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厉二爷愤懑否定,转身去找李半仙说话:“你好歹是一位专业人士,总该有其他办法跟那些‘人’沟通吧?” 李木匠拧眉咂舌:“办法不是没有,但侬家小相公那种最好使,侬再哄哄嘛。” 厉海回头瞥一眼霍振庭,仍选择逼李半仙干活,压低声音:“你也看出来了,他脑子不好使,小孩子心性,再让那些‘老祖宗’讲鬼故事吓唬两天,我怕他再添个疯病。 现在这个事情没他也得办,你是楚县人,又很懂行,有责任帮你‘祖宗’们伸冤。” “我家外地迁过来的,没我祖宗什么事,您可别瞎说。”李木匠小声辩白,偷眼睇住霍振庭半天,最终咬牙点头:“好吧,我尽力。” 他们吃早饭时,李木匠让老婆去刮锅底灰,准备香烛黄纸,还有朱砂。 临出门时自己又拿出个黄铜盆,和一只带木柄的铜铃,然后让厉海等人每人拎个小板凳。 范筹不解:“做法事,还用板凳?” “板凳是给你们坐的。”李木匠唉声叹气,把自己的家伙式全放铜盆里,带大家一起出门。 边走边给他们解释:“我弄这个,叫‘走阴’,要找个阴气稍微有点重,又不能太重的地方办事。所以不方便去屠姑娘家铺子里做,他家没阴气。晚上也不能做,容易被上身。 还有,我听不见鬼话,只能尽量给你们看,看一个讲一个,我也不晓得能看到多少东西,今天权且试试,不行的话,还得请那位小相公出手。” 众人纷纷点头:“先试试再说。” 李木匠带他们走出一条街,在个十字路口停下。 这里有棵老槐树,树下阴凉清爽,很适合纳凉休息。 李木匠把几个下棋的老头请走,自己在地上画了个大圆圈,但是给圆圈留一缺开口,画两像大门一样的直线。 就和鬼节烧黄纸画那种圆圈差不多,但更大一些。 等画好“法阵”,再用朱砂粉沿线条细细描一遍。 接着拿锅底灰在铜盆内外画符字,在盆里烧黄纸,在盆前撮一堆土焚香。 最后让范筹找附近人家要两碗清水倒进铜盆。 李半仙准备好一切,让其他人走远点,自己盘腿坐在圆圈里,左手摇铜铃,右手放进铜盆内泡黄纸灰的水里面。 霍振庭一早上蔫头搭脑坐在摩托车车斗里,被铜铃声吸引才缓缓抬起头。 他看见一位穿旧式袍褂的婶婶走到李木匠面前坐下,同样将一只手放进黄铜盆里。 与此同时李木匠放下铜铃,两人好像在交谈,但并没有真的开口说话。 屠惠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霍振庭跟前,满面忧色,泫然欲泣:“庭庭,那个男人又欺侮侬了呀?”
第89章 醋缸老婆 霍振庭侧目瞥向厉海,见对方面朝李木匠,没工夫留意自己,抿抿嘴唇小声告诉屠惠心:“他不是庭庭的老公。” 屠惠心抬手把鬓发往耳后捋捋,往前迈一步,似乎想跟霍振庭亲近点,但没等站稳又退开:“庭庭,嗯喜欢侬,侬跟嗯走吧。” 霍振庭侧身让自己后脑勺对着厉海方向,同时摇头拒绝屠惠心:“庭庭想回家。” 屠惠心马上换条思路:“那嗯跟庭庭回家。” “好。”霍振庭觉得这样很好:“姐姐和庭庭一起回沪城。” 屠惠心欣然点头,开心得手舞足蹈,绕着摩托车蹦蹦跳跳转圈:“嗯要去沪城啦,嗯要和庭庭结婚啦。” 她快活的模样很快感染霍振庭,霍振庭也跟着扬起嘴角显出一丝笑意。 李木匠忽然喀喀咳嗽起来,他把手从铜盆里拿出来,脸色煞白朝厉海等人招手。 厉海、范筹和耿峯连忙小跑两步凑过去。 李木匠指指圈外三把小板凳:“坐那边,别踩坏我朱砂结界。” 等范筹拿出笔记本和新走珠笔,李木匠也刚好调整好情绪,给大家说刚才看见的事情。 内容和霍振庭昨天给他们转述的鬼话大同小异,但李木匠不晓得对方冤魂姓甚名谁。 他“走阴”是重走阴魂的阴阳路,主要靠感应,而不是像霍振庭一样听到什么说什么。 李木匠能感应到冤魂执念,比如恨意、冤屈,甚至死亡经历,但事情发生在何时、何地、什么人,全靠他在“走阴”过程中寻找答案。 比如这次,给李木匠带来心灵暴击的情节是:“伊家砍断伊双腿的时候,伊还没断气;伊流好多血,伊是活活疼死的。” 这句话李木匠重复了四遍,每说一遍,他都不由自主搓拢自己双腿,好像刚刚他的腿也被人砍断一回。 而关于案发具体时间,李木匠是说不出来的。 地点也全靠推测,他说:“嗯看见一条水渠,水渠边上有一排雪柳,应该是建阳街那边挨着秀稻河的胡同里。 嗯还看见伊家院墙下半截是大青石,上头磊几层红砖,得去看看才晓得具体谁家。” 范筹眉头紧锁:“好多年了,院墙万一翻新过,还怎么辩认?咱还是让庭庭来帮忙吧。” 厉海:“你先记下来,等会儿我们过去看看。” 信息不具体,后续查起来肯定费劲。 但霍振庭是厉海的人,厉海不想他插手,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他们几人之中,最难受的当数李木匠。 因为寿终正寝、得“好死”的鬼,不会有很深执念使其阴魂不散。 时隔百年仍对自身冤屈不能释怀的鬼,肯定死得都不痛快。 李木匠一上午勉为其难陪五位冤魂“走阴”,最后实在扛不住太过惨烈的感应情境,直接两眼一翻原地晕死。 旁边三位警官吓得手忙脚乱把人拖出朱砂圆圈,掐人中、灌凉水,范筹撒丫子跑去找大夫。 可大夫看见老槐树下摆出的阵仗,根本不敢靠前;说楚县有个观音庙,要不把人抬那边去? 好在这时李半仙自己醒过来,不过已经吓得语无伦次。 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家跑,边跑边喊:“这活儿嗯干不了,不干了!遭不住啊!” 连他自己家伙式都不要了。 范筹去追,耿峯叉腰叹气,扭头给厉海使眼色,示意他再去哄霍振庭。 霍振庭背对他们,这边闹出好大动静,他瞅都不瞅一眼;显然仍在跟厉海赌气。 厉海对耿峯摇头:“‘人’太多,只靠咱几个,半个月也弄不完。 况且案子大同小异,时隔百年,真正凶手也已经作古,继续问下去意义不大,得换个方法。” 耿峯:“什么方法?” 厉海拣根小树棍,坐板凳上,示意耿峯也坐下。 然后拿树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前朝枉死妇人的骸骨埋在乱葬岗,楚家先人建甘善庵,为的是遮掩楚县集体作案行凶的真相。 这是第一桩大案。 大灾之后,各个乡绅世家又为扭转楚县女子声誉,设立严苛家法,开私刑,以妇德束缚女子婚配,使女子丧偶、受欺虐皆不得合离或改嫁。 衍生第二类案件,楚家的楚吕氏,在此类受害者之列。 如今楚县因家规严苛,女子贞烈著称于世,为收取高额彩礼,逼迫女子遵循百年前因弥天大谎而衍生的苛刻旧俗。 形成第三阶段犯罪,屠惠欣、冀姝好皆在此类受害者之列。 这次我直觉总算没出错,那些女子的冤屈看似各有渊源,毫不相关,其实根本是同一件事,只要推倒贞洁牌坊,拆除甘善庵,将楚家连根拔起,楚县所有幽魂的冤屈,自能昭雪。 活着的,比如冀姝好,也能重获新生。” 耿峯点头,声音尽量压低:“根源仍在楚家,但要把楚县百年望族连根拔起,必须雷霆手段。” 厉海:“搞这么一大家子,只靠死人讲话可不够用。” 耿峯:“鬼话顶多只能做引子。铁证都在甘善庵,要开甘善庵需得先搞定楚家,可是没有铁证,怎么摆平若大楚家?连县长都是他家的人。” 厉海叹:“搬救兵吧!你找你老大,我找我老板,他们把咱俩扔过来,总不至于后续就啥也不管了吧?” 耿峯拣起范筹扔在地上的笔记本苦笑:“靳队长是让我来收集证据的,这一本,恐怕还不够。” 厉海:“可是前朝旧案的证据早都销毁殆尽。” 耿峯:“做一场大法事,借鬼神之力,先把骸骨起出来。” 厉海叹气:“是啊,您昨天也这么说来着,我当时还觉不可思议……” 他俩谈得惺惺相惜时,霍振庭悄悄回头,对厉海背影望眼欲穿。 屠惠心无声飘过去,但耿峯与厉海一个煞气重,一个阳气鼎盛,她不敢靠近;很快又回到霍振庭身边告状:“伊家在讲悄悄话,嗯听不见说啥。” 霍振庭黯然伤神。 片刻后厉海起身来找霍振庭:“庭庭,屠小姐今天没来?” 霍振庭抬眼看向屠惠心,对方冲他摇头摆手:“别告诉他。” 霍振庭不说谎,所以他啥都不说,看一眼厉海,闷不吭声又把脑袋耷拉下去。
第90章 到处是情敌 耿峯把李木匠“走阴”的工具收拾起来,扔摩托车车斗里,与厉海一起追到对方家中安慰两句,然后叫上范筹先回沪城。 没有万全之策,他们大概不会再来楚县了。 因为搞不垮楚家,拆不掉甘善庵,根本救不出冀姝好。 两辆摩托快要开出楚县的时候,被几名楚县治安所的警员拦住,对方笑容可掬给耿峯问好:“耿所长,您昨天去哪儿了?祁所长找了您一下午。” 耿峯皱眉:“找我干啥?我初来乍到,也就四处逛逛呗。” 楚县警员讨好谄笑:“县长给您接风,请嗯们所里的人吃饭,昨天您没在,这不今天中午又订了德惠楼,就等您回去呢。” 耿峯想了想,挂起张和气笑脸:“行。厉探长回沪城,我送他出上榆村就回来。” 说完不等楚县警员反应过来,重新发动摩托车,踩油门带厉海往前驶去。 出上榆村就是沪城地界,耿峯送客无可厚非,楚县警员没理由阻拦。 但是瞧两辆车开那样快,又觉古怪:“耿副所长咋回事?来楚县两天,都没叫嗯们摸着人影。” 厉海这边摩托车开出一段路才扭头问耿峯:“你等会儿还回去?” “回个屁!”耿峯大声回应:“还想拉拢老子,晚啦!” 厉海和范筹听罢齐齐大笑出声。 霍振庭心中酸楚,默默扭头看向跟在他旁边好似在飞一样的的屠惠心,屠惠心笑眯眯与他对视,神情既温柔又甜蜜。 她和别的冤魂不一样,别“人”想伸冤报仇、迁棺移葬。 她只想谈一场属于自己的恋爱,和真正喜欢的人结婚,永远在一起。 他们赶到沪城西浦区巡捕房时,正值午饭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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