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我倒是一心求死,奈何他不让。” 男人脸上的笑容蓦然消失,他睨着麟岱,道: “鹿鸾山生生掰断了我的手腕,将我吊在你的床头,看我血流不止,哀嚎求饶。” 麟岱挑眉,以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 “怎么,你不是于他有恩吗,他为何这般对你?” “有恩……” 言清忽然转身,淌着池水踱步,神经质的喃喃道: “我的确对他有恩,不对,应当是言家对他有恩……” “这狗东西,竟丝毫不顾及我的救命之恩……” “妈的……” 从言清断断续续的自白中,麟岱渐渐知道了那些前尘往事。 言清并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他也没有名字。夺舍了言家少爷后,他也就继承了“言清”这两个字。 鹿鸾山还未成为仙尊时,在鹿家受人排挤,一次,他差点被嫡系中的几人弄死。言家族长看不过去,替鹿鸾山主持公道,替他争得了进入家学读书修习的机会,这才开启了鹿鸾山的仙途。 那时言家族长是位妇人,亦是言清的母亲。她腹中正怀着言清,由于修炼受损,这胎儿足足怀了几年都毫无动静。就在见到鹿鸾山的那一眼,胎儿踹了族长一脚。族长以为是神明授意,连忙救下了濒死的鹿鸾山。 其实那一刻刚好是言清夺舍了这位少爷,伸了个懒腰。 自那以后鹿鸾山修炼顺遂,被天机录受封骨珑仙尊,风光无限。 又过了好几年,言清终于出生,由于和骨珑仙尊有过这么一段轶事,被认为是仙尊的救命恩人。鹿鸾山似乎真的将他视作恩公,将他接入太阿宗,给予他诸多特权,让他在上修界名利双收。 无人知道这身体里早就换了个灵魂,言清替代了言家少爷,在太阿宗活得好不畅快。他享受仙尊恩人这个身份,渐渐得意忘形,被鹿鸾山发现了端倪。 起因是他时常离开这具身体,夺舍人家的身子,做出些荒唐可笑的事来。再回到言清体内,悠哉悠哉的去看笑话。 有一次回得不及时,被鹿鸾山发现了。所幸鹿鸾山惦念那救命之恩,没有处罚他,只是口头警告,不许他再犯。 从那以后,言清越发得意忘形,反正鹿鸾山不会对他如何,他便在宗内呼风唤雨,肆意妄为。 对于鹿鸾山也没有了最初的尊敬与畏惧。 “可惜啊,居然还有天罚这种鬼东西……” 言清眼神幽怨,一拳砸到了石墙上。 “我夺舍人族,忤逆天道,上天要我眼瞎腿瘸,暴病而死。” “鹿鸾山那废物居然以人族叛徒的罪名将我关在牢中,说我破坏人魔结界,对我不闻不问。” “我算是明白了,他巴不得我死,好让那些卑微耻辱的往事被人遗忘,他好安然做那尊贵清高的骨珑仙尊。没良心的东西,若不是我,他早就死了,哪里还有今天……” 言至此处,言清忽然看了麟岱一眼,笑道: “我能逃出来,多亏了泽渊。” “若不是鹿鸾山加派人手去寻你,狱中守卫亏空,我还真就死在了那里。” “多谢泽渊,又救我一命。” 麟岱脸色青白,他已经知道了后续。 言清从太阿宗逃出,因为人族叛徒的罪名,他无法回到言家,只能在外逃窜。被齐缘书捡到带回涅罗宗,又被麟岱发现,救了他的命。 麟岱真想给自己一拳,若不是他多事,言清早就死了。 当时就不该让前辈救他,太阿宗之事同他们有什么关系,何必要去弄清楚! 麟岱悔不当初,怨恨地咬住自己的下唇。 冥冥中似乎有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一切,麟岱同其他人都被拴上了无色丝线,无知无觉地演着悲欢离合的皮影戏。 他们默默承受,别无他法。 麟岱忽然想起了一点,问道: “人魔结界破损之事不是你做的,那是谁?” 是鹿鸾山吗? 他一心想向魔界求和,做出此事,也有可能。 麟岱曾经以瞳术迷惑过鹿鸾山,逼问他人魔结界之事。可鹿鸾山一口否决,也说不出是谁所毁。当时麟岱以为他心有畏惧,不敢言明。现在想来,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言清双眸眯起,歪着头望着麟岱。 他咂嘴,说道: “我说了,你会信吗?” 麟岱沉默了一会,道: “我信。” 为什么信?麟岱自己也不知道,直觉告诉他言清这里有他想要的答案,有掩埋尘埃之下的真相。 言清笑完了腰,他一边抹泪,一边道: “好,那我便告诉你。” 麟岱紧紧盯着他,男人悠然走出浴池,披上那件楚佛谙惯穿的黑袍。 “是绵锋。”言清说。 “楚佛谙的手下,绵锋。” 麟岱哑然,他停住了呼吸,久久不能平复。 绵锋?居然是绵锋……怎么可能是绵锋! 楚佛谙不是蠢人,他那般信任这个童子,两人必然是过命的交情。他还命令绵锋驻守大沧山,看管人魔结界……麟岱眸光一亮。 难怪,难怪结界频繁被损,却找不到那作乱之人。 竟是楚佛谙的心腹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楚佛谙信错了人,麟岱心如刀绞,若他知道自己多年忠诚的下属做出此等行径,不知道该如何伤痛。 “绵锋为何要如此?”麟岱问。 魔族入侵,对他可没任何好处。 “我不知,我亦是搜过他的魂之后才得知此事,先前代太阿宗外寻查明此事时,几乎没注意到这号人。”言清答到。 绵锋的确低调,上修界知道他的人没几个。 “你方才……”男人拉长了调子,“是不是怀疑你师尊?”ČȞÐJ 麟岱不理他,却也没否认。 言清:“哈哈哈,鹿鸾山也有今天。” 见麟岱看着自己,男人解释道: “那老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就盯上你了。” “当时有个什么传言来着……对了,莲帝转世,你的天赋相当好,在太阿宗一亮相,都说你乃莲帝转世,前途无量。那汝嫣家族的神婆还替你算了一卦,说是命带莲花,祥瑞之兆。可惜啊,鹿鸾山小肚鸡肠,生怕你夺了他人族仙尊的位置,将你养在身边却不教导,想将你生生养废。” “养着养着,就不知怎么动了情。他那人,庶出的便宜少爷,性情古怪吝啬,人家看你一眼他都要发疯。你越是招人喜欢,他越是痛苦煎熬。于是他想法设法,费尽心思地孤立你,待到所有人都对你弃之敝履时,再假惺惺走到你面前,等着你求救诉苦。” “可他不知道自己碰上的是什么硬骨头,泽渊啊泽渊,你当真厉害,受尽那般折磨都未曾低头。鹿鸾山苦心经营,到头来便宜了他的老朋友,哈哈哈哈……”
第78章 离开涅罗宗 和麟岱猜的八九不离十, 只是他未曾想到过,鹿鸾山居然会忧心自己被人取代。 原以为他那样的强者,是没有这种顾虑的。即使有, 也不应该顾虑年纪尚小的麟岱,而是顾虑楚佛谙这种实力相当的修士才对。 难道真是因为年少时的遭遇?麟岱也不愿再细思了,楚佛谙的神魂还在外漂荡,想到这他就惴惴不安。 他的神魂究竟跑到哪里去了?麟岱该如何寻到, 言清这里该怎么应对,鹿鸾山执意求和, 人间又如何太平…… 沉重琐事像厚棉被一样层层盖下,麟岱忽然觉得头重脚轻。他张开口,还没说话, 就感到泉水咕噜噜浸没了耳朵,眼前晃动着爱人模糊的脸。 ———— 翌日,在许鹏莱又一次祭出八人阵后, 麟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环顾四周看见了许多人。涅罗宗中人待他极好,见他醒来, 两个女弟子惊喜地抱在了一起。 麟岱正欲微笑,说自己没事。却见人群中言清一脸凝重的盯着自己,用的还是楚佛谙的脸,一时没忍住恶心的干呕起来。 “仙君,你还是不舒服吗?” 一只小手从人群中挤出, 大胆地握住麟岱的手。 许桐桐年纪甚幼,才不关心什么男女有别身份尊卑,她泪眼汪汪地扑到麟岱身上, 小手捂住了麟岱的脸。 “爹爹说……说你病了, 那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麟岱见她小大人似的皱眉, 安慰道: “我无事,桐桐别担心。” 麟岱没吃什么东西,坐起后捂着腹部,接连吐着苦水。 壮汉连忙让人呈上莲子羹,递给“楚佛谙”。 涅罗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拉扯着出去了。麟岱见他们挨挨挤挤地说话,还有一个悄悄回头来看自己,发觉麟岱也在看他,吓得一溜烟跑远了。 麟岱不免叹气,许鹏莱虽然不信他说的话,对他却是一等一的好。座下弟子无不尊敬有礼,连那群小孩都很是喜爱他。 旧日的伤痛被逐渐洗刷,麟岱似乎都要忘了曾经阴郁寂寞。也是这样的涅罗宗告诉了他世人的真善美,让麟岱真真正正感受了了人间的纯粹美好。 越是珍惜,便越是留不住……麟岱不知该如何让他们相信自己,不知该如何告诉他们宗中坐镇仙尊已经换了个人,告诉他们风雨将至,此般太平可能稍纵即逝…… 青年轻敛眉眼,眸中闪过泪光。 言清愣了一瞬,命众人退下,拂袖坐在了床边。 许桐桐扒在门边看了又看,终于还是被他老爹一把子拖走了。 麟岱闻到了食物温暖的香气,他看见递到唇边的小勺,想了一会,终于咽下了一口。 言清没料到麟岱这么乖顺,汤勺碰着碗壁叮铃一响,又递出一勺。 没一会小碗就见了底,麟岱感到有些反胃,他摇摇头拒绝言清送到他嘴边的糕点,将软枕支起,靠在了床头。 他看着言清,一言不发。 男人静默着,又忘向窗外。他说: “泽渊恨我?” 麟岱什么也没说,他眼神扫向书案,想起了昨日请求古承寄出的信。 涅罗宗弟子皆使用白鸽送信,这样算来,今日鹿鸾山就能收到他写的无字书。 眼下言清占据了楚佛谙的身体,这上修界便只有鹿鸾山能制衡他。鹿鸾山一心向魔界求和,虽不知言清的心思,但麟岱能看出他并无剿灭魔族的抱负。毕竟言清不是人族,他更类似于魔族那种生命,说不定更乐意成为其中一员。 两人一旦联手,楚佛谙多年心血就毁于一旦。麟岱不愿看到这样的结局,爱人不在,哪怕肝脑涂地也要为他守护这番基业。 如今绵锋已不再可信,他势单力薄,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使鹿、言二人生出龃龉,最好是彻底决裂,两方争斗,拖延时间,他才有机会寻回楚佛谙的神魂,稳定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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