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不详的预感。” 青秋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突然露出忧愁的表情:“我这个儿子和我一点都一样,小小年纪,心思深得很,我都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阿蚌不以为然:“人家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东海王了,都自己掌权了,又不是小孩,肯定有自己的心思。” “不一样,不一样。” 青秋摇头:“你不明白,我肚子生的我还是了解的,这孩子太年少老成,你别只看他表面懂事,脾气冷淡也有善心,但他骨子里有股狠劲儿,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他要是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我可真是…” 阿蚌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 青秋看了一眼还什么都不明白的傻白甜阿蚌,再看看好大儿离开的方向,突然恨不得仰头唉声长叹,双手合十喃喃说:“天啊,天啊,可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 · 珠珠和敖金瓴在街边吃馄炖。 傍晚时分,夜市已经人声鼎沸,高挂的五颜六色花灯照亮逐渐斜落的余辉,街上人来人往,敖金瓴找了家街角小巷头支着的干净摊子,坐下来歇一歇,叫了两碗馄炖。 没一会儿,馄炖端上来,比脸还大的海碗,里面满满当当沉着二十来个胖滚滚的白面馄炖,飘着鲜红色的小虾米,珠珠拿筷子夹断一个,露出里面雪白泛着热气的海蛤喇肉。 傍在她小腿边老母鸡一样团团窝着的头鸾闻到香气,好奇地探脑袋看。 敖金瓴嘴角青了一块,被这小兔崽子砸的,他倒也不在意,自若拿起旁边的小碟子倒进醋和几样小料调和,对珠珠笑说:“我还记得上次你来西海找我要龙鳞,我收到消息从龙宫出来,一去就见你坐在街边吃包子,巴掌大的包子,你一口全塞进嘴里,吓得周围的客人都挪桌子避你远点,生怕你饿急了要吃人呢。” “那他们可猜错了。”珠珠拿筷子夹起馄炖塞进嘴巴里,一脸若无其事:“以前没想吃,但现在的确想吃。” 敖金瓴:“……” 这是什么地狱冷笑话。 敖金瓴道:“魔王好吃吗?” 珠珠:“好吃。” 敖金瓴又问:“仙王好吃吗?” 珠珠:“没吃过,但我体内有浊气,妖魔之气对我更大补,估计对我来说没有魔种好吃。” 敖金瓴:“那你看我好吃吗?” 珠珠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嫌我刚才打你不够重。” “…”敖金瓴唇角抽跳一下,看着她,突然低低笑骂:“呸,小疯子。” 珠珠充满威胁地瞪他。 漂亮的小凤凰凤眸睁圆,恶煞神凶地瞪来一眼,杀气腾腾,又靡艳逼人。 敖金瓴还是喜欢看她这模样,褪去那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小疯子也好,小王八蛋也好,鲜活明艳,都让人看得心里高兴。 敖金瓴哂笑一下,把调好蘸料的小碟子推到她手边,道:“你接下来做什么打算?” 珠珠夹起一个馄炖,扔给头鸾,头鸾扑扇一下翅膀叼住,津津有味吃了两口,然后扭头“呸”地吐到一边。 “!” 珠珠冷酷无情一巴掌糊在它头顶,把整只娇生惯养的傻叉鸟拍进地里。 “见过南海王与北海王,我会去一趟魔帝城。”珠珠道:“魔帝的贵妃生辰,邀请我去做客,我也该去看看魔界是什么情形了。” “幽都魇…”敖金瓴说:“魔帝似乎犹在闭关。” “就是他在闭关,我才这时候去。”珠珠轻描淡写说:“我厌烦看他那张驴脸,他要是出关,我俩闹不好就当场打起来,我还怎么探查魔界的情况。” 魔帝闭关,整座幽都魇都没人会是她的对手,她去了魔帝城就是鲶鱼进了活鱼桶,还不想吃哪个吃哪——呸,想干什么干什么。 敖金瓴说:“也好,那我陪你一同去。” 珠珠拿着勺子舀馄炖,低头塞进嘴巴里,随口说:“你那里还忙得开。” 敖金瓴笑:“我忙不忙得开,也得陪你去。” “……” 珠珠拿着勺子的手一顿,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抬眼看他。 青年笑吟吟看着她,西海王有一副薄性森凉的眉眼,三千年的时光过去,他的模样比以前更成熟威沉了许多,但他看着她的眼神,仍然含着道不明的笑意,那种不张溢的内敛的温柔,和从前没有一点差别。 珠珠盯着他,他也没有避开,坦然安之若素回视她。 珠珠嚼了嚼嘴巴里的馄炖皮,指了指脑袋:“我现在这里有问题,感情淡漠,嗜血如麻,还时常会发神经。” 西海王微微挑眉,道:“你当你以前发的神经少吗?” 珠珠看了他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没说话,继续咀嚼嘴里的食物。 西海王也不催她,再抽出双干净筷子,把旁边配的小菜放进辣椒油酱搅合搅合,抬起要倒进她的碗里。 珠珠自顾自嚼馄炖,好像没看见一样,也没有拦他。 西海王端起小碟,就要倒进去,毫无任何征兆,那只碗碟突然被旁边伸来的另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按住。 “二叔。”少年人的声音清哑,毫无异样:“我来吧。”
第七十四章 这是何等杀千刀的小兔崽子??!! 西海王不由愣了一下。 他转头看去, 就见个严峻挺拔无双的少年人,再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大侄子。 他不由一愣,随即朗笑道:“好小子, 是你啊, 嘉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敖嘉元对他点点头,神色如常:“二叔, 不该劳烦您, 侄儿来吧。” 不等西海王说话,少年直接微微用力拿过碟子, 用干净勺子把里面的辣椒拨弄到大君的碗里,然后又娴熟地提起旁边的茶壶, 倒在茶杯里。 少年面无异样, 举止沉静自然, 西海王一时不察, 东西就被他夺去了,他愣了又愣,看少年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才回过神来,不由笑道:“好小子, 麻利得很。” 西海王转头看向对面的珠珠, 笑道:“我正听说这些日子他跟在你身边,喊你姨母, 对你十分恭顺, 我这大侄子可是个十足的冷淡老成人, 小小年纪, 行事已大有章法,平日谁也不大服的,竟如此服你。”西海王大笑:“一回来,就白得了这么个好外甥,你可是大赚特赚啊。” 珠珠:“……” 珠珠看一眼身边低头为她倒茶俊美严清状似恭顺的少年,再看对面还在哈哈大笑的西海王,嚼着嘴巴里的海蛤喇肉突然不香。 “他以前有这么傻吗?” 珠珠对符玉说:“他变傻了这么多,他这样的脑子要是将来给我生孩子,会不会把我的小少君也生成个笨蛋。” “…”符玉一时都生生哑住,不知道怎么回她。 符玉:“……你少说两句风凉话,人家也很无辜。” 珠珠心想,他无辜不无辜,她的小少君也不能是个笨蛋。 西海王高兴地笑了会儿,却见少女眼神诡异地看着自己,诧异:“你那是什么眼神。” 珠珠认真打量他,半响,认真问:“你是不是老了?脑子锈了,不中用了?” 西海王:“……” “!”西海王瞬间气得肝疼:“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珠珠感觉自己好像插刀太狠了,撇撇嘴,继续低头吃馄炖。 西海王气得够呛,看她还在那里吃,把她的碗往这边抽:“还吃,不许吃,这是我给你买的,不许你吃,没心肝的王八蛋。” 珠珠舔了舔嘴巴,就想哼说不吃就不吃她才不稀罕,旁边的少年突然默不作声把那只碗又推回到她面前。 珠珠:“…” 珠珠:“………” 珠珠摸着良心说,她是懒得和青春期气血旺盛的小兔崽子计较的 ——但这家伙太嚣张了!跟刚学会开屏的小公孔雀不知道收敛,一点不懂得见好就收。 珠珠攥了攥发痒的拳头,心中默念青秋儿子青秋儿子,默念了三遍,才指着前面正在大锅前热火朝天扯白面片的老板,对少年道:“你去给我再买三碗。” 少年没有动。 珠珠:“要么你去买,要么你就滚。” “——” 少年闻言一下抿紧唇,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神色像只摇尾巴踉跄跑过来却被主人一脚踢开的小奶狗。 珠珠毫不动容,满脸大写的冷酷无情。 少年抿着唇,终于转身去了。 西海王愣住,似乎感觉有点不对,看了看少年的背影,又看珠珠,才迟疑说:“他…他仿佛挺黏你。” 珠珠满意地看向他,以为他终于要重新长脑子了,却不想西海王不知想到什么,又哈哈笑了,道:“这也正常,他打小就敬仰你。” 珠珠:“……” “嘉元也不容易,他母亲是你的义姐,崇拜你得很,因你掉进忘川去,更天天要念叨你,从小就抱着他给他讲你的光辉事迹。”西海王说:“他还不大个的时候,有一次我办事顺道来东海看望他,还曾见他坐在雅室里默不吭声抱着你的话本看。” 正在心里大骂笨蛋的珠珠一下僵住,重复:“我的,话本?” “你多是个传奇人物啊,堂堂北荒大君,先嫁给元苍天尊,跳过天门,又与梵圣主…”西海王看了看她,没再往下说,道:“外面到处编排你的话本,屡禁不止,也不知他那么小从哪儿找来的,可见这孩子从小听他母亲念叨你的厉害,他心思深,虽然嘴上不说,恐怕从小时候心里就一直仰慕你。” 珠珠一下就懂了。 仰慕未必是仰慕她,从小把她当假想敌倒是很有可能。 青秋碎碎念的威力她知道,那个笨蛋,根本不转脑子,想什么说什么,这样从小絮叨念到大,小孩天天听年年听耳朵孔都冒烟,不叛逆也得叛逆。 珠珠想想代入一下自己,发现当年要是她娘从小念叨别人家的谁谁好,等她长大,恐怕早就去心狠手辣把人噶掉——只有她能是娘亲最疼的小心肝,谁和她抢,谁就受死吧! 哦吼。 珠珠这么想想,再看端着碗往这边走来的清俊少年,突然对这小兔崽子多一点宽容了 ——青春期嘛,好吧。 她是一个长辈,她是一个宽宏大量的长辈,她要慈爱、慈祥、慈悲为怀。 敖嘉元先端着一碗馄炖过来,摆在珠珠面前,然后又端了两碗,都要递给珠珠,珠珠拿筷子抵住他的手,指了指对面的西海王:“给他一碗。”然后又指了指他自己:“然后你也给我老实坐在这儿吃。” 她着重强调一下“老实”。 敖嘉元没想到还有一碗是自己的。 少年看了看身边年轻冷淡的大君,一直绷抿得紧紧的唇角突然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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