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都怀着反正都要死在一块,说说也无妨的心态。 狮黄金小心翼翼地说:“你好像很喜欢鸭子。” “不,我讨厌它们。”这位恐怖分子头目说起话来文质彬彬,语调缓慢,比起恐怖分子,他更像是从温室走出来的青年,有着良好的教养,无量的前途,在今天发生这件事以前,没人会将他的斯文相貌和残暴行径联系到一起。 应恐怖分子头目路冰川的要求,狮黄金在开头写下一个女人的名字,她问:“这是你母亲的名字?” 路冰川说:“她是我的小学老师,请帮忙在信中问候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是否还记得路冰川和闵光影。” 路冰川凝望着礼堂后方,他神情淡漠地告诉狮黄金等人,自己以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成绩优异,但他唯一的好朋友却是差等生,不受老师的重视,有一天,他和朋友在上学途中,碰到一只掉队的小鸭子,他们帮助掉队的小鸭子回到母鸭子的身边,因此他们迟到了。明明是同样的迟到理由,老师对他无比宽容,却扭头冷面斥责他的朋友是个成绩差的撒谎精。他在教室里如坐针毡,他的朋友站在走廊上接受路过学生的讥笑指点。当天下午,他旷课找到那只小鸭子,将它带到老师面前,老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优等生被差等生带坏了。 老师经常夸他,他难以交到朋友;老师对他的朋友言语奚落,让他的朋友也遭受其他学生的排挤嘲讽。 在无人的地方,他们孤独地手牵手。 后来,他的朋友辍学了,而鸭子却成为了他的噩梦,他每天的成长轨迹中都有一串鸭子的脚印。 故事听到一半,狮黄金忽然注意到礼堂左侧窗户的挡光帘那有道缝隙,一只浑圆的棕熊眼睛正盯着她,棕熊朝她挥舞着爪子,她紧张了看了一眼恐怖分子头目,还好对方沉浸在往事当中,她身边的几位向导似乎也尚未察觉到棕熊精神体,因此她猜测,罗娜的精神体大概只有她能看见。 狮黄金和那头棕熊已经不陌生了,能够进行简单的精神交流,当她得知罗娜要利用精神体,远程教她处理身上的炸弹背心那一刻,她感到自身性命受到了严重威胁。她当然相信罗娜,但她完全不相信自己,大概率她会手抖,不等恐怖分子动手,她就先一步实现自我解脱了。 棕熊感受到狮黄金精神力的波动起伏,它挠了挠耳朵后,举起熊掌示意:相信我。 狮黄金心如死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好在罗娜的话她都能听懂,冷汗涔涔地按照对方的指示,一步一步对炸弹背心进行拆除。为了不引起恐怖分子的注意,她一边胡言乱语问路冰川:“对不起,冒昧问一句,您的那位朋友是不是每门科目都不及格?” 路冰川看着狮黄金。 “是不是性格开朗,经常助人为乐?” 路冰川没有反驳。 “特征完全吻合!他是我哥!”狮黄金颇为激动。 路冰川笑了:“他跟你不是一个姓,再者几年前他已经死了。” “他没有死!闵光影,这就是我表哥的名字!”事到如今,狮黄金生无可恋,硬着头皮继续瞎编,“几年前他确实身受重伤,住院昏迷期间还一直呓语冰川冰川什么的,后来虽然人抢救回来了,但是医生说他脑袋出了问题,那些不好的回忆他统统忘记了。” 短暂的沉默后,路冰川说:“我要见他。”
第34章 掉马倒计时Ⅳ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需要你扮演闵光影,听明白了吗?”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狮白银点头后又迅速摇头。几分钟前,突击小队收到一份特殊的情报,是由礼堂里某个向导的精神体递出来的,万波栗认出这是里面那位研究员向导的精神体,便立刻找到同是鸟禽类精神体的向导做翻译,总而言之,目前局势又出现了新的转机。 狮白银似懂非懂:“可我以前一直生活在时代本营,根本没来这里上过小学,更不认识那个叫路冰川的恐怖分子。” “没关系,现在你就是闵光影,是礼堂里恐怖分子头目的好朋友。” “我和闵光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长得也不像,肯定一眼就识破了。” “你去过整形美容医院。”万波栗给狮白银做心理疏导,用笃定的语气说,“没错,你从整形美容医院出来后,整个人焕然新生。” 狮白银无法反驳,这个方法听起来勉强行得通,他又问:“万一他想和我叙旧怎么办?” “就像方才狮黄金说的那样,几年前你在一场重大事故中失忆了,对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狮白银在心底感恩他妹千万遍。 “但你们之间有一只很重要的鸭子,必要之时,可以酌情提提鸭子的事。” “那我,”狮白银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看向卢安缇,“试试?” 狮白银很不安,因为卢安缇迟迟没做表态,没有卢安缇的同意,他就不敢擅自行动,在众人看来,他作为一个哨兵,过于听自己向导的话了,软弱无能,缺乏主见,但说出来别人可能不会相信,卢安缇的精神力过于强大了,总是不动声色地压迫他,直到他示弱服从为止。 卢安缇说:“那就试试吧。”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对峙,礼堂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狮白银带着众人所寄予的渺茫希望,逆光迈向通往路冰川身边的阶梯,在拟定的作战计划中,为避免引起对方的敏感猜疑,他不能把太多的目光落在他妹身上,他要心怀一只根本没见过的陌生鸭子,一往无前。 礼堂里十分寂静,全部的人都看着他,在经过狮黄金身边时,他妹强装笑脸:“表哥,你来了。” 他忐忑地回道:“是啊,表妹。” 明明是正午的阳光,狮白银却没有感受到半点温暖,他畅通无阻地走到路冰川的面前,内心计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痛恨要挟他妹的人,并随时准备与对方同归于尽。他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任由路冰川打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想法依旧决绝而又坚定。 路冰川说:“这些年你变化很大。” 狮白银茫然抬起头:“对不起,出了那种事故后,我整过容。” “没关系,我还能从现在这张脸上看见你从前的样子。” “哦,那就好。”狮白银说,“既然你还认得我,那你能不能把她放了,她是我表妹。” 简单的几句话,就让路冰川解除了狮黄金身上的炸弹背心。还有另一位实习老师身上的炸弹背心也一并解除了,方才对学生那句“不管多远都会看见的”唤醒了他一丝尚未完全泯灭的良知,他决定放她一条生路。和礼堂里其他几个如同惊弓之鸟的同伙比起来,他依旧头脑清晰,每一个举动都镇定自若,不急不躁,心中毫无波澜。 狮白银在心里默念着鸭子,在他思考如何用鸭子攻破恐怖分子的防线时,他落入一个充满悲伤气息的怀抱里,他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因为除了卢安缇,他还没被人这样抱过,当然他也不想和一个制造恐怖袭击的人有任何亲密接触,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他肩膀上,他忽然想不起最初的作战计划是什么了。 “这个世界太糟糕了,你跟我一起离开吧。”路冰川说。 “去哪儿?”狮白银皱眉问。 路冰川在他耳边低语,那些话他听不太明白,对方所回忆的那些陈年往事他也没印象,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一起离开应该是指去往另外一个世界。 老实说,他不愿意。 如同死神的夺命之吻,狮白银感到烦躁,他意识到自己头脑简单,装不下复杂的东西,比如众人千叮咛万嘱咐,交待他的作战计划,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其实以这样的距离,杀死一个普通人简直易如反掌,现在他妹应该已经获救安全了,不用他再牵肠挂肚。他同情路冰川的遭遇,也痛恨对方的残忍,他纠结地问:“你已经罪行累累,我可以杀掉你吗?” 没有得到回应,但禁锢在身上的力道慢慢松开,狮白银趁机挣脱了出来。 路冰川缓缓说:“你们不过是在利用我对他的思念,争取时间救人。” “你早就知道我是冒牌货?”狮白银惊诧。 “知道。”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还……” “因为我是优等生。没有揭穿你们蹩脚的把戏,只是希望你真的是他,其实他家庭贫困,长期营养不良,长不到你这么高,”路冰川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大概只有这么高。” 狮白银对这个谎言感到愧疚,但绑架他妹这一行为还是不可原谅。正当他抱以必死决心杀死对方之际,一发凌厉的子弹从他的面颊擦过,直接射穿了路冰川的头颅。在路冰川倒下的瞬间,礼堂爆发了一场长达十秒的无差别扫射,尽管赶在引爆炸弹之前,制高点狙击手将其余几名恐怖分子全部射杀,但仍然没有避免人质的伤亡。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救援工作和心理辅导。狮白银拎着一把消防锤,回到路冰川身边,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对方的死亡惨状,想确认这个恐怖分子头目会不会死而复生。察觉到卢安缇的气息越来越近,他连忙扔掉消防锤,然而转过身,在遍布喧嚣的礼堂各处,他并没有瞧见卢安缇的身影,但他确信卢安缇的气息离他很近,这一点令他感到奇怪极了。他从别人口中得知,路冰川脑袋上的那个窟窿是兽兽打的。他对兽兽肃然起敬。 怀着各种疑惑走出礼堂,狮白银在校门口撞见狮黄金,他妹趴在罗娜背上,虽然经初步检查没有受伤,但是已经被吓得腿软走不动路了。他不想麻烦别人,做出弯腰下蹲的姿态:“你下来,我背你。” “不用了吧,哥。”狮黄金搂紧了罗娜的脖子。 “用的,快点过来。” 静候了一分钟左右,背上仍然毫无重量,狮白银古怪地扭过头,罗娜和狮黄金这两个人全都不见了。 狮白银独自留在原地,脑袋发懵了数分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直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才缓缓回过神来,迎面向他走来的是兽兽和海电,他问他们:“你们知道卢安缇去哪儿了吗?” 海电告诉狮白银,卢安缇和其他人去营救另外两辆校车了,卢安缇原本没打算去的,但从其他塔区临时支援了一些实力不错的哨兵过来,卢安缇就跟着一起行动了。 狮白银承认,短短几句话,就让他的心微微震荡了那么一下,总之心情很复杂。 海电就地给兽兽和狮白银做了一些简单的精神疏导,夸他们两个今天很勇敢,表现出色。 “谢谢,”狮白银很高兴,这是一种和卢安缇完全不同的精神力,他十分羞赧地说,“你的精神力好温和,我很、那个、我很喜欢。” 太古塔开放了多个治疗通道,为此次参加营救行动的哨兵提供精神抚慰和治疗。片区管理主任的目光几乎没从毕高身上离开过,对方在一间治疗室外徘徊很久了,老实说,没有让首席哨兵等这么久的道理。让首席哨兵因无法及时得到精神抚慰而急得像蚂蚁团团乱转,是片区管理者的无能。她忍不住走过去,问毕高愿不愿意换个向导,毕竟找夏向导的哨兵很多,但这里优秀的向导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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