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舒气的时候,窗外有风透了进来,无辜将放在桌面上的其中一册给掀开了。风不识字,却胡乱翻,直至翻到最后一页。 李瑶之的目光便凝在被风翻页出来的那两行小字上:龙脉非正地,天下邪皆出此地,须诛之。龙脉毁,邪尽! “龙脉毁,邪尽!”李瑶之喃喃地重复着天官一册上最后的叮嘱,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出寇天官在写下这一行字的时候,那种恨不能赶尽杀绝的心。 “二十年了,寇天官,到底还是回来了。”李瑶之说着,伸出手将那翻开的书页又重新推了回去,回首看向寇占星。 寇占星被他一看,原本松散的模样倒显得不合时宜,他只好讪讪地回正来,迎上李瑶之的目光,“你看也看了,现在该放我走了吧?” 李瑶之将身站直,目光落在寇占星的身上。从一开始如水般倾覆,到最后慢慢地连寇占星都感受到,李瑶之眼神里这水,似慢慢地变寒,结冰。 从这冰寒之中,仿佛有一把冰刃深藏其中,直指寇占星,随时朝着他的喉咙刺来。 在这冰冷的杀意之中,李瑶之复又开口,“不荒山世代诅咒,生于此地的人至死不能跃过界碑,老死此处。”说着,他低下头,慢慢地用手去磋磨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 “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你父亲当是怎么冲破不荒山的诅咒,越过界碑的?” 寇占星听着,不觉起了一身汗毛。他盯着床榻下,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踏,那些该死的机械蝎子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在寇占星迟疑的时候,了冷却忽然一怒而喝,“说!” 寇占星打了个机灵,直勾勾地盯着李瑶之,“你凶什么凶,你不是皇帝嘛,你当年怎么离开不荒山的,我父亲就怎么离开呗!” 问问问,难怪父亲一再叮嘱,远离李瑶之,此人堪比猛兽。现在猛兽不猛兽的不知道,这模样一看就不好与。 然而,寇占星这话却出乎了李瑶之的意料之外,他看着寇占星的眼神忽然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种极度震惊的神色。 “寇天官,也复制了一个?” 寇占星听不明白李瑶之这话是什么意思,歪斜着头啧了一声,“你说复制什么,械人?” 听到此处时,李瑶之整个人沉了下去,他恍惚觉得寇天官当年离开,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李瑶之沉默不语,寇占星自觉自己是哪里听错了,还是他哪里说错了,“父亲不是凭借半副械人,出走不荒山的吗?” 寇占星兀自说着,然后一双纯真不谙世事的眼眸里,忽然一动,如似碧波春潭原本平静无痕,却忽然落入了一颗石子。 激起千层浪。 就是李瑶之也难以止住这新潮中的滚滚澎湃,激荡而来,“寇天官为了离开不荒山,竟然让自己变成械人吗?”说着,他竟低头沉沉地笑了起来。 那声音听得寇占星极不舒服。 就好似父亲已经入土为安了,而今却来一个当年的故人,在他坟前嘲讽,唾弃! 寇占星忍不住呼了一声出来,“我父亲,才不是械人。” 李瑶之止住了笑,抬起眼来,一脸正色,“即便不是,这二十年来,寇天官也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李瑶之这话,寇占星无法反驳,但只瞠大了双眼,似乎难以置信。 但随后,寇占星瞠大的双眼仿佛开始蒙上了另外一层疑惑,似乎又窥探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看着李瑶之的时候,嘴巴张了大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从震惊,到看着李瑶之的时候,寇占星仿佛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哪根弦,他忽然惊疑不定了起来。 随之,寇占星试探地开口,问道:“敢问阁下,当年又是怎么走出不荒山的?” 寇占星这话一问出,他忽然觉得李瑶之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紧接着,原本已经不知道躲藏到哪里的蝎子,忽然又潮水一般涌了出来,纷纷朝着寇占星围绕过去。 寇占星继续往后退,恨不能顺着身后的柱子爬上去。 但是,李瑶之张弛有度。 看着寇占星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他轻哼了一句,复而又问了一句,“寇天官当年用半副械人出走不荒山,那剩下的那半副械人,去哪里了?” 当年,两人一同误入龙脉。 李瑶之带了代号叫做“玄机”的械人出来,寇天官则带了另一架! 既然,他只用半副,那剩下的一半呢? 正当李瑶之这话问出的同时,从窗外忽然“咻”的一枚的暗器破窗而入,穿过烛火晃了一下,寒锋带着肃杀的凛然之意,直直地朝着寇占星而去。 见状,李瑶之眉心一拧。 “看样子,是有人不想让另外半副械人露面!” **作者寄语:**
第八十二章 君要臣死 ===== 寇占星扒在柱子上,这一根飞来的暗器他还没能来得及看清呢,却在李瑶之的话语的说出的那一刻,从地上一只蝎子也飞了起来。 蝎子撞在那枚暗器上,“叮”的一声,蝎子落地成瓣,那枚暗器也掉落两片。 寇占星怔住了,连发生什么事都没搞清楚,就见到窗外人影飞来,正想飞扑进来的时候又与另外一人扭打成团,始终不见人。 不过,看那窗外身影,应当是霍翎和那个蛰奴! “蛰奴办事,越来越不力了。”李瑶之的话语中有着明显的怒意。 话语落下的时候,蛰奴的身影破窗而进,跌落在李瑶之跟前,很明显,她是被扔进来的。 顺着蛰奴破窗而进的方向看去,外头穹庐下,站着素发微凌的霍翎。村妇带刀,目光如霜,很显然,与这蛰奴一场打,也费了她好大一番劲,此时正微微喘息着,出现在李瑶之跟前。 “霍翎!”李瑶之轻唤了一声,眉心微拧,似乎在这个时候见到她,是一件很意外的事。 霍翎和李瑶之的目光对上,也有一刹那的急促,但旋即又强行镇定下来。她匀了匀自身的气息,开口对李瑶之说:“陛下,他乃寇天官之子,不该出现在此。” “所以呢?”李瑶之反倒问将一句,回头望了一眼寇占星,则又回首看向霍翎,继而缓缓举步朝着外头走去。 “你就急急赶快,杀他!”站定于的草庐台阶前,草木于圣主跟前皆俯首,说出来的话语轻然平缓,却自带威压,隐隐透着薄怒,“刚才那一枚暗器,是你所发?” “寇天官之子,我都不急杀,你却比我更不耐!”李瑶之慢慢地捋着,上一刻问道寇占星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却在这一刻呼之欲出。 而霍翎在听到李瑶之这番话的时候,明显脸色也变得惨白了起来,但又默默地将自己手里的武器握紧。 她的动作,全落在李瑶之眼里。 可李瑶之仍旧自顾自地说:“所以,当年寇占星用半副械人改造了自己,出走不荒山,剩下那半副义体,在你那里?你怕暴露踪迹,所以……先下手为强,对吗?霍翎!” 这句话,虽是问询,但是李瑶之的语气却已经自带笃定,甚至无需霍翎的回答,他心中便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此时看向霍翎的目光,已然怒极。 “所以,早在当年寇天官出走不荒山时,你便已经与他相同,背叛我了。”李瑶之怒呼而出,头痛的感觉又隐隐暴起,额头两边的青筋凸起,有种随时要暴走的错觉。 李瑶之的话,全对! 霍翎也难以自抑地浑身颤抖起来,但并非害怕李瑶之的怒意,而是她,也有难以遏止的怒意。她抬眸正视着李瑶之,无了平时那种高山仰止,不敢近前的维诺。 唯有一句歇斯底里的哀怨,啼叫声出,“你根本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在说出这话的时候,霍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着眼泪一并落下。 然而,她的泪在李瑶之眼里,并不算什么,“我无需知道。” 说罢,李瑶之转身朝着屋内走去,扫了蛰奴一眼,“该杀的没杀尽,你也不用回来了。” 灯影下,蛰奴的容貌一览无余。 黑衣黑发,素净的脸上因为嘴唇也泛着黑,狭长的一双眼显得阴沉异常。明明煞是好看的一副皮囊,却横生出一股阴毒的感觉来。 在李瑶之话音落下的同一刻,蛰奴双腿一蹬,快速飞身蹿了出去,身子于空中飞旋而去,双手摆动,如刀凌厉攻击向霍翎。 霍翎刀在手,格挡住了霍翎,在与她周旋时,蛰奴悄悄将收起的长尾超上狠狠一扬。随之,猝不及防之时,她祭出了自己的杀招。 长尾横扫一过,扫过霍翎的下盘。 蝎子的尾又毒又锋利,蛰奴这一招向来无人可挡,霍翎血肉之躯绝不可能再完好地站立了。 可是,当蛰奴的尾巴扫过霍翎的下盘时,却意外地没有预期中断了她腿骨的声音和惨叫声出,相反,她的骨骼却异常地强硬。 蛰奴一脸震惊,却仍旧不信地将尾巴朝着霍翎再度卷去,一收。 然而,撕裂的只有那双脚上的衣料,下面那一双腿骨……在撕裂的布料之下,霍翎的一双小腿胫骨至膝盖往上,竟泛着的古旧的黄。 金属的黄! “你?” 这下,不止是蛰奴了,就连李瑶之也吃惊了。 看着孤身孑然站在夜幕下持刀的村妇,她悍然愤怒,低着头也看着自己这一双金属拼接的下肢,骨骼分明,却没有在上面做出一层仿生的皮肉来。 只有那赤裸裸的尽数骨骼裸在外头,平时靠衣物遮挡,从来没有人发现霍翎的秘密。可这一刻,她最后的一道窗户纸被蛰奴给卷碎,她苦守了二十年的秘密昭昭在前。 霍翎眼里的泪花在颤抖,然而却失声而笑,抬起头来,她看着李瑶之,“不错,寇天官那半副械人,给了我!” “可二十年前,宣姬对我们做过什么,你又知不知道?!”霍翎说着,怒极悲极,“天下女人何其多,你为什么偏偏就是放纵她……毁了一切!” 李瑶之看着霍翎,原先的震惊已经开始慢慢平复下来。他抬头看向天穹,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但原先的满腹疑惑,却在此刻全数解开了。 “为了离开不荒山,你们竟然将自己做成了半改造体,真是……意外啊!”李瑶之幽幽一叹,而后,又将目光收了回来,说:“本来此行不荒山,就是为了将当年一切抹平,既然你也早就与寇天官同路,便……如此作罢!” “什么意思?”霍翎不解,但从李瑶之的话中,却隐约嗅到了危险。 “你以为,我此行而来,单单只为了夷平红崖吗?”李瑶之说着,转身走入草庐中。 霍翎猛然惊醒,冲步上前去,却迎上了蛰奴的阻挡。 霍翎难以上前,只得冲着李瑶之的背影遥声大喊:“难道你就不能看在我为你生了青鱼这个孩子,留不荒山一条活路吗?他是你的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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