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金水挽着季君昱的胳膊,两人的步伐不算太快,逐渐融于夜色之中。 不同于电话中那等嚣张跋扈,杜金水带着一丝柔美和温婉,在安静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小女人的感觉。 季君昱想着,许四季什么时候有这种温柔,市局得集体去乌昭寺烧香磕响头了。 “君昱,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两人越过了围栏,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亮着灯,窗上的薄雾带上了几分夜色的寒。 季君昱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气人的说话方式了?” 杜金水只当他已经回答过了,自顾自说道:“坏消息是,这儿住着的老人们我已经全都打探过了,没有人见过左腿残疾的小男孩,包括那些在老旧巷子里住过的爷爷奶奶们。” 季君昱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轻笑着摇摇头。 “不过也有好消息,其中一个老人在听见冬愿这个名字的时候,有很异常的反应。”杜金水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 季君昱猛地一顿,看向了杜金水。 从季君昱得知杜金水接手了这个疗养院开始,他就托付给了她一个事情,帮忙打听季冬愿的消息。 虽说天下人海茫茫,但那些入住在此的老人们,总会有些曾经住在那个破烂的小巷子里,或许曾经嘲笑过他的母亲,又或许在某个角落里见过那个走丢的小可怜。 他一边说着自己已经放下,不想接着寻找,一边又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对这个名字产生巨大的反应。 或者说是,应激反应。 季冬愿或许早就成了一个符号,被他用时间这把刻刀一笔一笔刻在了自己的肋骨上。 什么时候入土化成灰了,什么时候也便全然放下了。 “那个老人……怎么说的?他是听过冬愿的名字吗?” 季君昱站在办公室门外,看着杜金水轻轻推开那扇门,热风冲进他的怀里。 “那个老人出过车祸,大脑有着很严重的受损,时常意识不清醒,问不出很有价值的东西。” 杜金水看着季君昱眼眸中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了下来,却还要笑着说“没事,至少没有坏消息。” “我们的职责就是要治好病人,要照顾好老人。他来我们疗养院已经很久了,现在清醒的时间也逐渐变多了,我会慢慢旁敲侧击问一问他,这是一个很大的希望。” 杜金水不忍心刺激季君昱,又不想给他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但是当下,她更希望季君昱能带着一个动力向前走。 其实那个老人究竟能恢复几分,她也无法打包票,大脑皮层所受的损害是无法逆转的,或许老人这辈子都无法记起这个线索,也或许他并不是对“冬愿”有着剧烈的反应,而是“栋元”或者“东媛”,再或许,他会带着这份隐藏在过去的秘密,入土为安。 “金水,那我能去看看他吗……那个老人?”季君昱陷在柔软的摇椅中间,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压缩地只有小小一块,整体的气场也柔和了不少。 金水疗养院分为两个大部分,疗养院全是专业人士和医学方向的专家们,在康复领域有着十分权威的地位。而另一部分则是养老院,就像是一个社区,几栋小区,只不过这里住着的都是老人们,或许是不愿意劳烦儿女们,或许是厌烦了孤独的生活,投身了这片老人的世界。 养老院中就带着休闲的滋味,也有着一批又一批的志愿者大军加入其中,在照顾老人方面起着极大的作用。季君昱也是这里的志愿者,志愿时长加起来,要比那些大学要求的志愿时长超出几倍。 只不过因为工作问题,他只会在假期时间过来,在现在这个工作日空档过来,倒实属罕见。 “抱歉,君昱,这位老人的病情十分不稳定,我们也只允许他的亲近人士过来探视。连他的亲儿子都被排除在这个名单之外,前段时间他儿子偷偷过来看他,结果引起了他情绪的剧烈波动,一度导致病情恶化。”杜金水摇摇头。 她可以帮助季君昱做很多事情,但是有一些事情是底线,谁也无法逾越。 医者仁心的牌匾就挂在办公桌的正上方,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医者,但是依然要有仁心。 季君昱身体微微向后倾,带动摇椅前后摇摆着,他说:“知道啦,不会让你难做的。就算我去看他了,也是无济于事。” “但是我允许你陪着我去疗养院里巡逻一圈,顺便和你说一下我的婚礼准备。”杜金水每天要巡视至少三次,以保证整个区域内一切都正常运转。 季君昱接着杜金水扔过来的白大褂,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他也从书桌上拿来一个口罩,将自己的口鼻掩住,看着颇有几分正经模样。 “待会从里面进去还需要消毒,你把贵重物品都放在我的办公室里吧。” 杜金水早就熟练地穿好了,看着季君昱有些笨拙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他拎着自己的棉外衣,搭在摇椅的靠背上。 忽然,口袋里掉出来了一个小小的香囊,向前滚了几圈,才四仰八叉躺在那里。 杜金水连忙帮他拿起来,递给了他。可就是这么轻轻一瞥,她看清了上面麒麟踏火的花纹,笑到:“你也去乌昭寺了?这个小物件可是贵得很,舍得买的人可不多。” 作为这位铁公鸡的发小,她知道这人最不会在饰品上面花钱,看到了这个精致的小东西出现在他身上,倒有些惊讶。 而后心思一转,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噢,我们寡王大哥这是打算脱寡了?” 季君昱捏着香囊,满心思是她所说的“贵的很”,买的人既然不多,那便更容易去追溯了。 这么一个小物件能散发香味的时间是有限的,符合这个时间范围的人想必不会很多。没准可以由此找到那个绑架自己的变态。 杜金水可不知道这人的心思,接着打趣他:“你就像是始皇帝,恨不得画地为牢,一口一声‘寡王’。” “寡王”鄙视地看了她一眼,赶紧拉着这人往里走。 他像是有奇怪的魔力,身边的女性友人各个都练就了一副铁齿铜牙,特别喜欢以羞辱他为乐。 下午在市局等罗晏,错过了食堂的饭店,路上又懒得去买什么东西吃,只觉得自己的胃早就适应了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阴间饮食。谁知道现在腹中空空,还有些抓心挠肝的难受了。 不过那消毒水一喷,奇妙的味道让他的食欲瞬间没了,还有点想吐。 他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眼杜金水,杜金水有些莫名其妙,冲着他手里又挤了一坨免洗洗手液。 “我看你浑身都是毒,赶紧消消毒吧。”季君昱听这话,仿佛已经看见了这人口罩之下隐藏的丑恶嘴脸了。 季君昱跟着她往里走,脑子里却莫名冒出了一个念头——巫渊这种心里全是奇奇怪怪想法的人,才适合挤一坨消毒洗手液吧。 然后又被自己的想法一惊,飞速把这人踢出自己的脑海里。 结果没想到,这走廊还没走到尽头,就看见一个身影从房门中走出。 那人没看见季君昱,像是心里有事,步伐不算太快,朝着反方向走着。 虽然那人带着口罩,捂得十分严实,但季君昱还是瞬间认出了他来。 赫然就是巫渊。 ---- 神奇老季,想啥来啥
第18章 垃圾桶里捡来的 或许是因为季君昱的错愕太过明显,猛然怔在原地,搞得杜金水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脚步不禁慢了下来。 “怎么了?”杜金水的声音很轻柔,但足以将季君昱从那份愕然中唤醒。 他笑着摇摇头,手向后指了指,“那是我的一个朋友,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有点意外。” 巫渊是巫泽成领养来的孩子,那巫泽成去世后,他又哪里来的亲人呢? 杜金水下意识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转过了角落,朝着外面走去。 她倒是有些好奇,季君昱是长了一双什么眼睛,居然能这一大堆白大褂里面认出那个人。 明明每个人都捂得那么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她将季君昱扒拉过来,凑近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走出的病房,这下子,她的神情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不同于季君昱,她的奇怪带上了点轻快,似乎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绳子找到了解开的线头,就这样支楞着。 “你不早说,原来你和小渊认识呀。”杜金水笑着。 季君昱捏了把鼻梁上架着的口罩铁丝,语气中带了些嫌弃,“干嘛呢叫得这么亲昵,回头我给你你家唐朝告状去。” 还小渊,季君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嘴里嫌弃着,脑子里忍不住脑补巫渊听见这个称呼时扭曲的面部表情。 杜金水翻了他一个白眼,总觉得季君昱情绪不太对,但是又说不出哪儿不太对。 虽说都是女性,但是第六感的感知力度还是不同。若是许四季在这儿,早就该对着季君昱挤眉弄眼,欠揍地说:“吃醋了呀?” 毕竟这孩子最擅长从奇怪的角度出发。 可杜金水沉浸在那份忽然的惊喜中,只是拉着季君昱,让他从那件病房上小小的玻璃窗口往里看。 季君昱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微微弯腰,朝着里面看去。 病房里的灯已经灭了,有些昏暗,带着一份死气沉沉的灰度。 相比起养老院,其实季君昱更喜欢幼儿园。养老院太沉重了,见证了太多的告别与无奈,那份夕阳般的璀璨之上总笼罩着一层灰蒙蒙。 昨日他陪着包饺子的奶奶,或许明天就再也见不到了。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着他们走着这段路,然后告别。 桌子上摆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月季,清一色的红色,一束又一束,昂扬着脑袋,增添了几分生意。似乎还放着一个杯子,和像是纸屑一样的东西。 金水疗养院区的病房都是单间,这间也不例外。比常规病床稍宽一些的床上,躺着一个老人。那老人侧着身子,背对着门外,季君昱看不清楚模样。 不过那个老人很瘦,好像他的生命也是这样,很轻,被疗养院紧紧抓住了一根丝线,放手他便要飘走了。 “看见了吗?”杜金水轻轻踮起脚尖,也凑过去朝着里面看去。 “看见了一个老头儿,”季君昱看向杜金水,“他是谁?是巫渊的什么人?” 杜金水见这人已经移开了眼神,便拉着他接着往前走,直到走出了四五米,才开口说道:“刚才那个老人,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位……可能认识你弟弟的人。” 这话一说完,季君昱下意识想要回头,他刚才看得并不仔细,甚至无法看清楚那个老人的长相。不过他倒是看见了门外贴着的名字,好像是叫“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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