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随手写下:
经此古溪道,为遇故人海。 偶上茶楼间,听雨清风前。
易千实顺着古溪的河流抵达了东边的大海,但他再也没遇到那位故人。
他甚至都忘记了上一次和昔见面是什么时候,时间过去了过久。他只依稀记得,那时昔还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喜欢偷偷跑到岸边来玩耍。一次正好被路过的易千实逮到。
当时,他应该是很好奇,那也是他第一次见人鱼,还能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自然不能错过机会。
古书记载,云海深处有人鱼,发丝纯白,面容似玉,眸似深海,身姿婀娜,歌声动人。人鱼最是貌美最是情深,若遇之,请善待之。
可怎么看,易千实都直觉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顶多算个长得挺漂亮的普通小女孩。
后来,昔就缠着易千实讲岸上的事,他们这样相处了些时日。小姑娘太能缠人,易千实最终不得不答应昔,日后有机会一定再回来给她讲讲岸上的事,讲讲人间的事。
这事易千实都快要忘记了,甚至这次也不过是偶然到古溪,才突然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事。
可他寻遍了云海深处,也没找到昔的身影。最终,他只在海边寻到了一块日日被海浪冲刷的大石头。
那并不是普通的石头,那时一块来自大海深处能够记录时光的影石。易千实才突然恍然大悟,这应当是昔那小女孩放在这里用来观察记录周围之事的,她一向对岸上的事感兴趣。
可是距离易千实上次和昔见面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影石的记忆也太过漫长,易千实搜寻了好久天,才终于调出了关键片段。
易千实从影石的记录中看到了昔是如何从深海来到岸边,如何悄悄地观察一个可爱的名唤蓝忆的男子,如何和他“偶遇”,如何爱上了他,如何等待他,最终选择和爱人一同沉眠,并使古溪城变得四季如秋的全过程。
就连这饱经沧桑的影石,也是昔为了蓝忆特意搬来这里的,就为了让蓝忆读书和发呆时有一个舒适的坐处,就为了在蓝忆离开的时候,也能通过影石反复的看他。
易千实想起上次见面时昔还只是个对什么都感兴趣的普通小女孩,一回头,就变成了大姑娘,还有了心上人,还为了心上人……
易千实又回忆起那古书的记载:云海深处有人鱼,发丝纯白,面容似玉,眸似深海,身姿婀娜,歌声动人。人鱼最是貌美最是情深,若遇之,请善待之。
人鱼都这般又蠢又傻么?易过之忍不住心想。
那天,易千实在那影石上坐了不知多久,任海风吹打在身上,望了深海两个潮汐,没人知道他在思索些什么。
一段时间后,由流浪诗人所著的《往昔难忆》名动整个古溪。
流浪诗人留在了古溪城,可易千实悄然离开了。
他自道是流浪者,没有方向,没有尽头,想要找寻这世间的变幻。
说到底,他并不知晓这世间变幻到底为何物,他只是一个迷失了方向的人,只能不停地流浪,来反反复复地麻痹与提醒自己。
他是夹杂在天地人中间的四不像,他是一个究极的矛盾者,不知自己所追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真理?和平?大道?未知?能解答一切的答案?还是能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方法?他无法回答。
他又踏上了那漫无目的的流浪,独自一人,去走,去看,去做,去观察,去感受,去发现,去书写……
去邂逅一个又一个相遇又离别,去对抗这亘古不变的常态。
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写下“流浪诗人”四个字。 ---- 易千实真的是非常有思想深度的一个人,有一点理想主义,但也正因如此,他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或许永远没人能理解他,也或许他能够自己走出来,永远潇洒自在。
番外四 易江月年纪小小,便比同龄人顽劣许多。
爬树上房、偷吃搞怪一样不少,邻里的小孩们简直是闻之色变,打又打不过,脑子又转不过,每次都只能落得个一群人被苏易苏月一个人捉弄的份。
小易江月的经典场面,便是呆毛翘翘,得意洋洋地昂着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手下败将们,那丝毫藏不住的滑稽笑容拉到了脸中间,道:“哈哈哈哈哈,这次也是小爷赢了!”
每每此时,小孩们就开始落荒而逃,生怕再被这小恶魔逮住,被逮住的小孩就要留下来陪小恶魔玩,但哪个小孩敢和他一起玩呢?玩不起还躲不起吗?
奈何小易江月心大又迟钝,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有人逃跑?抓回来就是;有人反抗?捉弄一番完事;有人怯弱?那就多吓几次把胆子吓大。
总而言之,不管到哪里,小易江月都能很快成为令小孩们闻风丧胆的小恶魔。
奈何小恶魔有个悬壶济世的活菩萨母亲,所以小孩们再怎么不满,大人们倒是非常喜欢小易江月。都说这孩子机灵活泼可爱,要是我家孩子也能这么可爱就好了。
从易江月记事起,他就和母亲两人一起四处行走居无定所,在小易江月的眼中,母亲是位很厉害的人,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到。
而他什么都帮不上母亲,母亲一路济世救人,从未以此来获得什么。他有时也不明白母亲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不过他觉得既然母亲想要这样做,他当然会全力支持。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能识得各种药材单方了,哪怕一丁点也想帮上母亲的忙。
而母亲总是笑笑,默默他的头:“小江月去玩吧,你还是个孩子,母亲自己可以的,你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小易江月只好走远了,但玩得没趣了,又回来站在远处悄悄看着母亲。
小孩的心思总是细腻敏感,有一日,小易江月问叶上月:“母亲,为何我从未见过父亲?”
叶上月顿了顿,道:“你父亲……”她摸了摸小易江月的头,“小江月只需记住,你是自由的,其余的都不用去想。”
小易江月还不太明白叶上月的话,问:“我记住的话,就能见到父亲吗?我见其他小孩都有父亲,我也想知道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叶上月沉默了片刻,道:“小江月当然也有父亲,但小江月并属于父母,父母的人生也并不只有小江月,我们各自有各自必须要做的事情,在那之前,希望小江月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
易江月睁着大大的眼睛:“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父亲就能来见我吗?”
“当然,他会回来的,”叶上月答道,“小江月可是我们的宝贝。”
“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了,他还没回来呢?”易江月纯真地问。
“父亲去为小江月寻宝藏了,等他寻到了,就回来了。”叶上月的眸底一抹忧伤一闪而过。
她想起那一天,她知道自己就要有宝宝了,她又紧张又兴奋,这是她从前从未想过的事,如今却成了真。也是那一天,易过之突然找到她,告诉她易江不会再回来了,并嘱托易过之照顾自己。
她不能接受,逼着易过之说出了真相,易过之没有瞒她。
她拒绝了同易过之回易灵山。那一天,她独自一人坐在山顶,望着无边星际,又俯瞰着灯火人间。
那天之后,她同还未降生的孩子一起下了山。
他的罪也是她的罪,即便遥不能见,她也会和他一同承担,她会走遍人间,救苦扶伤,直到他愿意走出来的一天。
小易江月看见了,小易江月知道母亲是在哄自己,虽然他很想见父亲,可他此刻更加不想母亲伤心,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吗,是什么宝藏呢,好期待啊!”
紧接着他拉起叶上月的手,又道:“对了母亲,听说今天城里有杂戏表演,我们一起去看吧!”
“好。”叶上月反握住小易江月的手。
“我还想吃红糖酥饼、冰糖葫芦、脆皮肉丸、火烧烙饼……”易江月一说到吃的就停不下来。
叶上月只好无奈地叹气,揉揉易江月的胖脸,“知道了知道了,那次能少了你吃的?”
“嘿嘿嘿嘿嘿”
随着小易江月渐渐长大,他也意识到了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可恶,便也不常去找其他同龄人玩了,但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捉弄调皮一番。再加上他也逐渐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同之处,他有一段时间根本不敢接近旁人。
一日,他居然莫名长出了翅膀,不仅如此,那翅膀还是一边白一边火红,居然是不一样的颜色!
长出翅膀已经令他不能接受了,还左右不一,他觉得简直丑死了!那段时间,他生怕被人发现,还好那时候,他和母亲住在山里,山里面没人,白天母亲下山去,他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都不闹腾了。
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好像悟了,不仅能够随心控制翅膀,还慢慢会了不少法术。这时他是真正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了。
大概叶上月也是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事先没有做准备,只得把关于易江月父亲不是人类的事告诉了他。
再后来,熟练的控制自己的身体,各种法术也无师自通。他就接受自己这幅样子了,他想,他这么厉害,以后出去闯荡,还不是想揍谁就揍谁?到哪儿都能横着走,岂不美哉?
他又莫名地自信了起来,甚至比从前更甚。
但毕竟不是小孩子,是大孩子了,总要比小时候心智成熟许多。他开始静|坐在树下思考人生了,开始会沉默地观察他人了,心说,果然是个傻子。
从小跟着叶上月行走大地,看过了太多景色太多人事,他开始学习画画,把见到的美景记录下来,他也开始写写故事,把那些珍贵的故事记录下来。
于是他有了另一个名字——秦子松。
哦,这是他自己随便取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取这个,反正秦子松变得越来越有名了,有好多人知道秦子松喜欢秦子松呢。
这是他的秘密,连母亲也不知道。
他自知做不到母亲那样,特别小的时候他也常常问母亲,为什么要救他们?为什么要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现在他也依旧不知道原因,不过他似乎有点理解了,他想,只有内心坚毅不向命运屈服不畏过错的人大概才会这样。
但在他的心里,母亲不仅是个坚毅的人,还是个特别的人,特别美丽特别潇洒特别勇敢特别温暖,母亲是他眼里的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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