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振庭望住远处蹲屋角的老婆姐姐小声嗫嚅:“我想跟你一起走……别扔下我……” 曹美莲的鬼影摇头摆手,满脸表情只用来诠释一种含义——“拒绝。” 厉海转回房内掀床笠裙边检查床底,确认刚刚是自己眼花之后快步走回霍振庭身边。 弯腰拣起霍家全家福照片,以及从相框里掉出来的信封,两件东西一起塞进手提包。 拉上霍振庭快步往外走,口中嘀嘀咕咕抱怨:“午饭就没吃成,饿的老子头晕眼花……” 曹美莲的鬼影子一直在跟霍振庭恋恋不舍对视,见他眼看要被厉海拉出去,忽然抬手指点房门背后。 霍振庭立时刹住脚步,反扯住厉海一起查看门后有什么东西。 厉海觉得霍振庭整个晚上只有这一刻最贴心。 因为门后有一只大号手电筒。 “嘿!”厉海轻笑:“我就说嘛,省电晚上也要用茅厕的嘛,没个洋火怎么行?” 他说着拣起手电筒继续带霍振庭出门下楼,一楼厨房除了门还有两扇窗朝向走廊,照明条件比楼上好很多。 厉海的电筒光线也不再只顾脚下,而是悠闲自在地晃到前方玄关处转两圈。 玄关门后的位置斜戳着两把长柄黑帆布雨伞,虽然都是黑色,但能从颜色上分辨出来一把干爽,一把略微潮湿。 且微潮那把伞的伞尖抵地处洇出一圈尚未干透的水渍。 “册那,这特么……”厉海走到门口时,分别摸了摸两把雨伞。 当验证其中一把确实还没干透,情不自禁纳罕出声:“真有第五个人啊!” 【作话】 【藻藻的小纸条】霍宅凶案相关五人身份整理一下—— 第1、2个是遇害人,曹美莲和她的奸夫贺勇男; 第3个是人在现场但和没在差不多的霍振庭; 第4个是用烟枪敲死贺勇男的林玉; 第5个是林玉提及的白衣蒙面人。 那么原本并不相信有第五个人的大厉害,为什么在看到湿雨伞时就改换思路了呢?
第14章 人也怕恶人 ——“册那,肯定赶不上晚饭了,等会儿在门口买几个包子……” 厉海左手拎提包,右手揪住霍振庭胳膊,骂骂咧咧踢开霍宅院门,随即愣在门口:“不是吧?这么早打烊?!” 霍宅门口的陈记包子卷幡收灶大门紧闭,厉二少满脸失望兼不耐烦,转身催促霍振庭快点上车。 霍振庭从来没坐过摩托车,被厉海推到挂斗跟前,一脸茫然不晓得迈哪只脚:“……这么小,坐不下。” 厉海从挂斗里拎出件尼料大衣给霍振庭披肩上,看对方慢吞吞模样忍不住训斥:“抬手!伸袖子都不会?” 霍振庭委屈扁嘴,乖乖多套件大衣,接着一只灰毛泰迪熊塞进他怀里,脸色立时多云转晴:“灰灰?” 厉海唉声叹气屈膝,一手揽霍振庭后背,另条胳膊勾他膝弯,把人高马大霍少爷抱得双脚离地。 他俩身量差不多,让厉海真把霍振庭抱起来走一段,八成做不到,但只原地把人托起来搁进车斗不算难事。 摩托车挂斗看起来又窄又低,但实际上成年人坐进去并不算很局促,斗里前方还有一截放腿的地方,像只小船。 厉海从后背箱中拎出只副驾安全盔给霍振庭扣脑袋上,嗑嗑敲两下:“等下车速很快,你别乱动晓不晓得?” 说着把装衣服的手提包塞他怀里,威胁吓唬:“乱动掉出去,摔死你!” 霍振庭忍气吞声,讷讷点头。 十来分钟后,厉海在医院门口小吃摊上买了份生煎,给霍振庭嘴里塞一只,自己也塞一只,剩下的揣皮衣兜里;接着脚踏油门,摩托车轰一声直接冲进医院急诊区。 霍振庭手掌伤口看着血淋淋,但其实都不太深,毕竟是他自己按的,没有很大力气。 最重要是打一针破伤风预防感染。 厉海在接诊台开好票子立即拉霍振庭去打针,这时他俩刚把第一只生煎包嚼烂吞下肚。 霍振庭不知道自己要去打针,低头眼巴巴扯厉海衣兜:“庭庭没吃饱……哥哥,庭庭没吃饱。” “等等,等等。”厉海低声呵斥,加快脚步把人拽到处置室注射窗口,给里面护士递上药单:“麻烦,打破伤风,包扎。” 这才腾出手从兜里掏个生煎包给霍振庭放嘴里,然后抓过霍振庭一只手送进注射窗口。 霍振庭以为医生要给他重新包扎,因为刚才在路上时,厉海是这么说的。 结果窗口内的护士说:“皮试比较疼,忍一下不要动哈。” 接着他手腕子被厉海一把掐住,手腕上方一阵难以言谕的刺痛传来,霍振庭嘴里咬着生煎包,叫不出口也跑不了,呜咽一声滚着热泪转身抱住厉海,口齿含糊求饶:“哥哥不要了,好痛啊。” “卧嘈……”厉二少北方乡音脱口而出,他耳畔颈侧被霍振庭急促呼气喷薄而出的热气烫得寒毛根根起立打颤,这还不算那声软绵绵糯唧唧的:“哥哥不要。” 厉海脖梗僵硬缓缓扭头,此时霍振庭鼓腮吸鼻子的可怜面孔几乎贴在他脸上。 厉探长明知不是,但故意问:“你要亲我啊?” 霍振庭嘴里有生煎,口齿不清:“嗯……疼。”说完把脸埋在厉海肩膀上,看模样好像在撒娇。 护士在窗口内喊话:“针打完了,现在清创包扎,可能有点蛰,尽量不要动。” “晓得了。”厉海支应一声,目光又转回霍振庭身上。 霍振庭忍过皮下试敏针最疼那一下,立即就想把手撤回来。 厉海马马虎虎哄劝:“喂喂你别动!在包扎伤口了,不疼的。……乱动会流血哦!” 霍振庭满眼委屈瞪住厉海,幅度很小但很坚定地摇头:“你骗我……又没说打针。” 厉海单手按他胳膊,腾出只手掏颗生煎塞自己嘴里,厚颜无耻朝小傻子挑衅:“就骗你,反正打完了,要不你接着哭呗。” 霍振庭扁嘴吸鼻子,气得咬牙切齿:“我也要!” 厉海:“要什么?” 霍振庭垂眼瞪他衣兜。 厉海扯开衣兜给他看:“没了。一包统共就四颗,你两颗,我两颗,吃完了。” 他俩无论心智什么水平,生理上具已成年,两名身康体健七尺男儿,饿足两顿饭,两颗牛眼生煎包哪够填肚子? 霍振庭骤然发力,倔脾气上劲非要把自己胳膊从处置台上拽回来。 厉海面无表情跟他角力,把霍振庭手肘死死压在窗口桌台上。 护士在窗口里喊:“哎侬别动哇,马上就好了嘛。” 霍振庭对厉海拐手肘踩脚背使尽幼稚招数,厉海别手别脚几个回合就把对方整个人箍在处置台前。 护士:“好了,换另只手……要处置两只手对伐?” “对对。”厉海不由分说抓住霍振庭另只手送进注射窗口。 霍振庭被欺侮的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字:“讨厌,走开!” 可惜霍大少敢怒不敢言,厉海打人骂人都厉害,连家里的老婆姐姐都害怕。 他只能把脸颊贴在处置台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上吧嗒吧嗒掉眼泪:“我不吃了,不吃了还不行嘛……” 厉海笑嘻嘻捏他脸颊:“不行。” 霍振庭实在没辙,只得祭出杀手锏,两眼一闭哽噎道歉:“对不起,庭庭知道错了,庭庭再也不敢了。” 从前无论他做错什么事,只要诚恳道歉,爸爸妈妈,或者姐姐都会愿谅他。 厉海却不按常理出牌,反问:“说说,错哪了?” 霍振庭当然答不上来。 还好这时护士把他另只手也包扎妥当,凑到窗口大声对二人说话:“每天早晚各擦一次碘伏,一周内不要沾水。” 厉海这才松手让霍振庭起身,拍拍他肩背小声安慰:“没事了,我带你出去吃东西。” 护士:“一刻钟后皮试针没有红肿就过来打破伤风。” 厉海弯腰对护士讲多谢,直起身后立即推霍振庭往外走:“吃生煎去,再来碗鸭粉汤怎么样?” 霍振庭瞬间又觉这位很厉害的哥哥是大好人来着,诧异惊呼:“真的呀?谢谢哥哥,哥哥你真好。” 小孩子心性不懂记仇。 厉海呵呵窘笑,暗自嘀咕:“真好糊弄。” 随后短短一刻钟时间,霍振庭和厉海在医院门口各自喝一大碗鸭粉汤,外加两碟生煎牛眼包。 以至于霍振庭正式打破伤风针时都还在打嗝,连疼都忘了。
第15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厉海的爷爷是京官,眼界高,有见地,早早把儿子送出国学西方洋人语言;心心念念培养儿子做一名外交官。 谁知这个“聪明”的儿子回来跟他爸说,风雨飘摇地,毋宁死,不为官。 不仅不为官,还一蹽三千里,躲到满地租界的沪城当起洋行大买办。 但尽管沪城这位厉老爷很叛逆,身上也仍保留下来不少京官人家奇奇怪怪的小规矩。 比如准点开饭、准点就寝,不烟不酒、不可轻浮……吃饭要端碗,只准人等饭,不准饭等人。 最为厉二少所诟病的就是这条「饭不等人」,好似回家晚一点,他爸就恨不得把他饿死,连点心都不给吃两口。 所以今天厉海特意带霍振庭在外面吃个肠撑肚儿圆才踏上大摩托,打道回府。 厉家有一座占地不算很大,但修葺相当精致的苏式小院儿。 沪城这地方商业发达人口密集,有钱人也多,地皮寸土寸金,三层到五层的洋楼或唐楼是一种较经济实惠的家宅选择。 厉府的“小”,是相较真正苏式园林宅邸而言;如果和霍宅的独栋洋房比,则是另一码事。 霍宅虽然宽敞,也不过院子里种几棵大树,门前养两片花圃,总归进院儿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厉府进大门停车,过影壁墙有曲廊,有池塘,栽植莲荷,塘边堆太湖石,三步一景五步一画,处处别致。 最重要是一眼看不出整体格局。 霍振庭觉得这里虽然很漂亮,但自己肯定会迷路。 他双手包扎得紧实,无法抓握,只能用两个手腕子紧紧夹住厉海胳膊,像条尾巴一样,亦步亦趋贴在厉二少身后。 厉海本来想直接带霍振庭回自己小院儿,但刚转过小鱼池就被管家丁叔拦住。 丁叔四十几岁年纪,是厉家从燕京跟过来的老伙计,做事礼貌周道,讲究跟厉老爷一样多,而且是个地地道道的老燕京人。 看见厉海回家立即迎上前打千儿问好:“二爷好,二爷您可算回了。老爷和大爷都在花厅等您开饭呢。” 厉海连忙抱拳回礼:“丁叔您辛苦,您看您随便叫个人告儿我一声就得……” 他前半句讲的是套话,天天见面都这么说一套,几乎不过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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