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荃奇怪道:“你看它干什么?” 杜鸩冷声道:“看这只眼睛是不是真的有鬼。” 周明荃愣道:“你……你能看出来?” 杜鸩:“尽量。” 周明荃犹豫道:“你一定要看吗?” 安阎故意刺激周明荃,“您要是不肯给,我们只能默认您戴的眼珠有问题了。” 周明荃沉默了片刻,伸手把挂在脖子上的绳子摘了下来,“吊坠有点脏,我擦一擦给你。” 周明荃把吊坠从绳子上解下来放在大腿上,从兜里摸出一块手帕,抖着手仔细地擦着,抖着抖着,不小心把眼珠掉在了腿上,又捡起来擦了擦后,才把手里的眼珠递给杜鸩,把手帕放回兜里。 杜鸩拿起眼珠放在手里,和安阎一起看。 安阎只瞥了一眼便说道:“周先生,我记得上次看到您挂在脖子上的眼珠时,上面还有红色的污渍,怎么今天没有了?” 周明荃问道:“你说的是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吗?” 安阎点头。 周明荃:“你走之后,我用消毒液把吊坠擦了好几遍,吊坠和绳子消毒液的味道还没散。” 安阎微微低头,果然闻到一股消毒液的味道。 董大夫凑过来问道:“安先生,杜先生,这只眼珠到底有没有问题?” “我目前没看出有什么问题。”杜鸩偏头看向周明荃,“周先生,方不方便把它借给我几天?” 周明荃拒绝了,“不行,我习惯了戴着它睡觉,你把它拿走,我会睡不着。” 安阎觉得是时候问点别的事了,“周先生,我有点好奇您为什么要把小熊的眼珠戴在脖子上?” 周明荃解释道:“前阵子小熊的眼珠掉了,我没有颜色合适的线把它缝上去,怕弄丢眼珠,就找了一根绳子把它绑起来戴在脖子上,戴着戴着就习惯了。” 安阎:“什么颜色的线这么难找?” 周明荃回答得很坦荡,“我对颜色不太了解,不怎么会描述,反正是一种很奇怪的颜色,等你看过我的熊就知道了。” 鬼小孩拉住周明荃的胳膊说道:“爷爷,您能不能暂时把眼珠放在杜哥哥那里,让他仔细检查一下,如果那颗眼珠没问题,当然最好,您可以随意戴着。如果那颗眼珠有问题,您就不要再把它戴在身上了。” 周明荃为难道:“小凉,爷爷真的不能没有它。” 鬼小孩央求道:“爷爷,您就当是在帮我,好不好?杜哥哥和安哥哥这些天非常照顾我,我很信任他们。” 周明荃犹豫了好一会,终于答应了,“行,但是我有个要求。” 周明荃对安阎和杜鸩说道:“今天是星期三,你们必须在星期四上午之前把它还给我。” 安阎看向杜鸩,“你觉得时间够吗?” 杜鸩把眼珠放在安阎的掌心,“够用了。” 安阎看向周明荃,“好,我们答应你,一定在星期四上午之前把它还给您。” “行,就这么说定了。”周明荃揉了揉眉心说道,“我突然有点不太舒服,想回疗养中心休息。” 安阎:“都这么晚了,我觉得您还是在这里将就一下吧?” 周明荃蹙眉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我这会心里很不舒服,只想回到我自己的地方休息。” 鬼小孩说道:“爷爷,我送您回去吧?” 周明荃:“不用了,我今晚想一个人待着。等明天……明天你再来找我吧。” 安阎说道:“周先生,我实在不放心让您一个人回疗养中心,不如就由我和杜鸩送你回去吧?” 董大夫提议道:“还是我送吧,时间这么晚,你们不方便在医院来回走动,我正好值班,送他更方便一点。万一疗养中心楼门关了,没人开门,我还能打电话联系我的同事。” 安阎笑得意味深长,“您怎么突然想送周先生回去了?” 董大夫理所当然道:“你们都不太合适,我是最适合送他回疗养中心的人。” “对,您的确是最适合的。”安阎开始穿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和您一起送周先生回去。” 杜鸩:“我也去。” 安阎点头道:“好,就留鬼……周凉在这里看着鬼大夫吧。” 鬼小孩心里苦,“……” “安哥哥,你就不怕我给他松了绑,让他把……”鬼小孩低头看了眼安阎的床板,“带走?” 安阎戴好口罩和帽子,挑眉道:“你可以试一试。” 鬼小孩立马放弃,“……好吧,我确实不敢。” 一切都安排好了,安阎对周明荃说道:“周先生,我们走吧。” “等一下。”周明荃操纵轮椅挪到他睡过的病床旁边,捡起地上的小熊玩偶放在了腿上,“差点把它忘了。” 安阎、杜鸩、董大夫三人从404病房出发,推着周明荃的轮椅往疗养中心走。 等他们抵达疗养中心楼门口时,疗养中心的大门已经关了,值班室的电话又打不通,最后是董大夫联系上今晚值班的工作人员,让他过来开了门。 把周明荃送回房间后,安阎、杜鸩、董大夫三个一道往住院部走。 微亮的夜灯勉强只能照亮脚下的路,周遭都隐匿在一片黑暗之中,路上安静极了,静得只能听到安阎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和远处的虫鸣鸟叫。 走着走着,安阎出生问道:“董大夫,我听说你们兄弟的眼睛旁边都有痣,只是位置不一样,是不是真的?” 董大夫:“对,我眼睛旁边原来也有痣,出车祸时长痣的位置受了伤,伤好后,痣就没了。” 安阎问道:“您的痣本来长在什么位置?是左眼旁边还是右眼旁边?” 董大夫:“是……” “啊,我不该问的。”安阎装出一副忽然想通的模样,“鬼医生的痣长在右眼旁边,你的痣肯定是长在左眼旁边……” 董大夫尴尬道:“……对,是左眼。” “可是好奇怪啊。”安阎不再和董大夫绕弯子,“我看过你们以前的照片,据说右眼角有痣的是哥哥董方宇,左眼角有痣的是弟弟董方宙……” 安阎故意停在这里,没继续说。 董大夫僵在原地,浑身冒冷汗,“……你记错了。” 安阎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说结论,“很不巧,您曾在我面前喊过鬼医生董方宇,很显然死掉变成鬼的鬼医生才是您的哥哥。您是董方宙,一直在假冒你哥哥董方宇,以他的身份生活。” 董大夫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他是董方宙,我只是一时情急喊错了。安先生,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是董方宇。” “承认吧。”安阎抬手拍拍董大夫的肩膀,“就算您把真相告诉我,我也不会告诉别人。我不是云市本地人,等这个疗程结束后,我就会离开这家医院,说不定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董大夫吞了口唾沫,目光在安阎和杜鸩之间来回瞟。 杜鸩冷眼看着他,“我们只听真话。” 董大夫隔着白大褂摸着自己的裤兜,“我可以抽一支烟吗?” 安阎点头道:“嗯。” “谢谢。”董大夫从裤兜里拿出烟点着了,用力吸了一口,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香烟前端的火星,“我……我和我哥哥董方宇是同卵双胞胎,从小到大,我哥哥各方面都比我优秀,性格也比我好,在我和他之间,我父母都更喜欢他、更疼他一点,我也一直很崇拜他,把他当最好的哥哥和朋友。” “车祸发生后,我和他一死一伤,由于我哥哥和我的头部都受了伤,两个人脸上都没有痣,指纹也受了损,一时半会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董大夫说着说着抹了把脸,“父母来看我的时候,先叫的是我哥的名字。那一瞬间我觉得,他们可能更希望我哥哥活着,如果知道活下来的是哥哥,他们或许会稍微好受一点,鬼使神差地,我就以哥哥的名字活了下来。” “后来出了院,我才知道我妈妈因为董方宙的死哭晕过好几次,我爸爸那种只把抽烟当消遣和应酬的人,因为那段时间抽烟太多,有了很大的烟瘾……”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失去的是谁,他们都很难过。”董大夫把烟灰弹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只是没有表现在我面前罢了……” 董大夫抬手擦了擦眼睛,“这几年,我有想过把真相告诉他们。可告诉他们真相又有什么用?不管死的是谁,那场车祸,终究让他们失去了一个儿子,我的一个兄弟。” 董大夫看向安阎,“在二老心里,董方宙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能让董方宇再死一次。安先生,你们可以理解我吧?” 安阎认真思考他该怎么回答,没想到的是,董大夫根本没给他回答的机会。 “其实这些年我想过很多次,如果活下来的是真的董方宇就好了。”董大夫掐灭了手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假如活下来的是真的董方宇,陈瀚二次手术的成功率肯定会变得更高。” 安阎安慰董大夫,“您不要这么悲观,陈瀚的手术肯定会成功的。” “借您吉言。”董大夫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安先生,您想知道的我都告诉您了,现在我们可以回住院部了吧?等把我哥……弟弟送回停尸房后,我想回值班室再看看和陈瀚病情有关的资料。” 安阎只顾着问重点,“陈瀚的手术时间定到什么时候了?” 董大夫:“周五上午。” 安阎不想耽误再董大夫的时间,“哦,那等到了住院部,您直接去值班室看资料吧,我和杜鸩帮您把鬼医生送回停尸房。” 董大夫:“没关系,送他用不了多久,我今晚状态不太好,推他回去就当是散步了。” 董大夫都说到这份上了,安阎就没再说由他和杜鸩送鬼医生回去的事。 很快到了404病房门口,安阎一进门,就看到鬼小孩背靠着墙根站着,和被扔在窗户附近的鬼医生之间隔了将近一间病房的距离。 被鬼医生划破的床单被套都不能继续用了,董大夫便没回去拿窗帘,用满是划伤的床单盖住被塞在推车上的董方宇,把他推出了404病房。 此时此刻,404病房又只剩下了安阎、杜鸩和鬼小孩。 鬼小孩对杜鸩说道:“杜哥哥,鬼医生之前挣扎的时候不停地撞安哥哥的病床,床板上的灰全都掉在了你身上,要不我们把身体换回来,你去洗一洗?” 杜鸩把床下的身体拉出来看了一眼,他的身上确实沾了一些灰尘,“去卫生间换。” 安阎和杜鸩一起把杜鸩的身体放进卫生间。 几秒后,杜鸩的灵魂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原本抱着小熊玩偶站在他们身旁的鬼小孩不见了,只剩下一只熊落在地上。 “你先洗,我出去收拾房间。”安阎像以前一样拎着小熊玩偶走出卫生间,随手把玩偶放在了周明荃睡过的病床上,然后捡起地上仅剩的最后一只小熊玩偶放到被鬼小孩附身的玩偶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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