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此刻的这宅子可比之前他住那院落大多了,而且这主人的装修也颇具品味,全古木质地,很有种仙山古屋的感觉。
无需看清,他心里几乎已经有答案了,但最终还是抱着那点侥幸的心里,脚尖轻点过竹叶踏上屋顶。然后易水星就跟个小偷似的站人屋顶上,瞪大了眼睛,翻来覆去把别人的宅邸看了个底朝天,除了房屋装饰景致以及下人再没其他。
对,没有他要找的……那棵树,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都再也找不到他。
他眼眸里瞬间涌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感来,几乎要溢出来。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了,却听旁边的一棵树上传来声音:“客人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看看。”
易水星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男人靠坐在树干上,一腿微蜷,一腿自然垂下,十指交叉叠在脑后,无所事事地望着天空。
不知为何,易水星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来,却又说不清,他自觉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和任何人没有产生过什么羁绊,可树上那人却又像是清风拂面般——自然、熟悉。
这没来由的感觉让他恍惚,以至于他下意识的就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客人可是此地人士?在下自出生还没离开过此地呢?”
易水星确实是本地人,可那都是许久许久前的事了,他这些年来待在山里根本没出来过,千年前的人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他思肘着估摸是自己太久没出来了,没见过几个人,所以看见个好看的人,心生喜欢,所以就觉得人家熟悉,其实人家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是,应当是我记错了,抱歉。”
“无碍。”树上的人懒洋洋的也不回头。
等树上一只鸟飞过他才又开口:“客人可是要找什么东西?”
看来刚才易水星偷窥别人府邸的不良行为都被这人全过程看见了,一时有些尴尬。结合这人的气质语气,易水星猜测他就算不是这宅邸的主人,也得是和这里有关系或者很熟悉这里的人,虽然千年前这里确实是他家的宅子,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就是个不速之客而已,站人屋顶看了一大圈已经很不礼貌了。
他礼貌笑笑:“只是偶然途径此地,有些好奇,打扰了。”
黑衣男子:“好奇?”
“嗯,我见这装饰好像和外面不太一样,若有惊扰,深表抱歉。”
“那倒没有,不过你的眼光倒是不错。”
这树上的男子并没有否认易水星的说法,反而是以主人的口吻很轻松地回答,看来他就是这宅邸的主人了。易水星真是人生头一回干偷窥人屋顶这事,可偏偏运气就不好,被撞了个现形,真想立马找个洞钻进去!
虽说心里他已经钻洞里去了,面上还是礼貌问道:“敢问阁下是这里的主人吗?”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是有什么想问的吗?但说无妨。”
还好主人大度没计较,他松了口气,不然他第一次出门就被当成居心不良的小贼了,以后回去肯定被师傅和大家笑话。
随后又立即调转思绪,虽说希望渺茫,易水星还是怀抱着最后一点期待问道:“我想问,这宅邸里以前有没有……有没有一棵梧桐树,很大很大的……特别大……我估摸着至少有个成百上千年了。”
那靠坐在树上的黑衣男子好像被什么刺到似的顿了一下,周身缭绕的懒散气息散尽,然后他些许惊讶地向易水星转过头来。
只一眼,好像有无数情绪瞬间向他喷涌而来,将他淹没下沉,呼吸不得,动弹不得。
易水星见他表情好像有点不对,以为是想起了什么,也顾不上什么继续问道:“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了吗?”
树上男子顿了好一会儿才无所谓的说:“梧桐树啊,好像是有这么一棵。”
易水星顿时眼睛都亮了:“真的吗?它在哪儿?”
“哎,可惜它占的地方不太幸运,好像我祖上最初建这宅子的时候把它砍了,烧柴火了,就因为它太粗特别难砍,我们家祖祖辈辈都讲这个事儿呢。”
“砍了……烧柴火了……”易水星低着头喃喃。
“怎么?莫不是你或者你祖上和那棵树有什么渊源?”
易水星垂敛了眼角,如水似星的眸光沉下,只道:“没什么,多有打扰,在下这就告辞了。”
他没看到黑衣男子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微闪,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只听见男子说:“哎等等,敢问公子如何称呼,要去往何地?”
“易水星,去……”
若是千年前他一定能立刻道出来——心之所向与去往何方,可现在他不再是残躯病体,不再是只有那一方院落,也不再是笼中之鱼,他背生双翼,他可以去往任何他想要去的地方,尽情飞翔,尽情歌唱,可他此刻却犹豫了,他却迷茫了。
他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找不回来就会一直空荡荡,不知方向。
“易水星”黑衣男子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念了出来,又问:“是还没想好?”
“嗯……”
黑衣男子翻身下树,他顺着枝叶间碎光的方向看向呆在房顶的易水星,他像是在对一个茫茫人海中初次相遇并非常和眼缘的人自我介绍道,声音都带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愉快明朗:“我叫梁玄辰,水星兄你可要记好了,不要忘了,不如我带你逛逛咋们锦官城吧?我听说城里有很多好玩的。”
“梁……”
梁玄辰:“我说真的,快下来,我们走吧——哦不对,今天有点晚了,你先在我家住下吧!我这就命人准备!”
易水星彻底懵了:“啊?”
他还沉浸在回忆的悲伤之中,这发展虽然好像有些不对,但他的脑子现在来不及思考其它的,连一句“这不太合适吧”都忘说了,更别说拒绝这不知是莫名其妙还是不怀好意的邀请了,他就迷迷糊糊跟着人进去了。 ----
第3章 在桃李遍野的季节,阳光使空气变得温暖,清风从院落流过,偶有几声欢快的鸟鸣响起。
易水星站在被光线映射得格外明亮的巨大梧桐树下,手里提了他特地从店里买来的酒,这是他想和树兄一起喝的——
久别重逢的第一杯酒。
梧桐树经历漫长光阴的浸润后,似乎更加茂密旺盛了,细而密的光斑像是落了一地的星星,树叶轻轻颤动,好像通灵性似的。
易水星注视着老朋友,唇角随着光线绽开了好看的弧度,他说:“树兄,好久不见。”
一阵带着季节香味的清风徐来,树兄落叶飘扬,其中一片停留在了易水星头上,像是在帮他挡些光线。
易水星也不拿下它,习惯性地任其停留,“我带酒来看你了,你没食言吧?”说着他打开了酒坛,重重喝了一口。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酒,他被这人间百态味狠狠地呛了一口,让他那张干净得毫无烟火气息的脸稍有了点人间味,也不知是百态混浊酒还是清风拂梧桐的缘故。
他把酒坛轻轻放在了树边。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喝酒呢,树兄,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唔……我不太喜欢,感觉怪怪的。”
他晃晃悠悠地靠坐在树下,借着酒气迷迷糊糊地不知说了什么话。 他第一次喝酒也没料到自己酒劲能如此之差,就喝了那么一口,就那么几句话的时间,他就睡着了。
艳阳高照之下,靠着梧桐树熟悉而温暖的躯体,易水星同树兄一道睡了个深沉而舒适的午觉。
当他慵懒地睁开眼睛时,外面早已日上三竿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并没有因为睡了个好觉身心轻松,反而顿时觉得脑袋一阵昏沉。 他扫过周围陌生的环境,这是一间看起来并不雍容华贵但却细心精致到了极点的房间,缭绕着好闻的熏香,是他未曾闻过的味道。
易水星躺在床上望着陌生的床幔,慢慢捋清思绪,他的第一反应是:原来刚才是梦啊。 他突然很失望地合上了眼,企图再次进入梦里。
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过了一会儿,他那和龟速一样慢的反射弧终于可喜可贺地抵达了脑子,他猛地睁开眼:这是哪儿?!
意识到了这一点,易水星连忙爬起来,简单整了整衣服,就向门外走去。
打开门的一瞬间,他被四面八方袭来的草木花香扑了个满头满脸,给他洗了个天然清水脸,他看见花团锦簇之中伫立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修长,甚至稍有些瘦削了,如果单看侧影是有些孤寂落寞的,可偏偏他处于沃叶繁花之中,一只有些肥的青鸟停在他的手指上,他正饶有趣味地逗弄着小鸟。
碎光点缀了周围的一切,也勾勒出花中人好看的轮廓,隐约可见的眉峰锋利异常,只一个侧影,就给易水星看得呆立在了门口。 彻底忘记自己要干啥了。
花中人屈指一勾小鸟的羽发,鸟儿翻腾几下翅膀乘风飞走了,他向易水星转过头来,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率先开口:“你醒了,睡得还舒服吗?”
易水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管住他那双自己也没想到能如此好色的眼睛,才终于从那不中用的脑子里找回了点正事,“你是梁……”。 对面的人笑道:“梁玄辰,这么快就忘了?”
听见他说的名字,易水星终于想起来他确实说过他叫这个名字来着,一扫周围,他总算是明白了自己不仅在别人家里睡了一觉,还把人主人名字都给忘了,更要命的是还睡到了太阳晒屁|股!这屁|股都快长到脸上了! 他是想“反客为主”还是咋地?
易水星掩饰尴尬地轻咳一声:“抱歉,梁公子。”
这时易水星才注意到这个人也姓“梁”,难不成和他祖上有什么关联,不过应该只是巧合,毕竟这里之前的宅子除了他应该没有其他人来住过了吧。
想来也奇怪,怎么他这两天也没少遇见人,唯一两个知道姓名的都姓“梁”,哦不对,其中一个只知道姓。 是现在姓“梁”的人太多了吗?还是说……他们是一个人。易水星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这锦官城这么多人,哪儿来那么多巧合。 更不会巧到大名鼎鼎的梁公子宅邸刚好不好就建在他以前养病居住的地方!
虽然这个以前是千年以前就是了,很有种强行关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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