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嗅到稀薄的空气时,他便有所察,可直到眼下里木塔将他带到这里,他才真正看清楚自己所处的地方。 这真的是高耸入云的山顶啊。 大雪与白云几乎要交融在一起了,刺骨的冷风这时才毫无遮拦地呼啸到人的身上。 往下望去,几乎无法清晰看见地面的存在。 里木塔轻松地一跃上鸟背,同一时间,有池水附近的仆人吹响第二支白哨。 一只比里木塔所乘坐更大更宽厚的白鸟出现在了温山眠面前。 它眼色靛蓝,眨眼时表情温顺柔美,背羽看上去简直像雪一样顺滑柔软。 里木塔在鸟背上回首冲温山眠笑:“哒哒,达来!” 秦倦似乎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些,很自然地从温山眠的肩旁擦过,牵起了他方才被里木塔牵过的手。 旋即轻巧地站到鸟背上,回首对温山眠弯唇:“来。” 高山之上,云雪交融,风啸如虎。 小白鸟一路俯冲,瘦小的里木塔在其背上欢快地举起双手,高歌:“喔呼呼--” 跟在背后大白鸟身上的温山眠,眼睛却都快被大风冲到掉眼泪。 秦倦笑评:“还不如小孩。” “我是第一次。”温山眠不甘心道:“但是--” 秦倦在后边贴近他,温柔的嗓音于寒风冰雪中入耳:“但是什么?” “但是,”即便眼睛因为不适应被风吹得生疼,温山眠也不舍得闭上:“这也太好看了吧!” 云雾之下,是一块一块大小不一的陆地。 陆地之间是远看近乎透明的蓝水,有的在潺潺流动,有的则结为光滑的冰面。 而陆地之上,则是浅绿与纯白交织的天堂。 他们从那冰与山相间的高高山脊上一路随风滑翔,再度见到了那被冰川侵蚀所形成的针峰。 以及针峰内刚从水里出来,正甩干净深色毛发,在垂首啃食冰草的大角鹿群。 鹿群似乎是听见了里木塔的高歌,齐齐抬首,边角有纯白的长毛兔群一路跑过,在雪地里踩出圆碌碌的脚印。 浅棕色的发被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呼出的白气之下,温山眠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好看的景色啊。 连水都是浅蓝的,这是荆棘时代之下真实存在的地方吗? 两只白鸟在近地面时用力挥舞翅膀,盘旋减速,最终三人都轻松地跳到了地面上。 脚底下踩着的不是纯黑的土壤,而是遍地的白毛羊胡子草。 温山眠其实不认识这种白头草,却被其与白雪完全的包裹起来,一时间只觉得整个人好像都被打开了。 被清新的空气,开放的自然,与万物的生动灌满。 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此前佛伦对他的防备。 并且这一次,在内心真诚地认为,自己被盯着或许是应该的。 外面是那样的世界,里面是这样的世界。 守着如此明显未曾被血族涉足的风景,如何能不凶悍机警? 瞧见那大角鹿群顶着如珊瑚般弧度优雅的鹿角,正垂首安详咀嚼冰草的样子。 想想它们与越川瘦骨嶙峋长耳鹿之间的区别,温山眠便忍不住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到什么,连脚下的白头草都不敢用力去踩。 只觉得眼下之地,便是世外桃源了。 里木塔回首,注意到温山眠的小心,又一次咯咯笑起来,她再次感觉到了温山眠对摩斯塔达的尊重,心情自然明朗,对他连仅剩的那点提防都没有了。 相比起那天晚上,她眼下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 旋即催促着温山眠,像是在告诉他没关系的,不用那么小心,可以稍微走快一点。 于是温山眠就这么跟在里木塔身后一路前行。 他们绕过白毛兔群,温山眠被一只长毛兔嗅了裤腿。 再走过大角鹿群,又被它们嗅了嗅脑袋。 这里的动物并不像越川山上的一样,宛若惊弓之鸟般畏惧着一切风吹草动。 温山眠就这么一路陌生又新奇地走着,头一回那么拘谨地跨越大片陆地,又小心翼翼地穿过了许多石头渡水。 最终去到了针峰附近的偏岛。 这里依旧有许多生物在,与此同时,还有温山眠那艘被烧过的船,以及船周一脸严肃的佛伦等人。 * 温山眠起初不明白,佛伦为什么那么严肃。 直到他自己站到自己的船只附近时,便立刻切换了同佛伦一模一样的表情。 ……先生让他做好准备,原来是真的。 放眼望去,船的头部已经完全被烧毁了,不仅围栏木板消失,连甲板之下的骨架层都裸.露了出来。 有一只长毛兔子正在里边好奇地嗅动鼻子,再好奇地看看温山眠,对两位不速之客充分表达自己的疑问。 然而这还只是被烧的部分。 船两侧的木板显然还有被飞鸟攻击过的痕迹,帆布更是完全被鸟爪挂破,正一块一块地随风飘扬着,好像秃顶的烂发。 总之就是受损的受损,烧毁的烧毁。 温山眠:“……” 他又枯萎了。 这怎么修啊? 之前阿方索把船只交给他的时候,就给他介绍过。 新的船只,最重要的就是孙老太加进去的骨架层,因其重要性,阿方索称之为“主干骨”。 只要主干骨还在,船周的其他破损基本都是能修复的,哪怕桅杆出问题都可以修好。 可前提是主干骨在。 眼下这船头前方完全被烧毁,主干骨暴露,甚至被烧了一小部分。 ……这可怎么办?要让他将主干骨粘合复原吗? 温山眠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艰难。 而在看见船只旁边有长毛兔和大角鹿聚集,一边咬草一边淡定看他时,他顿时更悲凉了。 三天下来,这些动物都习惯了他的船,只有他还没有习惯。 旁边的里木塔注意到温山眠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怯怯地点了点船上的木板。 这是她之前在温山眠睡觉的时候就放上去了的,甚至还尝试了修补,然而实在是无能为力。 所以她指着这木板,就是想问温山眠还能不能修好。 温山眠看出了里木塔的内疚,只觉得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怪罪不到她的头上。 正欲强撑着安慰,却不想旁边的佛伦突然用摩斯塔达族语说了句什么。 里木塔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温山眠奇怪,旋即顺着佛伦所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在船边的岸上,竟然有一排脚印。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 感谢在2021-06-17 20:40:00~2021-06-18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缕孤魂(别提作业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azy 3个;瑪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本心jw、崇明敬渊 1瓶; 感恩投喂呀,都有看见,啵啵啵!!!
第70章 70. 这一排脚印不算明显, 虽说脚下是容易留痕的冰雪,可动物毕竟太多了。 方才还有大角鹿群上岸呢,那鹿蹄同脚印早就融合在一起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可仔细看了之后, 便又立刻会发现这些脚印的奇怪之处。 摩斯塔达族人的鞋子是相似, 都是兽皮兽毛打造, 整体保暖又厚重。 但与此同时,又因为是兽皮,所以鞋底整体来说其实偏柔软。 可眼下这一排脚印却不同。 它的鞋底很坚硬, 踩下去后即便是力量相对不足的边缘也异常清晰。 与此同时, 它还有复杂的花纹, 仿佛是精雕细琢出来的一般, 叫人不自觉蹲下身去细细观看。 先不提这复杂花纹的存在原因, 光说能在鞋底那么一小片地方,雕刻出这样细致的花纹, 就必定需要相当的技艺。 这技艺摩斯塔达没有, 巴尔干和越川也没有。 所以就更显得这脚印奇怪。 而且有意思的是,当温山眠换了个角度仔细看了看后, 发现这一串脚印里还有很多隐藏的信息。 --森林狩猎里很重要的一环便是痕迹判别。 眼下脚印简单来说,就是它的主人,并非是像他们一样,平稳地走到这里, 后又大大方方地离开的。 这脚印主人走得很小心,脚印一身一浅,像是悄摸来到船边, 急促地徘徊片刻, 便立刻被什么惊扰到, 突然快跑离开。 这姿态简直像是越川山上的长耳鹿一般,活得小心又谨慎。 放到摩斯塔达,那就是连坦荡吃草的长毛兔都不如。 所以这是谁的脚印呢? 温山眠好奇地抬眸望向佛伦,旋即竟发现佛伦也在追问里木塔,而且是只追问里木塔,仿佛笃定里木塔同脚印的主人必定认识一般。 到最后追问几乎变成了逼问,把里木塔给惹急了,还觉得不够,派了人手往脚步延伸的方向追。 旋即佛伦又指着温山眠,凶狠地对里木塔说了句什么。 即便听不懂摩斯塔达族语,也能从肢体语言上看出他是在指责。 里木塔起初同佛伦对峙,不愿意低头,佛伦说一句她便不甘示弱地回一句。 可也不知佛伦后来说起了什么,竟让里木塔的表情里闪过了一丝内疚。 从那之后,对峙的场景便被打破,变成了里木塔单一地受训。 温山眠见状,不忍心,遂无声地将里木塔往自己身后拦了拦。 他这个动作一出,佛伦便瞬间像是被闯入了领地的雄狮一般暴怒起来。 他险些就要对温山眠动手,是被身后的手下拉了拉,说了句什么,才勉强抑制下来。 最终指着温山眠大骂两句,留下两个人看着他,然后自己带人朝脚步消失的方向乘鸟而去。 那边便是山谷了,看样子,佛伦是打算亲自去追那脚印的主人。 温山眠注视着佛伦的背影,内心其实是很奇怪的。 因为在他看来,脚印的主人是如长耳鹿一般的动物,杀伤力不大。 相比之下,佛伦在摩斯塔达则是类似于熊虎之类的动物,杀伤力极强。 按理说,脚印的主人不应该掀起佛伦这么大的情绪,可他不光不断逼问里木塔,还大动干戈地要去追那脚印主人。 为什么呢? 待佛伦走远,温山眠收回视线,回首蹲下身来,才发现里木塔的眼眶又红了。 这次同之前不一样,除却被佛伦骂出的内疚以外,还有深深的担心。 即便知道温山眠是在安慰她,也并未将注意力放在温山眠身上,而是不住地将目光遥遥投往佛伦离开的方向。 这自然不可能是在担心强势逼问她许久的佛伦。 只有可能是在担心脚印的主人。 佛伦的手下依旧在附近盯着他们,温山眠拿出手帕,替里木塔擦了擦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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