半步,将手里的照明器放在了一边的石台上。 不远处的石棺,突然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似乎苏醒了过来,低低地叫了一声。 【嗒嗒嗒……】 一股子浓郁的臭气,烈得像下水道炸了一般,一阵浓烟弥漫,片刻之后,魏八锦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从那坚如完卵的石棺材里钻了出来。
第67章 考古上有这样一句俗语,“干百年,湿千年,不干不湿只半年”,照此办理,那郡主在这“有山有水”的微生物温床里待了一千多年,就算生前是个天仙,现在也应该变成虫子屎了。 但那梁子上吊着的人,却丝毫不见腐烂,一张脸皮嫩得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如果不是一身的尸味儿,根本看不出来是个死人。 魏八锦握紧拳头。 这是……尸变了? 像是回应他,那吊着女尸的铁链子骤然上抽,露出那东西的全貌——除去一张脸,它身体的其他部分全被锁链缠起,远远看去,就像是个黑色木乃伊。女尸的眼睛突然睁开,眼眶里一片白茫茫,没有黑眼珠,流出些黏糊的拔丝液体。 它像是化了一般,从锁链的边缝里,流出大量的半透明状稠液,那些粘液像是有生命一样,蔓延开来,流到水里去,或许是因为密度的缘故,它们掉进湖水也不化开。 魏八锦看着那些东西逼近,和陆因循对视了一眼,从腰里摸出个什么东西,丢了过去。 那是半块夹心奶油毛毛虫面包,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掉进了粘液堆里,一下子像肉落进了狼群,液体里的颗粒突然放大了数十倍,一拥而上,将它蚕食殆尽。 “尸虫卵?!”魏八锦惊叫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粘液里的虫卵就像一下子按了加速键,瞬间完成了从发育,到破壳的全过程,挥动着尖利的口气,嗡鸣着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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