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飞的枪花,与断剑来回交击。 叶轻驰饶是手中武器断裂,却也仍旧进势如虎,敞露出来的骨架已然不再是人类的模样,这已然不是一场诛邪司和械人的战斗了。 这是械与械之斗! 在这边枪花剑气的杀意四散开来时,被甩飞跌落在地的九尾堪堪撑起了身子,迎面看去时,叶轻驰与玄机饶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了。 也是,一个屠了她整个山寨的人,玄机怎么可能放过他! 他! 真是诛邪司的好首领啊!当真是云仆手中最锐利的诛邪利器,他真的对自己下手时毫不留情,九尾也彻底死心了。 哪怕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选择删掉所有有关她的记忆。 械与人,从来都是殊途。哪怕他自己也已经成为了械人,他也同样与自己不是一路人,从来都不是。 九尾撑着的一身的伤,摇摇曳曳地朝着下面走去。 一路走去,跨过那个扛着大刀的粗汉子,还有那个爱穿红衫的小女生……一地尸体冰冷无声,和那些被诛杀倒了一地零件的械人无二致。 原来,人死了,也和物无甚区别。 九尾走到那根旗杆边上去,旗杆的另一边,那个青衫染血的书生瞑不下双目,如同牵丝木偶一样歪歪斜斜地气绝在那里,那一身缠绕的银丝早刻勒进了骨血里,分都分不开了罢! 哦,还有那个在山道上守了一夜的矮莴瓜。 九尾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忽然有所触动,她看着这整个山寨的满眼凄凉,不禁喃喃问道:“当初红崖一役我错过了,狮子他们是否,也如他们一样,死守家园?” 说话的时候,九尾竟然也发现自己脸庞边上有泪珠滴落了下去,心血一翻腾,体内七零八落的零件与人造的血管交叠破裂,她也啐了一口鲜红出来。 那腥辣辣的感觉啊,宣夫人为何要将他们做得这么像人呢,连心痛都这样的逼真。 “我不……服气!”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道暗沉又嘶哑的声音,将九尾吓了一跳。但循着声音往上看去的时候,挂在旗杆最上面的小小,一夜晃荡着。 小小悬着丝线,另一头是死去的探花为她护航,但她的喉咙处插着一把剑,剑刃断了她的声带,刚才那嘶哑声音,便是她发出来的。 挂在这上面吹了一夜的冷风,小小觉得自己和当初在红崖里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都像是一个残破的人偶,任由风吹,就是由不得自己。 只能眼睁睁地晾在高处,亲眼看着自己所在意的一切,全部死在自己眼前。 是的,在意! 或许在以前,她会觉得这是矫情,有什么好在意的! 但现在,她泪流满面,污糟着满脸的风尘伤痕,都抵挡不住这泪痕的绝望,哪怕声带受损了,她仍旧是拼尽了全力去嘶喊。 “凭什么?” “凭什么要束手待毙,凭什么他们一剑能定我们的生死,我就是不想要失去这一切,以前不想失去红崖,现在不想失去不荒山的大家……” “我不想要你们死!” 小小呐喊着,泪雨俱下的时候,也不顾自己的生死了,她想要下去,她将两只手掌紧紧地握住插住自己喉咙的那把剑,任凭剑锋割破血肉。 她用力一折,撕裂了自己,也折断了那把剑。 剑刃从她的喉咙处断裂,小小再不用被风吹得晃动而无力阻挡了,她从旗杆上垂直落下,彭然落地的时候,荡起了风雪灰尘。 待得尘埃落定的时候,小小缓缓地站起来,手脚和身上,到处都是银丝与剑痕,就连脸上也横竖交叉着几道血痕。 她起身来,跨步朝前走的时候,一边伸出手去拔出自己还有半截卡在喉咙间的剑刃,朝着地上“哐当”一扔,杀意凛然。 “去他的诛邪司,去他的诛邪令!”嘶哑的声音,如从地底深处发出,沉而哑,却浑然厚重。 此时的小小,映在九尾的眼里,就像是一架被撕裂之后又拼凑起来的娃娃,身上满布伤痕,但却仍旧努力地往前去。 走着走着,小小站住了脚步,萝莉回头,目光冷冷地扫过九尾,声音沙哑地开口,“小九,你知道当时红崖一役,狮子为什么宁可让你沉睡,也不愿意让你醒来吗?” 为什么? 九尾几乎要脱口而出,她迎上一步,但是在触及到小小这冰冷的目光时却又怯步了。 果然,小小说:“因为,你犯了大忌。”说着,小小继续转身往前走,步履越发地快速了起来,边跑边留下那余音,“我们守护自己的家园,那可是要用命去守护的,而不是战场上优柔寡断,谈情说爱!” “我可全部都看到了啊,小九。叶轻驰固然强悍,但你九尾,何尝没有机会绝地反杀他?你都手下留情了!狮子当初的决定没有错,你不配当红崖的人。” 小小一路疾驰,一路想着九尾的所作所为,想起了昨夜不荒山的悲壮,想起了红崖的倾覆,想起了狮子和葫芦他们。 小小没能忍住眼泪,在飞奔往前的时候,眼泪就往眼角两边飞,落入空中,被风吹散。 咬紧牙关,饶是脚下没有了那一双滑轮,但也无所谓了。她的速度爆发起来,两条腿同样无人可挡。 那可是,葫芦送她的。 听着小小的这些话,九尾最后撑着的那口气也泄了,她连连后退,最后如同一个纸人似的站在这山道边上,满眼泪痕。 “为什么,你们用命在守护,我何尝不是?”九尾这一身伤痕,何曾惜命? “我只是,我只是……无法亲手杀了叶轻驰罢了,便如此罪无可恕吗?”九尾的声音带着难解的怨,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哪怕她再强令自己,也是无法对叶轻驰下手。 她冲着他们打斗的那边凄厉地喊道:“叶轻驰,但有来生,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这一声嘶喊声,夹杂着爱恨,夹杂着她对红崖的愧疚,也夹杂着自己的不平。但一阵风吹过,她身后最后的一条尾巴也断落了。 她看着自己的肢体随着这根尾巴断落,也在快速地萎缩,重叠,最后她身体内的骨骼断裂到竟然无法再支撑她似人一样地双足站立。 但见她整个人快速地缩了回去,骨骼重叠回它原本的面目,从那一堆水袖罗裙中,一只没有尾巴的白猫钻了出来,被风一吹就朝着山崖下滚落下去。 小小,狮子,你们都错了。 “我何尝,没有用命去守护?红崖一役我没能赶上,这一役,我也拼了命的!”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白猫像是一尊失了轴的器械,生命力在快速地减弱,顺着山崖滚落下去,顷刻便失了踪影。 就此掉下悬崖,约莫……粉身碎骨了罢! 风起云雪间,呼啸山海天。 玄机手上长枪挥去时,叶轻驰原本已经被撕开了的皮囊已然更加的张开了,玄机取鳞所去之处,每一遭都往他的伤口上挑。 随着断剑落地,叶轻驰银丝取次,抛取之间取鳞被拖拽得难以再挥霍,玄机只得将取鳞一分为二,用枪柄这一断权当短棍挥去。 然而,银丝钳制械人,一旦吸附在血肉之间,玄机便很难挣脱。再加上叶轻驰现在也是如此,是以他那一端的银丝反而更加稳妥地缠绕在自己手腕间,根本就不在乎银丝将自己刻勒得深刻见骨。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只要能诛杀了玄机,叶轻驰不在乎任何代价,他大喝了一声,浑身周围一凛,散发随风散开的那一刻,他只将玄机一个劲地往前拖。 玄机紧咬银牙,绊到地上一块石头的时候,借住石头长在地底的力道勾住自己,两人一前一后的拉锯,谁也不慌多让。 只有银丝,被紧绷得,似乎随时都要断裂了似的。 玄机只觉得银丝勒过的地方,皮肤有开始裂开的痕迹,但此刻高度的紧绷让人忽略了痛楚。 这痛楚,让玄机没由来地一阵心浮气躁,叶轻驰不顾自身损伤,玄机也咬牙豁出去,拼了这只手不要,她拼命地将手往回缩,往回缩。 哪怕皮囊裂开了, 哪怕皮下血脉被撑破了,就连骨骼都有种快要断裂了的感觉。 “啊”! 她长呼着,绷得手腕快要断裂的时候,银丝也受不住了这般强撑的力道,断了。 银丝一头断裂,一头攥在玄机的手里,她干脆拿起取鳞,将一头缠在取鳞上,转了几圈豁然一拉,快速地往前跑。 反客为主。 现在变成了她拖着叶轻驰往前方去。 她是械人,惧怕诛邪司的这些武器,叶轻驰何尝不怕,他俩现在是一模一样的啊! 银丝吸附着叶轻驰,他被快速拖着往前方悬崖去的时候,手指不断地攀附着地面,抓出了深刻的几道痕迹。 叶轻驰勉强定住了身形,但另一只手却一扬,直接将滚石一抛。 “轰”地一声在玄机跟前炸开,玄机脚步顿止,在地上翻滚开时,只余半截取鳞在手。却见叶轻驰又复重来之势。 玄机也不躲避,径直迎上了叶轻驰,直将枪柄一端从他身后的心脉位置插将进去。 然而,玄机的胸前也被他的钢铁骨掌所贯穿,鲜血流淌。 叶轻驰的肺腑内,齿轮机扩不断地运转间。取鳞的忽然插入,如同致命的一击,玄机将取鳞一转,旋动他体内的零件,一挑一拔之间,哗啦啦地一地零件被带出。 叶轻驰垂眸看去,自己的胸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空荡荡,从前面能够看穿到后面,中间的线路串线的串线,损坏的损坏,已然就开始燃烧起了小火苗,噼啪作响。 “不可饶恕,受死吧!”叶轻驰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不知道是恼是怒,想要上前去的同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腿骨竟然也开始断裂,是取鳞挑翻了那关节处零件,此刻开始全数松散掉落了。 叶轻驰踏出这一步的同时,整个人忽然也站不住了,面朝地上倒了下去。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叶轻驰难以置信地呼喊着,一头墨发覆盖在眼前,依稀从墨发的缝隙间看到玄机朝此走来的身影。 她尤然身形挺拔,杀意凛然,似刚破晓而来的时候,锋利如初。 “叶轻驰,要你一命,祭我不荒山的所有弟兄。”说着的同时,她弯身下去将掉在地上的另外一截取鳞给拾起,一扣重新合二为一。 也在取鳞合二为一的那一刻,叶轻驰双手一撑地,推动自己的身子忽然翻了起来,手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抓起了一把剑。 铁剑银勾,专门诛邪的。 此刻直直地朝玄机而去。 而在长剑飞来的同时,玄机朝后退却的时候,刚才叶轻驰抛来掉落在地面上的滚石,也轰然地又一声炸裂开来。 这一滚石炸开,玄机猝不及防,人与手里的兵器全部掉落在地,已然躲闪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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