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温山眠垂着那双圆润的眼,低声:“想看。” 秦倦:“……” 温山眠年幼时又闷又不爱说话,那时入冬,李奶奶给他打了个上山御寒的小围巾,温山眠戴上后就没摘下过。 秦倦当时还觉得很符合他闷包的性子。 最好连脑袋都包住,就更符合了。 却不想后来放开了之后,温山眠会变得那么不一样。 倒不是一下就从灰色变成了赤红,灰还是灰,但就是……很会撒娇。 远看依旧灰扑扑,让人碰的地方却又软又绒,像颜色不绚丽的软包。 而且只对秦倦这样。 让他非常受用。 于是他不管温山眠了,视线也不再放在他身上,任由他自己上树。 阿二匍匐在怪石前给秦倦当靠背。 和温山眠不同,秦倦对夜空和峡谷都不感兴趣。 他常年居住的阁楼阳光照不进去,雨水也落不进去,仿佛和整个世界割裂开了。 眼下也是如此,当温山眠跃上枝丫后,秦倦半靠在阿二身上闭上眼的样子,好像又和这个世界失去了关系。 即便身上有落雪也没用。 夜里风雪大,这片山上除了他们以外根本一个活物没有。 而当秦倦耐下五感时,可以直接听见树枝上温山眠清浅的呼吸声,频率里透着些许疲劳。 遂突然又后悔没把人拉下来。 蹙了蹙眉心,不快地将五感收起,不去听。 却不想没过多久,怀里便钻进来了个人。 身上大多都是风雪的凉意,但中间又透着点点温热,是温山眠的脸颊。 秦倦才睁眼,就听温山眠报告似的说:“看完了。” 温山眠凑得离秦倦很近,整张脸几乎就落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水润的眼眸看着他。 那是一张同美艳之类的字眼沾不上关系,但却异常温和无害,清澈至极,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甚至欺负的脸。 尤其是当他目光里的防备和警惕全部卸下,渐渐展开自己柔软部分的时候。 他们没有立下契约前,温山眠对秦倦就是这样。 无限的依赖与信任。 后来分开的那半年,他像是自己长了副龟壳出来,整个人缩进去,也不再靠近秦倦了。 如今离开越川,才有了些许变化。 好像回到过去了。 秦倦伸手捏住温山眠的下巴,拇指稍稍用了点力,细长的眼睫垂下,带着点点残留的不悦。 就见温山眠靠上来,磕在他的肩膀上,用脸颊在他颈窝处轻蹭。 秦倦扯了扯唇角,不同他计较了,松手:“睡觉。” “嗯。”温山眠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冒泡。 明天见喔。
第20章 20. 秦倦身体很凉。 即便温山眠在上边靠久了靠出温度,触感极佳的肌肤下边也还是透着微微的凉意。 不过温山眠不介意,时间长了甚至感到熟悉和心安。 这一夜他还是坚持着没有彻底睡去。 虽然知道有秦倦和阿二在大概率不会出什么事,但如果他愿意仰仗这些的话,或许一开始就让秦倦带他去那些大岛了。 而他既然选择自己走完这条路,就得按部就班地来,像过去为了狩猎血兽时每天的训练一样。 远行本就充满了不确定性,谁知道未来去大岛时会不会碰见更凶险的环境? 所以眼下路途上的每一步,都是在为明天打下基础。 大脑不陷入深层睡眠,只闭眼在浅层呆着。 放松整个身体让它们休养调整的同时,依旧能察觉到外部的变化。 这种训练温山眠很小的时候就做过,他可以在很细的树枝上动也不动地呆一夜。 哪怕没有真正睡着,第二天醒来时精神状态也会很好。 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好。 山尖清晨的湿味才刚传来,温山眠的眼睛就倏地睁开。 然后下一秒便从秦倦怀里、怪石背后探出个脑袋朝山的那头看。 血族随时可以休眠,平日里却不需要像人类一样一板一眼地休息。 除非力竭。 而一个白天的活动对秦倦来说显然远没有到力竭的地步。 温山眠呼吸节奏一变,他就察觉到了。 原想等他赖一会再睁眼,却不曾想原本在怀里静静躺着的人会突然支棱起来。 秦倦睁眼偏眸看他。 就见温山眠看向怪石后的整个眼睛都睁大了,浅棕色的眼睛像宝石一般放光彩。 眼下是清晨黎明前。 前一天的大雪一直下到了半夜,不仅越川山,连对山也能看见厚厚一层白色。 而或许是受雪的影响,天空的云朵看着比平日里要更洁白透彻一些。 就飘在浅蓝色的天空下。 被自对山升起的金色太阳照出深浅不一的耀眼光芒。 但温山眠却并不是在看太阳,他在看……巨鸟。 过去在越川时,就偶尔会飞过的巨鸟。 那时温山眠只是单纯觉得它大,可如今在山顶遇见时,才惊觉它原来有那么大。 就在刚才,它的腹部几乎是贴着头顶的暗木飞行而过。 略下大片深色阴影的同时,温山眠几乎能嗅到它腹羽带来的风味。 而那庞大身躯遮盖之下,显得温山眠是那么的渺小。 或许还不如它的眼睛、翅尖羽大。 这巨鸟从不在越川停留,所以越川没人知道它的来处与归途。 只知道相比怪鱼,它从不主动攻击人,在长空中总是飞得很稳。 温山眠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它。 感受到那强韧的身体与力量。 有那么一瞬间,温山眠迎着朝阳的光线,好像远远在飞走的鸟背上看见了什么东西。 但转瞬即逝,瞧不真切,不知是不是被光芒晃出的阴影。 巨鸟飞行速度很快,没多久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可留在原地的温山眠视野却紧跟着它尾羽掠下的痕迹,被带向了更广阔的天际与对山。 朝阳在那个方向静候。 温山眠眼睛都看酸了,才轻轻眨那么一下。 然后很快便回过神来,说:“……先生,我们出发吧。” 去对面的山脉。 * 想去那片山脉,首先得穿过眼下的峡谷。 这峡谷很深,且相较温山眠爬上来的那一面,会陡峭许多。 山体错落,怪石频突。 山尖往下有那么一小段距离更像是被刀切过一般,又光又滑,只有暗色的山壁,没有绿木,连积雪都停不住。 但或许有薄薄的冰层。 再往下看,才重回斜坡。 可那斜坡看起来也没有上来的那面平缓,垂下的角度剧烈,一看就很有难度。 温山眠不怕高,确定路线后便直接从顶峰跃下,同那光滑的山壁平行,落在一处突出的石头上。 一夜纯白的积雪被他踩落几捧。 他前一天晚上在树上观察了下边的峡谷许久,发现哪怕入夜,里边也没什么动静。 偶尔的变化全是雾气在随风动,很有规律,这并不符合有血兽存在的地界状态。 也不知是不是那雾气在遮挡住视野的同时还隔绝了声音。 所以温山眠后来才选择去秦倦身边休息。 然后一夜下来除了风声以外,他依旧是什么声响也没听见。 常理来说,下比上容易。 但在这片区域却似乎不那么适用。 一夜的雪让山体变得湿润。 怪石那么多,温山眠对这边山势也算不上熟悉,如果一不小心绊到那,说不定直接就摔下去了,然后磕在哪块石尖上。 所以他走得很谨慎。 是第一次下这样的山路,习惯之后觉得……还挺刺激。 尤其到半山腰以后,因为雾气浓重,可见度差,所以非常考验反应能力。 温山眠有一次不小心绊到了地上的蔓条,人悬空向下摔,险些要栽到地上去时,直接扒住了更下边一棵暗木的枝干,然后整个人翻跃上去。 耳边顺着他的动作带起风响。 而风又在浓厚的雾气中为他卷进新鲜空气,让温山眠好像瞬间就点亮了一种新的下山方式。 这时候,他已经完全进入峡谷的雾气之中了。 那氤氲的暗雾在他周身漂浮,和分界区里的如出一辙,渐渐开始遮挡人的视线。 温山眠找到了这一带暗木的规律,没发现什么危险,便索性开始借住枝干往峡谷内加快速度跃下。 而他最后因发现地势变缓而停下时,太阳刚刚升到一半。 这意味着时间未进入正午,还算早上的范畴。 也就是说这一段路程虽然下来得很不容易,但速度整体来说还是快于昨天向上攀登的。 可温山眠在渐渐缓下脚步时,却轻轻皱了皱眉。 越到下边,雾气就越浓重。 这雾和分界区的还不太一样,像是被夹在了两山之间,流通性很差。 五感越敏锐的人对此感触越清晰,会觉得好像被置身于了一个充满雾气的封闭盒子里。 谷底没有暗绿,全是和高山上如出一辙的黑木。 虽没有上边的结实巨大,却更密一些。 有些枝丫在很低的位置就分叉开来,不小心容易撞上或者是被戳到,给人在行路间增添了难度。 就好像在上边因雾气看不见谷底一样,在谷底也因雾气看不见艳阳。 温山眠下来后好像转瞬又回到了黑夜,也失去了在上边能用来判断大致时间的天空。 时间和空间全部被模糊,那种第一次步入分界区的警惕感本能地浮上心头,即便他暂时还什么都没找到。 可这样白夜不分的环境,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血族的天堂。 身后传来很轻的破风声,秦倦落在了温山眠身后。 这人下山没用走的,实在是太陡峭了,嫌麻烦。 在山顶看着温山眠落进雾气里,听着声音觉得差不多,才直接从顶峰跃下。 阿二和他一起,一人一兽落地时一点声响没发出。 秦倦不喜地看了眼周围。 潮湿、封闭、能见度差。 放眼望去除了暗木还是暗木。 “我听见水声了。”温山眠说。 视野模糊的时候,耳力就派上用场了。 这雾虽然遮挡了眼睛,但并非有生命能将人听力也模糊的雾气。 身处其中,流水划过石头的声音还是可以听见的。 而且那声响似乎很近。 秦倦说:“嗯,然后?” 温山眠想了想:“去看看吧。” 这下边的能见度实在是太差劲了,按理说他应该直接往山上走,尽快离开这被雾包裹的峡谷。 但温山眠之前在山上就观察过,另一座山朝峡谷的这一面也非常陡峭,和他刚刚下来的那一段路途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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