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到从上面缓缓走下来一人影,霍翎不禁怔住了,“君主?!” 她的君主,天下的君王,李瑶之! 李瑶之披着黑色的披风,一路姗姗,下了山道,到来霍翎的跟前,他也抬起头看着这片天,竟觉得唏嘘。 “宣姬千算万算,到底算不到,我终有一日,会将整个不荒山夷为平地。”他说着,垂下头看向霍翎,“只有我,等到她回来。” 其余人,都去死吧! 霍翎惨笑一声,似乎有某种认命的绝望,“我差点忘了,你是李瑶之!”说着,霍翎也抬起头来看着这片苍穹。 月满,已开始西斜。 “这夜让我好生地恍惚啊,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天晚上。”霍翎望着幽幽月色,苍白地道:“只有寇天官,只有他看清楚了你,离开了不荒山!” “我当时真该,跟他一起走的。” 提到寇天官时,李瑶之的神色骤然沉冷了下去。 “寇天官!” 同样的一片天,同样的一片月,同样的一片天空下。 不荒山山岗上,土匪窝里。山寨门口被轰炸倒塌,飞尘扬起半天才全部又落下,露出山寨里了无声息的荒颓景象,只有取鳞插在土石间。 山下的另外一处村落处,二当家带着的那帮手下,在蝎子的追杀下,一路哀嚎,血溅在土地里。 荒山的界碑下,两个少年也仿佛认命了似的,无力再抵抗,只能任凭着诸邪追来,大地震撼抖动,下一刻,可能就是连着界碑和他们两人,一起碾碎了吧! “这可真是……再糟糕不过的一夜了。”寇占星不禁有些抱怨颓唐地开口,“不荒山难道,真的要在一夜之间被夷灭吗?他娘的,我怎么最后是和你死在一起呢?” 这时,霍青鱼徐徐地睁开了眼睛,低垂的双眸有着难以刻画的沧桑与坚定。 寇占星看着霍青鱼还活着的模样,嘲讽一笑,“你这样子,可真像极了我老子。” 霍青鱼侧首看了他一眼,“寇天官?” 那个……仅仅存在于传说中的人。 那是不荒山千百年来,唯一一个出走过不荒山,越过界碑而去的男人。 “你爹,是什么样的人?”忽然在这一刻,霍青鱼问了一句。 “我家老头??”寇占星仔细地去回想着,最后看了看自己的这幅模样,想来自己与自己的老子,像极了十足十。 于是,寇占星自嘲地道:“是个不靠谱的人。” 说着,他等死一样地,让自己的头仰靠在冰凉的界碑上,好让自己死的时候以最舒服、更肆意的姿态死去。 但想了想,老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寇占星喃喃地,带着从心灵深处拔地而起的一丝敬畏,“他叫寇天官!” 寇天官! 霍青鱼诧异地看着寇占星,未见过他如此一本正经过。 “家父寇天官!” “君似月华,流照万千。” **作者寄语:**
第九十一章 天官篇(1) 不荒山位于西南,以北面界碑为限,世代荒凉。 所幸,这里的人也没怎么动过出去的念头。杳杳月华,千年万年来,就这么萦照在这片荒山,寂寂无边。 然而,于寇天官而言,最后悔的一件事则是跟着主子,在龙脉里面取出了一架钢铁人。 那天晚上,被山匪追着落下悬崖,惊慌之中误入了一个前所未见的世界,等到他们从那个世界里出来的时候,瑶少主取了一架美人玩偶出来。 而他,也取了一架出来。 少主说,那个地方就是龙脉,他们家的地盘,里面的东西,必定也是他们之物。 可……寇天官越发地觉得,事情大不对劲。 祭祀台下一切正常,除了那两匹他们一并纵下悬崖摔死了马,血肉模糊。寇天官后来曾回去,寻了个地方将那两匹马骨埋好。 回到家里,业已夜半。 寇天官的家在村里的最后头,他是个孤儿,父母亲离世时,他还小。就这么守着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外头的灶火已经许久没有开过了。 平时都是跟着少主混日子,但要说最开心的,还是同村的霍翎,每次有好吃的总是少主一份,他一份。 但从龙脉里出来了之后,少主也一直不见人,寇天官则是心里不踏实,所以才回了一趟祭祀台。 其实那天晚上从悬崖往下摔的时候,马匹往下都摔死了,而他们两人阴差阳错之下进入了龙脉,但事后回想,他们两人也是有受伤的。 少主落下的地方,还有一大滩血迹。 只不过,当时情况下,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没有人去注意自己身上的伤。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又沾染上了。 打了盆水,还没来得及点灯,就先在昏暗的屋子中不断地搓洗着。 可洗着洗着,寇天官的动作就一顿,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前面,前面是放着一面铜镜的地方。家里没女眷,所以这面铜镜上落满了灰。 但这不影响刚才从铜镜里头一闪而过的光芒。 那是一道隐晦却又利落的锋芒,像是从淬炼无数次的精钢身上才能闪现出来的,而他这穷得叮当响的家里,本来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可就在几天前,他正巧从那个虚幻的龙脉世界里,取回了这么一架浑身精钢的人形钢铁玩意。也是这架钢铁,让寇天官一直觉得虚假不存在的龙脉,是真实存在的。 而就在刚才,他好像从铜镜里看到,那架钢铁骨骼的玩意,动了一下。 是眼花吗? 绝对不可能。 那面铜镜多年没用过了,上面落满了灰,寻常光影根本破不开这层灰霾。 寇天官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木讷地转过头去,看向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面的那架钢铁械人。对上寇天官目光的,是那架械人顶着的那颗骷髅头,黑洞洞的双眼。 一动不动。 寇天官走近前去,蹲在那架械人身上,看着那上面仿造着人类的骨骼关节,精美到连牙齿骨骼骨缝都天衣无缝。 寇天官用手拄着自个下巴,“到底是多无聊的人,才会照着死人骨头做出这玩意来?” 虽然知道这玩意肯定不是人,但一样物件如果过于似人的话,看久了总瘆得慌。于是,瘆得慌的的寇天官随手拿起了身旁的一块布条朝着钢铁的头上盖去。 “这样顺眼多了。”寇天官起身来,顺便甩了甩自己的手上的水渍,“明天还是得找一找少主,这玩意这么摆在家里,整天看着也不好。” 寇天官还没寻思好该怎么去处置呢,转过身去对点燃烛火。 烛火亮起的时候,火苗立得腾腾正,屋子里也全然亮堂了起来。可当寇天官转身的时候,目光又不经意地瞥过那面铜镜的时候。 寇天官又定住了。 铜镜里面,那道隐晦又利落的锋芒,从覆盖在镜面上的灰尘缝隙里闪来。 寇天官上前去,用手摸了一把镜面,好不容易洗干净的手,这会掌心里又满是灰尘,但看着那一道水渍划开的镜子倒映出的光景时。 寇天官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豁然侧首,看了一眼桌子上点起的烛火,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风吹斜过,火影依然堂堂正正地立在上面。 可既然没风,为什么刚才他盖在上面的那块布条,此刻落在地了地上,那个骷髅头则仍然瘫直了双腿靠在墙上,双手则直直地摆落在两边地上。 其中右边的那只手掌骨骼的边上,则放落着那方布条。 这……也太邪门了吧! 寇天官忍不住在想,这玩意,该不会是活的吧? 他将手触摸到这具钢铁骨骼上,只有冰冷的骨架,用铆钉契合,在关节处打磨……每一处细节都在昭示着创造者的细致。 可没有温度,没有内脏,也没有皮囊,只有那裸露在外的牙床和骨骼,让寇天官无时无刻都觉得它在咧嘴并牙“滋”自己。 寇天官打了个抖,起身来找了个麻袋,架起这架械人,手脚并拢地将它往里头塞,然后拿上铁锹,扛着麻袋就往村后面去。 伴随着寇占星挖坑的同时,他的聒噪也不断。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看你这家伙天天瞪着眼睛用牙滋我,必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别怪我心狠手辣。顶多每年清明重阳,我过来给你来上柱香。” “只不过,你们铁人,也吃香火吗?” “算了先不管了,礼多人不怪。在我们这边的老祖宗,死了都是埋在土里面的,每年上香的也都是心怀敬意的人,敬意懂吗?所以我埋你,这是尊敬你,这是我们这边最大的敬意了,你得心怀感激。” 随着械人被埋进,铁锹重新将土给填好,末了还在上面将黄土拍实,这回总算踏实了。 寇天官埋好了自己的这架械人,舒了一大口气。 他起身来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还帮村子里的人将来粮食运回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家中。 只是,这一次他回家,推门而进的时候,家里烛火晃了一晃,顺带着寇天官整个人也一并晃了一晃。 他怔住了,惊呆了,甚至言语难以描述他此刻看到家里的情景。 只见地面上落满黄沙土,就像是有人揣着一袋沙土,边走边漏,走遍他整个家一样。 然而,这并不是让他震惊的原因,他震惊的是,那个被他麻袋罩住拉去埋了的人形钢铁,此刻又双腿瘫在地上,靠着刚才那面墙,全身的骨骼缝隙里塞满泥土地,继续双手瘫在两边,斜斜地坐着。 空洞洞的双眼就这么看着推门而进,吓得定在那里的寇天官。 仿佛在控诉着,你为什么把我埋了? 寇天官这一刻,胸膛里那颗小心脏差点没能撑住,他绷不住“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 应和他这一声大叫的是,那个靠着墙面歪斜着瘫坐着的人形钢铁,它头上的那颗骷髅头,似乎在爬出泥土的时候卡壳了,竟“咚”的一下往下掉,骨碌碌地朝着寇天官这边滚了过来。 “啊啊啊啊!脑袋滚下来了……”这下,寇天官更是往死里叫,连门也不敢进了,干脆退后一步,直接将门给重新关上。 然后,上锁! 对头,锁住这玩意。 “吓死我了。”寇天官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也实在是太邪门了。 寇天官觉得,在想办法彻底解决这邪门玩意之前,绝对不能放它出来,谁知道这玩意会干出什么事来。 锁好门之后,寇天官又想起当时同行的李瑶之也带出了一个女人。 寇天官心下存疑,“那个女人被封在龙脉里那么久,绝对不可能是正常的。”想着的时候,寇天官忍不住打了个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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