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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监测器的背板。 要是能通过监测器找到更直接的证据添一把火，那当然就更好了。 飞行器经过银河商区，转下低速航道，明家庄园出现在窗外。 这座占地面积很大的豪华庄园曾经是明昱的家，也曾经是他的枷锁和牢笼。 见过幼时唯一关心过自己的爷爷，他将离开明家，前往壁垒空间站参加星航大赛决赛，而后……也不会再回来。 今晚过后，一切都会不同。 飞行器滑入停放坪。 明昱迈步从舱内出来，转头看了看，发现明彦的飞行器已经停在停放坪中，但没有见到明彦的人影。 估计是先一步进去了。 明昱双手插着兜，指尖捏着监测器，因为没能第一时间遇见明彦、放出监测器而有些遗憾，只能迎着面前走上来的管家，脸上露出一个他在明家时惯常挂着的乖巧笑容。 三月末的首都星，春秋季节交汇，温度忽冷忽热。 今天正好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温度升高。明家庄园里精心打理的植物抽出嫩芽，绽开了花苞，似乎为了庆祝明正恩的生日，一切都欣欣向荣。 明昱中午出发，到家时才三点出头。尽管晚宴要到五点才开始，但明家邀请的宾客已经来了不少。管家在庄园停机坪欢迎客人，看见明昱穿着一件帽衫出现，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立即让他先去屋里洗漱换西服。 “二少爷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管家抱怨道，“也不提前收拾收拾！我这就让造型机器人去您的房间。” 明昱随意挥了挥手，对他不算温和的态度不以为意。 他穿过前院，在路过宴会厅时已经听见了其中的乐声，再向前走了几步，前方接待厅内，明执朗与赵莹正在和人寒暄。 明昱向里看了一眼，见是一位不认识的中央星域官员正在向明父明母送礼。 就算明家最近的形势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好，但仍有不少人想要来巴结。 “我们跑了好几个资源星，终于找到的S级的稀有火矿石，祝明老爷子长命百岁……” 对方正拿腔拿调的谄媚。明昱从门口掠过，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火矿石一看就是送给明彦的，和明家的老爷子没什么关系。 爷爷到今天已经是个三百岁的老人，拿着火矿石做什么？暖手宝吗？ 明昱看接待室中的情形，知道暂时也没有可能放监测器，于是一边腹诽一边继续向前。 他并没有遵从管家的嘱咐直接上楼收拾自己，反而穿过中庭，去了后面明正恩的小院，看看能不能私下见爷爷一面。 一方面，他很多年没有见过老人，想要和爷爷在宴会外说说话。 另一方面，关于第三军团的行事风格，关于父母对自己的态度，他内心疑虑，也想试试能不能从老人家身上探一点口风。 明家在中央星域的地位，其实是从明正恩开始兴起的。 在明正恩以前，明家虽然也出过几个官员，但官职不高，人脉有限。直到明正恩在二十多岁的年纪进入中央星域最高议员，成为联邦议员，而后又因为出色的能力脱颖而出。 再加上明正恩性格正直，几次力排众议不顾上层利益推行新法案，周围渐渐聚集了一批出色的年轻人。 后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成为了中央星域权力结构中极为出色的官员，分布在议员、星航部、军部等等…… 而后明卓封进入军部，因为实力在星航部快速升职，而后转入军部统领第三军团，于军部中扎根，明家的势力发展开始不自觉向军部发展。 明卓封在军部出生入死，想得并非家族利益，但明家的声誉确实随着他身上的荣誉勋章逐步上涨。在明卓封牺牲以前，他已经成为了军部的顶梁柱，明家势力如日中天。 只是随着英雄陨落，这一切都落在了明执朗身上，被明执朗当作获取利益的工具。 明昱有些难过。 他的思绪发散，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明正恩居住的小院。然而就算马上就要开始生日宴会，由栏杆围起的小院大门却仍旧并未敞开。 “老爷子身体不好，还在午休。”往常总把明昱拦出来的护工正温声细语地和一位着装正式、同样想要来探望明正恩的老人解释，“晚宴上您二老肯定有时间叙旧。” 老人满头白发，坐着智能轮椅，只能摇了摇头调转方向。 “平常说不爱见人，现在又不让见。”老人不满地小声嘀咕着，“要不是正恩偶尔还回回星网消息说自己一切都好，我都要怀疑明执朗这小崽子把他老子软禁在家……” 他自以为自己嘀咕的声音很小，但因为年纪太大耳背，其实说话声大得十几步远都能听见。 护工面露尴尬，但碍于对方的客人身份不敢说什么。 明昱停远处的花树边，隐隐听见对方的抱怨，怔了一下，而后忽地皱起了眉。 会吗？也不是不可能。 明昱心道。 如果说放在几个月以前，他很难想到这一点……但见识过第三军团的狠辣的行事风格以后，明昱觉得明执朗说不定真能软禁自己的亲生父亲几十年！ 虽然明昱一时想不到这种软禁有可能出于什么原因。 但另一方面，就像轮椅老人所说的，爷爷平常也会回复一些通讯信息，也从未向外发出过任何求救信号。 明昱站在花树边的阴影里。坐轮椅的老人并未发现他，径直转弯离开。后院铁门边的护工同样没有注意到明昱，退回院内，重新锁上大门。 设计师思索了片刻，干脆借着树影遮挡，放出了一点极为纤细的精神力丝线。 他不确定明家庄园中有没有精神力探测设备，因而格外谨慎。 蓝色的精神力线伏在地面的草丛中，被宽阔叶片遮挡，并不引人注意。明昱安静等待了片刻，见周围没有任何异样，于是操作那些纤细的精神力丝绕过前方的花树，爬过栅栏外蓝色的星兰草，尝试靠近后院那片雕刻华丽的黑色围栏。 在还剩最后几厘米距离时，亮蓝色的精神力顿了顿。 S级的高敏锐度精神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明昱感觉到面前确实有东西。 像一个透明的精神力能量隔绝罩，将整个后院都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了其中。 明昱抿了下唇。 他干脆在花树下席地而坐，操作精神力拉绕着后院的围栏继续前进，探查这个防护罩的范围，寻觅着可能存在的缺口。 明昱的动作一顿。 明正恩居住的后院在明家宅院深处，被前后两处花园围绕。而围栏后部的花园内，一名穿着白色军装礼服的青年正站在树影下，抬头看着被黑色栏杆围绕的三层小楼。 第三军团第一小队的队长艾尔宾，上尉军衔，明昱在迷宫星见过他一面，两天前还和对方在星航大赛的虚拟性图中打了一架。 后花园并不是招待宾客的地方……对方站在这儿干嘛？ 艾尔宾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他背后靠着树干，手指间摆弄着一片树叶，目光落在树下的阴影上，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驾驶员的精神力通常都格外迟钝，明昱不觉得自己会惊动对方，因而并未将精神力收回，反而继续向前。 蓝色触须经过临近院落另一边的一片草丛时，明昱的神色微微一顿。 他发现了一个藏在草叶下部、一个不足手指粗的洞穴，说不清是什么昆虫留下的，但比蚁穴要打上几圈。 这个数值粗的洞穴很深，一路向下，似乎通入院内，明昱尝试性将精神力探入。 泥土深处的湿潮味扑面而来，精神力向前的速度很快，没看见任何在通道内爬行的蚂蚁。明昱不太确定蚁穴通往何方，精神力向上顶了顶，又害怕被明家察觉，不敢离开土层。 直到前方传来一点光亮。 轮椅的滚轮从地面滑过。屋内的窗大开着，明昱看见明昱停在窗前，立起的椅背挡住老人的背影。 明昱的精神力丝晃了晃，尝试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向外探出，好确认明正恩的情况，却听见背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不显眼的亮蓝色精神力斯凭空消散，明昱转过头。 “小昱。”明母赵莹正从走廊上走过来，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坐在这儿？” 明昱表面乖巧，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他心里也有相似的疑惑，赵莹穿了一身礼服，不在前面接待客人，来这儿干嘛？ 青年一边这么想一边站起身，指了指叶片成团、簇拥着瓣层叠粉色花瓣的花树，无辜道：“我看花开得不错，在这儿吹吹风。” 青年起身时碰到了枝干，几朵花瓣纷落，洒在他肩上。他一只手指着花树，另一只手插回兜里，而后又似乎觉得在母亲面前做出这个动作不够规整，于是又再次拿出，垂在身侧。 小甲虫状的监测器从他指尖飞出，从他的背后绕开，钻入赵莹礼裙的袖口，轻轻落在她的手臂上。极细的吸针向下刺入了她的皮肤，牢牢将监测器固定，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监测器的行动隐蔽，更何况赵莹有些走神。 阳光落在明昱的发梢，青年偏圆的眼睛因为笑容眯起，皮肤白皙，鼻梁挺拔，五官精致而雅秀。 赵莹被他现在的样子晃了一下，莫名响起几十年前天赋非常、相貌美丽却懒得花时间雕琢打扮的北星域设计师，跟着丈夫的大哥明卓封第一次来到明家庄园的样子。 那时候她已经嫁给明执朗好几年，与安秋在明家庄园中闲聊。 对方也站在这里，随手轻轻拨了一下花树，笑着道：“你们家的花开得真漂亮。” “不久就该是我们家了吧？”赵莹当时揶揄打趣对方。 她嫁给明执朗的初衷并不复杂，只是因为爱情，而不是因为对方的父亲是联合议员，不是为了他父亲手里的财富与权力。 她见到安秋时，也真切地欣赏、喜爱对方的才华。 直到明卓封在军部崭露头角，而明执朗的探索队却因为欠债而解散清算。 直到明执朗为了还债、为了摆脱优秀大哥压抑在他身上的阴影、为了权力与财富选择了一条不归路。而她因为无法忍受负债累累的人生而选择同行。 一片云飘过，将阳光遮挡，投下阴影。 赵莹回过神来。 明昱正看着她，似乎没有发现她的晃神，开口道：“我想进去和爷爷聊聊天。” “别去打扰你爷爷，老人家正在休息，不喜欢热闹。”赵莹飞快调整了心情，像以前明昱每次提出相似要求时一样回答道，“也就是今天生日是个大日子，老爷子难得有兴致要见见故人，你被在这儿捣乱。” “还有一个多小时晚宴就要开始了！你就算是个废物也得在宴会上露个脸！赶紧去收拾收拾换身衣服！别现在无所事事在这儿晃荡，晚上打扮得不得体给我们家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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