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白银忍气吞声,自从加入游击敢死队,他就像个受气包,似乎每件事都令他感到不痛快,他越来越搞不懂革命的意义,有时连他自己都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莫名变得烦躁,就像早上他突然决定把卢安缇拷起来一样,想到这里他就来气,没有及时给予哨兵精神疏导,全是向导的失责,都怪卢安缇不够关心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狮白银憋屈地换上了女装。 警官认真审视了几分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嗯……还真像那么回事,看来真是冤枉你了。话说回来,只要你积极配合我们工作,我们肯定会还你清白。” 狮白银除了沉默,不想多说半个字。 之后,警官用火车站广播向旅客们澄清,变态事件纯属一场误会,年轻人兴趣爱好广泛,是十分常见的事,世界会用文明来包容每个人的与众不同。 事实证明狮白银不是变态,乞丐们纷纷握手言和,他们主动给狮白银道歉,既然误会已经解除,那么自然欢迎狮白银加入他们的乞讨大家族,乞丐们承诺,不管以后狮白银任何时间来到天桥,他们都会为狮白银让出一个位置,这是他们友谊的证明。 狮白银破口大骂。 乞丐们拍拍狮白银的肩膀,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还说:“这件事是我们不厚道,让老弟你出了洋相,我们有错在先,你要骂就骂吧,只要能让你消气,我们决定把天桥首席乞丐的位置腾给你,让你舒舒服服享受一周,那可是来钱最快的风水宝地。” 狮白银沉着脸说:“我不是乞丐。” 乞丐们笑嘻嘻地说:“知道,知道,变态嘛。” 夏玛西区,梧桐街的家里,卢安缇把午饭放进微波炉加热。原本他可以再睡一会儿,但家里的电话响个不停,等他慢吞吞下楼去接到其中一个电话,是学校打来的,校长先生关心他的身体情况,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不必担心教学进度的事。 卢安缇独自吃午饭,洗碗,收拾厨房,他做什么都慢条斯理,一点儿也不着急。在整理冰箱的时候,他发现里面有很多过期食品,狮白银都没能及时处理掉,看得出来,狮白银真的事业繁忙。 卢安缇把冰箱里的过期食品全部清理出来,这段时间,狮白银总是明里暗里向他抛出革命橄榄枝,虽然他不会伸手去接,但也并不反对狮白银加入那些乱七八糟的普通人组织。他不干预狮白银的决定,狮白银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白费功夫,狮白银的革命队伍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不过,卢安缇仍然觉得狮白银的想法很可爱,尤其是试图说服他的样子,不是所有哨兵都像狮白银这样可爱,如果换做其他哨兵,他就不会想到这么柔软的形容。 下午两点左右,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邮递员拍着大门,朝着屋内喊道:“小柯雷先生在家吗?这里有您的一封急信,务必由您亲启!” 一个六岁大的小孩站在门边,说:“你放到旁边的邮箱里,他们会取走的。” 邮递员问:“你怎么知道?” 小孩说:“我住在他们家隔壁,看见过很多次他们从邮箱里取信,一般是到了傍晚他们才会回来。” 邮递员说:“他们几个人啊?” 小孩竖起两根手指头:“你猜。” 邮递员没空,不猜,这种类型的信件他遇到过很多,反正每位寄信人都期望对方亲手拆开,他早就司空见惯了,把信件投递进邮箱,他内心评价这个邮箱真是一言难尽,饱经沧桑,显然长期遭受糟践,明明是新油漆的味道,不管这家主人多么爱惜,邮箱是却是一副满目疮痍的样子,他和小孩说:“记得提醒他们一下啊。” 小孩点头同意了。 卢安缇去到门口拿取今日份报纸的时候,瞧见隔壁小孩站在他家的邮箱旁边,这条街上的每个地方都比这个邮箱要好玩。 小孩盯着卢安缇腕上的手铐,这种画面只在电影里看过,他小心翼翼地问:“你需要帮助吗?” 卢安缇看向对方:“为什么这样问。” “你是被人关起了吗?”小孩又问,他忽然想起他妈最近这段时间的抱怨。 他妈很奇怪,半个月前让他长大后要成为隔壁大哥(甘蔗园监工)那样有身份地位的人,然而不到半个月,他妈又教育他,以后千万不要成为隔壁大哥那种给社会添乱的麻烦人,他妈不允许他成为耻辱。因此,他格外好奇隔壁大哥究竟干了什么事,让他妈深恶痛绝。 卢安缇说:“可以麻烦你帮我到前面那家奶制品店买两瓶鲜牛奶吗?”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不太方便。” “所以你还是被人关起来咯,”小孩从卢安缇手里接过几张钞票,他数了一下,只拿两张,其余的全部退还给卢安缇,“两瓶牛奶要不了这么多钱。” “买牛奶剩下的钱是给你的,”卢安缇笑着说,“你已经优秀到可以为自己赚零花钱了。” “我可以拿吗?” “当然了。” 小孩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我妈说了,不能随便拿别人的钱。” 卢安缇把钱原封不动地递到小孩面前,他微笑道:“不必什么事都听大人的,你这么聪明,思考的东西不会比你妈差。” “先生,你等等,我马上回来。”小孩变得非常开心,他攥着钱,立刻跑着去买牛奶。 对于他这样的年纪,比起高兴,赚钱更是一种惊喜,他一下就拥有了一笔十分可观的财富,虽然他妈从来没有夸奖过他聪明,可只要有人夸他聪明,那他就一定很聪明。 十分钟后,小孩气喘吁吁地把牛奶交到卢安缇手中,他没有离开,而是紧张观察着卢安缇的动作,他生怕对方觉得今天的牛奶不好喝而反悔将钱全部没收。 卢安缇说:“谢谢。” 小孩腼腆摇头,他忽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先生,你有一封信件,需要你亲启。”这也是他一直站在邮箱旁边的原因。 卢安缇打开邮箱,在报纸上面,放着一个金色信封,他一眼辨认出这封信来自蛋蛋塔,里面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速回蛋蛋塔。 以前他去到卡喀亚盆地的时候,也收到过蛋蛋塔发出的类似信件,虽然他总是销声匿迹,但只要蛋蛋塔愿意查,那就一定找得到他的踪迹,就像现在这样。 小孩依然站在原地,隔着一扇铁门,他仰头望着卢安缇。 卢安缇原本打算拿了报纸直接进屋,但小孩欲言又止的模样,令他不容忽视,他问:“你还有事吗?” 小孩盯着手铐,他十分在意这件事,如果电影没有骗他,如果他在学校里学习到的知识都是真的,那么眼前这位先生很可能被坏人绑架囚禁了,他小声问:“你一个人在家吗?” 卢安缇说:“嗯。” “那我陪你聊天,”小孩说,“我在这里和你说话,你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你想和我聊什么?”卢安缇笑着问。 “我家以前有颗芒果树,长出的芒果又大又甜,可我妈不喜欢,说容易遭人惦记,有一天她叫人把芒果树砍了,卖了一笔钱。现在芒果涨价,她每天都在后悔当初的决定。”小孩咯咯地笑着,“我妈说等我拿下全年级第一的时候,她就把那棵芒果树找回来,可我知道,都是骗人的,被锯断的树怎么可能重新活过来。” 卢安缇蹲在地上聆听。 隔着铁门,小孩伸手触摸锁住卢安缇的手铐,冰冷而又坚硬,他忽然变得伤心极了:“你太可怜了,哪儿也去不了,连买牛奶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明明你长得这么漂亮,我妈说得对,以后我绝对不要成为那种恶人坏蛋。” 虽然这个小孩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卢安缇莫名听懂了。 小孩不理解眼前这位先生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他默默在心里下定决心,神情悲痛地让卢安缇忍耐:“你再坚持几年吧。” “什么?” 小孩说:“等我长大,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他鼓起勇气说,“长大以后我来娶你。” 卢安缇忍俊不禁。 “我是认真的。”煞笔 “嗯,但我可能等不到你长大了。” “为什么?你要死了吗?”小孩急切地问,为什么不能等他长大,他成长的速度特别快,今年比去年足足长高了五厘米,他紧紧拉扯住中间的那条铐链,“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卢安缇说:“每个人长大后都会被关进囚笼。” “不对!我爸妈是自由的,他们从来不戴手铐,”小孩反驳,“只有坏蛋才会被警察抓起来戴上镣铐,可你不是,囚禁你的人才是坏蛋。” 卢安缇问:“真的吗?” 小孩想了一下,接着嚎啕大哭着跑开了。隔壁先生夸他聪明,这话是真的。给他的钱,也是真的。他觉得隔壁先生的话都是对的,都是真理,他为自己长大以后也要被关进囚笼而伤心大哭,在这天下午,他发现世界上存在囚笼是件多么残酷的事。 卢安缇起身走进屋内,将手里这封来自蛋蛋塔的信件烧了。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报纸成为了他唯一的消遣,然而因为手铐的关系,无法随心所欲地翻阅,戴着手铐做什么都不方便,确实有点麻烦,他在储物室里找了一些工具,直接把手铐给撬开了,对他而言,恢复自由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以前在卡喀亚盆地调教狮白银的那段日子里,也会遇到无聊的时刻,他学了很多东西来适应那里的环境。 可是一旦想到狮白银失望的脸,卢安缇又觉得没什么没意思,毕竟这是他的小狗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办法,他应当尽量配合。 洗完澡以后,卢安缇估摸着时间,又重新把手铐给戴上了,剩下的事就是等着狮白银回家。 傍晚时分,狮白银拖着疲惫的心灵回到夏玛西区的梧桐街头,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到他经常光顾的那家奶制品店点了一杯牛奶,他坐在吧台旁边,静静地喝完——任务回来后,他又被魔术师批评了。魔术师说,原本只是一个轻松简单的任务,却因为他擅自打开旅行包而引起这么大的麻烦,险些坏了组织的大计划。 这时他才得知,原来他和繁星只是一个幌子,他在拘留室努力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真正的货物已经搬运上了列车。他问魔术师,究竟是什么样的货物?又是哪个颜色列车?货物是专门给红皮列车上的女人使用的吗? “狮白银,你是在怀疑我们的游击组织吗?”魔术师严厉诘问。 狮白银只能沉默跟道歉。 魔术师让他少管,做好自己。 魔术师是游击敢死队的首领,他没有得到魔术师的信任,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颓败。 狮白银结账的时候,从兜里掉出一些零钱,他数了一下,把这些钱全部推到老板面前:“老板,再来一杯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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