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又羞愤又失落,碧华倒大松口气。 说心里话,最近发生的事真的让她发怵,她曾经只觉得师叔父是威严却宽容的长辈,却是最近第一次意识到天尊作为至尊太上的真正可怕之处,真的,她一点不想琼犀再去招惹天尊,比起来,还不如琼犀掉头努力去勾搭圣主呢,那位圣主性子再清冷最起码也是位端方君子,精神状态良好,不会干什么让人骨头缝子冒寒气的事。 然后小妹被特封为福安郡主,作为皇家的使者与几位宗室贵女和夫人一同随秦雍王到江南,一路她们就远远听说大公子裴玉卿的清贵名声,越听越像三生天的圣主,不过也听说大公子身边已经有个极宠爱的少女,关系亲密无比,那少女身世不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具体名字也不详,只听别人都称“朱姑娘” 碧华心里就咯噔。 是“朱”,还是“珠”啊? 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结果就是这么巧。 当看见抹着满脸白粉画得跟鬼一样的少女的时候,碧华呆了好几秒,仔仔细细才认出来,真是苏珍珠。 小妹霎时白了脸,差点两眼一翻昏过去。 碧华当场就想鸡叫。 好啊,真是苏珍珠,这臭鸟跑下凡来,扭头和三生天的圣主勾搭上了! 她在搞什么?!她敢给天尊师叔父戴绿帽子?!还搞到三生天的圣主头上!她是不是疯了?她疯了吧!她是不是不想活了要报社,要毁灭世界,自己发大疯,还要叫她们一起给她陪葬!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苏珍珠你个臭鸟神经王八蛋!你要死自己死别搞大家一起死啊!! 碧华心里鸡叫,如果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能当场屁滚尿流蹿回天上去。 苏珍珠装作不认识她们,她们也强自装做不认识苏珍珠,本以为能相安无事过去,眼看宴席过半,双方提着的心刚要放下来——秦雍王就来了。 秦雍王一来,就停在苏珍珠的案桌面前,低头柔和问她的名字。 碧华:“……” 碧华:“!!!” 碧华前所未有激烈地使劲掐小妹琼犀,低吼:“快去快去,快去拦师叔父!!” 琼犀几乎要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心里酸痛得要拧出一把苦水,她以前从来没受过这些委屈,现在却又挨天雷又挨打神鞭,师叔父为了苏珍珠都不疼她了,她居然还要去给苏珍珠那个女人挡事? 凭什么?凭什么!干脆叫师叔父发现这个女人淫荡的真面目好了,让师叔父厌恨她,抛弃她,把她关上千年万年关死在牢里好了! 碧华察觉到琼犀的怨恨不甘愿,瞬间恨不得一巴掌糊在这个傻冒脑袋顶,在忍不住怒吼道:“你丫个蠢货啊!你以为苏珍珠给天尊戴绿帽被发现你能有好?你别忘了是谁平白招惹她叫她发疯跑下凡来的!苏珍珠和圣主的事师叔父知道了会不震怒?震怒了会不迁怒?要是迁怒起来,你猜第一个死的是谁?!” “!”琼犀表情瞬间惨白,满眼后知后觉爬满惊恐,哆嗦像要昏过去:“姐—姐…” “现在知道害怕,晚了!”碧华一把推搡她起来:“别废话,快去!!” 琼犀心中充满惊慌和恐惧,还有满肚子说不出的愤恨委屈,却不敢和姐姐顶嘴,只能强忍着攥紧帕子含泪站起来,强扯出笑脸,赶紧拦到秦雍王面前:“拜见伯父,伯父…您、您怎么来了…” 秦雍王摄政,扶持最年幼的十六皇子坐上龙椅,小皇帝一度以义子自称谄媚尊摄政王为“义父”,场面实在不像话,后来还是秦雍王亲自开口让退一步叫称“仲父”,所以小皇帝叫“仲父”,诸宗亲皇子王孙就随之改口称“伯父。” 面前突然被福安郡主插空来,正好挡住席案后少女的身影。 在席的众人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纷纷起身屈膝行礼:“拜见王爷,妾等请王爷安。” 秦雍王脚步一顿,才抬了抬手:“免礼。” 身后段晁几人匆匆追来,段晁多谋慧警,见状立刻笑着打圆场道:“王爷乏了,正要回去歇息,路过看这片花林风景甚好走来瞧瞧,过来才看见原是小姐夫人们正在吃宴。” 摄政王权倾朝野,俨然已同未来天下共主,别说闯进花林看个风景,就算把整片行宫铲了谁又能说个不字,众人哪里敢生半点怪罪,忙纷纷陪笑应是,福安郡主说:“伯父既来,快请上座,我们取巧叫小厨房用新摘的花瓣做甜汤,侄女为您盛一碗,请伯父尝一尝。”又对段晁几位大人行礼请他们落座。 段晁几人哪里有心思喝什么甜汤,都提着心看向主公。 段晁看着主公并不动,目光仍隔着福安郡主落在后面的少女身上。 段晁顺着看去,见是个穿浅素色衣裙的少女,十六七岁模样,半边脸像是有旧伤、满缠着绷带,另半边脸涂着厚厚的脂粉,白白的脸黑黑的眉毛,画得极妖艳浮夸,透着股民间市井村妇的粗野气,稍有见地些的贵女小姐,都断不会把自己装扮成这副模样。 段晁看她的装扮做派就暗自心惊,再看这少女坐的位置,呼吸突然一窒——这少女坐在左席第一位,与福安郡主坐席正对面,甚至大乾以左为尊,这位置真说起来比郡主还尊贵,若他没记错,这次宴席这位置分明是安排给……给大公子身边那位暂无名分但据说极爱重的小夫人! 段晁下意识又看向主公,见主公目光在那席案掠过,沉眸深定,不见动容。 段晁心脏猛地一抽。 他不相信主公到现在还没看出这少女的身份。 秦雍王并未言语,绣衫薄甲袖笼着的手臂负在身后,以军武起家的摄政王修长的手掌虎口都是常年弯弓留下的薄茧,当他不露出喜怒,哪怕是段晁这些心腹的臣子也无法看透主公的心思。 段晁望着王爷冷峻平定的神容,突然感到难以言说的心悸。 秦雍王径自顿步,好半响,在福安郡主强撑的娇柔笑脸都要摇摇欲坠的时候,秦雍王终于动了。 秦雍王却没有走开,而是掠过福安郡主,目光重新望向那少女,再次开口,声音愈发温情柔和:“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 段晁瞬间头晕目眩,福安郡主两眼渗出泪花,众女眷宾客目瞪口呆,姜大监和福安郡主的侍女顿时一脸要昏死过去的表情。 全场一片死寂。 全场一片死寂,只有珠珠在心里破口大骂。 “&*$@%#” 珠珠脑子里充满各种需要消音的脏话。 在碧华推着琼犀出来的时候,珠珠才刚松口气,心里还想傻叉也可以废物再利用,某些关键时刻搬出来居然也是有用的。 她缩肩膀低着头,维持着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的姿势,一边分心对着碗里汤水的反光打量自己的脸,没错啊,浅黄色的糖水映出的还是那一张黑眉毛血红大嘴巴的脸,脸涂得死白一片,夜里冷不丁看见,能把人吓得尖叫掉头就跑的那种。 珠珠完全不能理解,她都已经装扮成这个模样了,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他怎么还能注意到她,还问她的名字 ——他是瞎了吗?什么时候瞎的?还是说他投身的这个身体有审丑病?漂亮小姐姐不喜欢,就对这口感兴趣?! 珠珠心里恶鸟唾沫横飞大骂,只盼着琼犀赶紧把她师叔父带走,带走带走!她马上就尿遁跑路,以后再也不来这破地方! 她低着头,过了半响,没听见人走远的脚步声,却听见身边阿蚌突然又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她就听见秦雍王再一次问她名字。 珠珠瞬间破防。 小王八鸟心里像爆炸,想一拳把面前桌子打爆,把面碗倒扣在他脸上 ——问问问,问个狗蛋!! 她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她叫他爹!! 她已经这么用力不想认识他了,她已经造作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还会被他认出来?! “别急,别急。”符玉安慰:“他没认出你,可能只是觉得你熟悉,你就如常回答他,不要叫他疑心。” 身旁阿蚌终于站起来,强忍着心虚行礼,鼓足勇气小心说:“…启禀王爷,我们姑娘之前受伤失忆过,名姓忘记了,是大公子后来给取的姓朱。” 谁都看出这个小侍女特意点出的“大公子”,委婉强调少女的身份。 秦雍王听了,微微颔首,却又道:“这几年江南没有战事,怎么受的伤。” “……”众人瞠目结舌,再一声不敢吭。 珠珠知道自己不出面不行了,她深吸口气,然后一下站起来,口气硬邦邦道:“行走江湖,被仇人打伤了,是公子救的我。” 秦雍王终于等到这小姑娘自己起来说话。 众人看那少女一脸粗俗莽横,也不行礼就自顾自起身说话,对着摄政王说话也不带敬称,真是好大胆的江湖蛮子。 段晁暗暗咂舌,却见主公略是一顿就恢复如常,不见什么怒色,仍温容笑道:“你还会武艺,原还是个小巾帼。” “——” 珠珠从没想过还能和衡道子这么和颜悦色说话,她一身鸡皮疙瘩都要炸起来。 珠珠本来还想敷衍几句,但真的顶不住了,干脆蛮横说:“王爷,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的规矩,您有什么事等我们家公子回来说,我家公子说了不叫我在外面待久,其他事我也不懂,我吃饱喝足了,得要回家了。”言罢大大咧咧起身就走。 秦雍王没有阻拦,看着她扭头背对着就走,不远处亲卫要拦,他摆了摆手,卫兵才低头撤让开道路。 秦雍王背着手,带茧的拇指慢慢拨动深褐色的驼鹿骨扳指,久久望着少女的身影直至远去。 段晁看着主公的神容。 他曾经见过主公这样的神色,当年匈奴势大,八路单于王帐分兵南下,大乾山河危在旦夕,朝堂军中百官众将人心动荡,那时候,主公也是这副平静督定面目,最后亲率兵马将匈奴大军主力尽屠在山海边关,劈倒了六位匈奴单于的王帐王旗,用十数万颗人头堆筑起京观威慑西北。 那年匈奴和大乾边关都流干了血,血流成河,血水淹进泥土以致草原数年不生草木,骇得匈奴牧民一度宁肯逃亡极北苦寒之地也不敢南下半里牧马。 现在主公再次露出这样的神色。 段晁忽而浑身泛起寒意。 珠珠往外走,都能感受到背后沉定如芒的注视,胳膊冒出无数鸡皮疙瘩,恨不得转身一拳打爆这个傻叉的头。 直到走出行宫,爬回车厢里,阿蚌一下瘫坐在地上,珠珠再忍不住,跳脚起来暴怒大吼:“写信!快给我写十八封信!叫那姓裴的死鬼赶紧回来把这老东西赶走!!!”
第四十六章 你别想红杏出墙。 隆冬时节, 今年的江南罕见下起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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