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维尔笑起来:“想到瑞文倒霉,我就特别开心。” “出息,这有什么好开心的,还不如去打他一顿,怎么样,你要是想,我动用一点私人关系帮你把监控断了,你去把他往死里打一顿。” “不了吧。” 沐恩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不是说虫族冷血残忍,嗜杀成性吗,你怎么一点残暴的样子都没有?” 泽维尔想了想:“关键是打他没用啊,瑞文那脸皮,堪比铜皮铁骨,打了他受伤的是我的手,再说他也不怕被打,打他一顿还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毁了他真正在乎的东西,比如,他汲汲营营了十几年的……权位?” 沐恩侧目,泽维尔笑眼弯弯地回视。 两人吃完饭,休息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收到了诺亚的传讯。 淮殷醒了,让他俩赶紧来医院,免得淮殷又体力不支睡着了。 “你说你要来,我们这边就没有提前问过,不过我看他精神受创挺严重的,不像是能提供什么关键信息的样子。” 诺亚把盒饭放在一边,怨气冲天地说。 一看两人酒足饭饱睡眠充足的模样,他更来气了。 病房是无菌病房,三人进门前经过了严格的消毒,泽维尔第一次穿上厚厚的防护服,只觉得裹了一层厚重的皮。 上次看淮殷还是隔着玻璃,就已经十分不忍睹视了,这会儿走近了,泽维尔才发现,这位联邦曾经的天才全身裹满了绷带,少数能裸露出来的皮肤也布满了被烧伤过的丑陋增生。 只有一双眼睛,依稀能看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少年的影子。 淮殷全身无法动弹,靠支起的病床勉强维持着“坐起”的状态,感受到病房里进人,缠着绷带的脸转动过一个细微的弧度。 “淮殷?还记得我吗?”沐恩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靠枕。 淮殷细细地辨认了很久,才不确定似的开口:“沐恩?” 他的声音虚弱到几乎听不见,幸而病房里的几人听力都不错。 “是我,”沐恩浅浅地吸了口气,又呼出去,“你还好吗,我有点事想问你。” 他的举动其实是相当不合时宜的,谁都知道他昏迷前曾经遭受过怎样的对待,这会儿淮殷刚醒,他这样问,显得极为不近人情。 淮殷却没有生气,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虚弱地问:“可以。” 沐恩忍了忍,问道:“如果你想休息了,可以告诉我,不急于一时。” “没关系,可以问一下,我昏迷了多久吗?” “接近三年。” 淮殷双眼失神了一瞬,嗓音颤抖起来,稀稀拉拉的不成语调:“这么久了吗……那科恩呢……他……” 他的态度十分配合,直到这会儿,才显出一点急切。 “两年前已经执行死刑了。” 淮殷骤然闭上眼,脸上的皮肤皱起,颤巍巍的蠕动着,那模样极为丑陋。 那场火灾给他留下了抹不去的伤疤,看起来都格外恐怖,浑身绷带的模样就像进化不完全的怪物。 但是他眼角溢出的泪珠却是纯净的。 泪水在眼里迅速集聚,沿着眼角滑落,洇湿绷带,他紧紧闭着眼,嘴唇颤抖着,把哽咽压在了喉咙里。 沐恩停下了继续询问,抽出纸巾,给他擦干泪水。 过了许久,他才平复下来。 淮殷的状况本就糟糕,这场大悲耗光他所有的力气,眼皮开始往下坠。 沐恩道:“需要休息吗?” “不,”淮殷竭力保持清醒,能动的手指紧紧握着床单,“我已经睡了三年了,不能……继续睡了。” 他深深的喘了几口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每个字都浸染着深深的悲切:“不该的,他们不该这样对待科恩。” 几人都精神一振。 那天闯入淮殷家的人,或者说,做这件事的人到底是谁,是目前抽丝剥茧出真相帝国关键。 没有任何人比受害人的证词更能证明科恩的清白了。 沐恩沉声问:“那天在您家中的人不是科恩·南玻吗?” 病房里三人的视线都凝注在他身上。 淮殷闭了闭眼,艰难地说:“……是。” 刹那间,病房寂静得落针可闻。 “怎么可能?”诺亚第一个难以理解地出声,“那什么结案报告上说这是情杀,是科恩追求你不得因爱生恨,但是你俩不是情侣吗?有个屁的……” 泽维尔拍了拍他肩膀:“大哥,冷静。” 他担忧地去看沐恩的脸色。 淮殷是沐恩救醒的,虽然他没有亲眼看着,但是,把一个昏迷三年的人唤醒,里面有有多少困难可想而知。 然而……这一切很可能要化作徒劳了。 沐恩脸色却很平静,半点没有挫败的模样,只看着淮殷,确认道:“你说,是?” 淮殷闭着眼点了点头。 沐恩这才微微蹙起眉,有些难以理解,思索着自己哪里漏了关键线索。 正如诺亚所说,这件事里充斥着悖论,按照他们的推测,科恩应该是被栽赃的,淮殷刚醒时的表现也表明了这一点。 ——不该的,他们不该这样对待科恩。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科恩不是凶手吗? 如果那人就是科恩的话,那科恩可是杀了他家人啊,作为受害者,淮殷不该比谁都想把他碎尸万段吗? “但他也……不是科恩。”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好鸭(//w//)
第37章灵魂 这话就把人听迷糊了。 沐恩微微蹙起眉,不解地问:“你说那不是他?” 淮殷艰难地说:“不是。” 诺亚是个急性子,憋不住话:“你这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好歹给个准话啊。” 淮殷也有些歉意,生怕自己说的吞吞吐吐不明不白惹人厌烦,十分用力想要说话。 但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粗哑难听,再加上底气不足声音小,一说快了,连续几句话众人都没能听清。 他张了张嘴,颓然地靠在枕头上,眼眸黯淡了下来,像漂亮的黑玉蒙了层灰烬。 沐恩安慰道:“别急,慢慢说,我们在听着。” 淮殷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他吐字艰难,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上刑,但是昏迷了近千个日夜,有太多话想说了。 他断断续续的话将三年前那个傍晚带回了众人眼前—— 那是一个秋日。 淮殷难得放假,回家和父母团聚。 他的家乡在翠鸟星一个小城,在他入选天才培养计划,前往首都星求学之后,一家人难得能够团聚。 科恩是他男朋友,两人约好了趁着假期带回家见见父母,那晚家门被敲响时,他只以为是爱人到了,毫无防备地开了门。 当时谁也不知道,他打开的是怎样一扇门。 那是地狱的大门。 他的爱人带着一队士兵闯进了家里,脸上的表情陌生到让人不寒而栗。 彼时,他的父亲正坐在客厅喝茶,母亲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笑容满面地寒暄。 年仅三岁的弟弟抱着皮球在阳台上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士兵抓了起来。 随后的事情淮殷不愿意回想。 他只记得他无数次质问科恩。 也无数次咒骂,用尽了毕生的脏话和最恶毒的诅咒。 然而科恩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陌生人,或者说在看一条待宰的鱼,饶有兴致地看他在案板上垂死挣扎。 目光冷酷而残忍。 最后,科恩带着人,浇上汽油扬长而去。 淮殷痛苦地闭上眼,眼前恍惚又出现了父亲被人按倒在地活活殴打致死时死死盯着虚空的眼睛,耳边是母亲撕心裂肺的惨叫,满目血红,残肢破碎,还有他弟弟…… 三岁的弟弟。 他离家时弟弟刚出生,兄弟俩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此时,那张纯稚可爱的小脸支离破碎,身体也支离破碎。 一块一块地摆在他面前。 为什么? 他问。 得不到答案。 爱人熟悉的脸是那么陌生,踏过一地血泊,居高临下,踩着他。 他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怎么就这么顽固呢?” 似叹息,似无奈。 ---- 病房里一片寂静。 窗外阳光明媚,微风徐徐,病房内弥漫着温暖的花香,淮殷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 他浑身发寒,手脚因为痛苦和愤怒僵硬得抽筋,只有胸口剧烈起伏,像脱水的鱼。 泽维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怎么就这么顽固呢? 这话说的,就像是他在威胁谁,但是那个人却不愿意屈服,所以他才发出这种感叹。 但是淮殷又说那是科恩说的唯一一句话。 也就是说,他是不知道科恩到底想要什么的,进一步推测,科恩想要得到的东西不在他身上,他只是那人达成目的的一个工具。 ——用来胁迫那人屈服的工具。 可是淮殷背景简单,全家都死在那场大火里,唯一的爱人就是促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还能用来威胁谁呢? 而且……泽维尔把淮殷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一字一字,最后得出结论。 淮殷在形容科恩时,有一个词被反复提及。 ——“陌生”。 总共用了十二遍。 过了许久,淮殷的情绪才平息下来。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那是科恩,我能确定这一点,但那也不是科恩。” 又是这句话。 但这次,沐恩却有点明白了。 沐恩问道:“你的意思是,那天来的人确实是科恩,但是,又不是他?” 淮殷点点头。 泽维尔脸色也一点点凝重起来。 诺亚左右看了看,耐不住地问:“你们在这打什么哑迷呢?就不能明说吗?” 泽维尔小声给他解释:“他的意思是,人确实是科恩,但是……又不是他。” 诺亚:“?你说屁呢,有区别吗。” 泽维尔思忖片刻,试图找出一个说法让他能听懂:“大哥,你听说过灵魂这个说法吗?” 诺亚:“废话,当然听过,不过,这玩意儿不是小说设定吗,你说这个干嘛?” “这就对了,淮殷的意思是,身体确实是科恩的身体,但是里面的灵魂不是科恩的。” ——那是科恩,却又不是他。 诺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美艳的面庞隐隐发白,抖了抖:“操,你别吓我,这大白天的,你给我讲鬼故事呢?” 泽维尔摊开手,表示他也不太相信。 但这就是淮殷想表达的意思。 陌生、那不是他、还有那个……隐形的被威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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