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忠后背冷汗倏地洇湿,谄媚说:“王妃…王妃随王爷一道出宫去了,王妃与王爷恩爱情深,自然是一道出——” “敖忠。”北荒少君的声音缓慢轻柔:“我只说最后一次。” “叫青秋,出来,见我。” 敖忠笑容已经勉强至极:“苏少君您这说的什么话,王妃自然是好好的,只是王爷王妃不在,小的位卑身贱,怎配迎少君… 珠珠一个字都不再废话,抬手:“给我杀。” 敖忠大骇,张开手臂堵在门前尖利吼:“放肆!放肆!苏少君!这是东海龙宫你安敢——”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刻,瞳孔恐惧地瞪大。 凤火瞬间席卷半边海面,那架凤纹盘绕的巨大车辇在大火中像一头张开羽翼的恐怖巨兽,低头冰冷又嗜血地俯瞰。 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赤火像劈开银河的一道流光,隔着无数两边军卫,像掐着新杀褪毛的鸡脖轻而易举把他提起来。 “我真是奇怪,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觉得我能是个好脾气?” 敖忠惊恐骤缩的瞳孔里倒映着北荒少君的身影,少女站在车辇前,披散的长发在海风中扬起,她一手轻松提着东海龙宫总管敖广,一边转过身,冷冷直面无数蜂拥冲出又被震得后退的龙宫禁卫。 珠珠一手负后,把本命剑从脊梁骨抽出,凤鸣如血赤染,少年妖君猛地腾身而起,所过之处众人惊骇欲绝纷纷退让出条路来,剑锋在她手心翻转,剑光一道劈向龙宫大门。 “轰——” 所有人僵硬在原地,呆滞看着整片深海被生生劈开,巨浪卷高天,浩海最深处恢弘的龙宫宫门显露在漫天阳光下,然后在震耳巨响中,轰然崩裂坍塌。 “东海——”那声音如自地狱来,森森噬骨:“你们,在瞒孤,什么。” “……” 日轮光辉炙热,可这一刻,东海所有人的心瞬间寒进了骨子里。 自从那天传出苏珍珠要去东海的消息,敖娇娇一直心惊肉跳。 她心虚,那天后山小秘境里苏珍珠逼问她,她慌乱之下说了许多话,但好在琼犀来得及时,她有最后一点话憋住了: 她不是对东海全无所知,她之前最后一次和东海家里通信时,信里她大哥含糊提了一句,玲莹姐姐怀的胎相不好,恐怕有性命之危,他寻到一个西南密疆的巫医,说可以用不死血配出一种药…… 不死血?什么叫不死血?整片六合神州只听说过北荒凤凰家的指尖血叫涅槃血,涅槃妖脉,不死长生—— 大哥不可能拿到苏珍珠的血,但…但据她所知,她那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嫂子,青秋,在嫁来东海之前,和苏珍珠情同手足,苏珍珠凶狠恐怖,但对身边两个侍女真的宠爱,当年亲自为青秋置办的嫁妆,塞进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甚至生生挖出一滴自己的指尖血,为她做护身符! 但那滴指尖血早融进青秋体内,不可能取出来的。 大哥想干什么?大哥想干什么? 敖娇娇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怕,她几乎要疯了。 “东海有没有信回来?!”她不断焦躁问身边侍女:“有没有大哥的消息?!” 侍女们战战兢兢说没有,敖娇娇瞬间尖喝:“那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再去催啊!” “来了来了!”突然门外有侍女惊喊道:“八公主!敖忠总管派人来了!” 敖娇娇脑子一嗡,想都没想往外跑,侍女们刚拉开门,几个生着鱼耳的宫人哭喊着扑跌进来,抬头露出熟悉的面孔。 敖娇娇一眼就认出这是东海龙宫的宫人,还是她大哥敖广的心腹内仆。 敖娇娇瞬间脸色大变:“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来了?!” “八公主!是敖忠总管送我们来的,全靠您了!你快救救咱们王爷和侧妃母子!救救咱们龙宫吧!!” 鱼耳侍仆一见敖娇娇如见救星,扑到她面前哭道:“玲莹侧妃怀了身孕,胎相不好,性命垂危,需要一味不死血,王爷实在不得己,才想借王妃的血……王妃死犟着不愿意,眼看玲莹侧妃要不好,王爷只得将王妃关起来取血,取的血有点多,王妃身子有些…有些不好了……但事情也就快结束了!可——可苏少君来了!”那侍仆急切道:“王爷已经带着侧妃先出宫去避难,总管在竭力拦北荒少君,可万一没拦住,万一没拦住—— “——八公主!!”侍仆猛地嚎哭:“那北荒少君看到王妃,不得发疯,屠了咱们整座东海龙宫?!!” 猜测成真,敖娇娇眼前一黑,几乎尖叫出声。 大哥疯了!大哥疯了! 他怎么敢动青秋,他怎么敢招惹苏珍珠?! 敖娇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苏珍珠会杀人吗? 苏珍珠敢杀人吗?苏珍珠她敢吗?不可能,那是东海王宫,那是东海王,她肯定不敢,她怎么敢,她—— 那个疯子,她怎么不敢,她肯定敢!! 全身像被惊雷劈到,敖娇娇惨叫一声,想都没想,推开一群仆从状若疯癫往外跑,边哭边喊: “琼犀!琼犀!” “救救我们啊——琼犀!!!”
第二十三章 求情。 珠珠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东海敖忠总管嘴巴里。 当然,敖忠总管不愧于他的名字的确是忠心耿耿的好总管,他刚开始是很不愿意说的,没关系, 珠珠爽快地把他倒吊在殿门口, 不等在他身上开第十八道血口子的时候, 敖总管立刻什么都愿意说了。 珠珠这才知道事情原委,东海王敖广的小老婆怀孕了, 但孕相不好, 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密疆巫医,说可以用青秋体内的“不死血”做药引, 炼个什么丹药,就能保住母子性命, 于是东海王百般纠结之下, ”迫不得已”“痛苦万分”地决定取青秋的血来炼丹。 敖忠哭得涕泗横流:“少君!少君明鉴!王爷只想请王妃舍一点血, 不会危及性命, 实在是情非得已,侧妃怀了身孕,母子一身性命都系于王妃身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胜造七级浮屠啊!” “舍一点血?”珠珠冷笑:“那她怎么昏迷不醒, 暴室的宫人可不是这么说, 她们说青秋被囚在暴室里每天都要被强取两碗血,苛待饮食, 无医无药, 再晚几日, 就可以把人拉出去烧了, 报个急病暴毙,事情就混过去了。” “这…这奴才也不清楚…”敖忠支支吾吾,哭道:“少君明鉴,这绝不是王爷的意思,必定是那些宫人是为了谄媚侧妃,故意虐待王妃…王爷对王妃也是有情分的…这、这绝不是王爷的本意…” 珠珠笑了,猛地将手中匕首贯进他手掌,血花四溅,敖忠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少君饶命!求少君饶命少君饶命——” “这有什么疼的。”珠珠冷笑:“我只是取你一点血,看看和我们北荒妖精的血有什么不同,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这点血都舍不得吧。” 敖忠脸色惨白,只会一个劲求饶。 珠珠置若罔闻,脸色越来越森凉,看得敖忠肝胆几乎冒出寒气来。 他升起强烈的恐惧,这次…会不会不能善了? 珠珠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盯着他,忽然笑了。 “你以为我会罢休。”她说:“会像三百年前那样,轻易罢休?” “大错特错。” 敖忠的心瞬间如坠地狱。 “青秋是我的人,是当年我爹以义女身份许配给东海。”珠珠撑着膝盖起身:“我把她嫁给你们,不是让她受欺负的。” “三百年前,那笔账还没算,正好到今天,我们一起算。” 珠珠叫来北荒禁军,把所有与青秋被囚有关的龙宫大臣宫人都被抓起来,互相指认,凡是支持过东海王与侧妃的人,直接被砍下脑袋,一颗颗垃圾似的扔在旁边,其他暂时留下脑袋的人,被北荒禁军压着双手缚后跪在地上 珠珠大刀阔斧坐在殿门口最高的一级金石阶,通体赤红的本命剑横放在膝头,上面血迹未干,旁边所有龙宫宫人低着脑袋噤若寒蝉,刚才几个平日仗着侧妃亲戚身份作威作福的大臣试图反抗,被少君一剑砍了。 珠珠慢条斯理擦剑,北荒一个统领扶剑快步跑上阶来,在她身边恭敬地拱手:“少君,没有在龙宫找到东海王敖广及其侧妃。” 珠珠哈笑了一下,挥了挥手,把目光重新落下去。 “孤是个讲道理的人,你们的罪不至于当场死,所以孤可以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和胸中滔天的怒意比,珠珠神色始终很冷静,哪怕刚才杀人时的血珠子溅在她眼睛里,她也只是懒懒眨一下眼。 血珠在她睫线抿开,像被压成一道细细长长的胭脂,潮湿又凶艳,当她缓缓挑起年轻狭圆的眼帘,所有滔天的嗜血都和欲望勾缠不清。 “我许多年没见你们的大王啊,特意来拜访,没想到,他这么热情,一上来就送我这份大礼。”美丽的凤凰少女笑嘻嘻说:“不死血?那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我只知道涅槃血,就在这里,就在我这里。” “他要什么不死血——”她突然仰起头,哈哈大笑:“来跟我说啊,就该早来跟我说啊,我赠他涅槃血,我亲自喂进他和他的宝贝侧妃嘴里,让我来看看,他们从此能不能长生不死?!” 众人听得肝胆俱裂,恐惧望着这乖戾而凶骇的北荒妖王,有人再撑不住,跌趴在地上,全身哆嗦着裆下溺湿一片。 珠珠俯瞰这些惊恐得尿裤子的龙宫勋贵臣子,敲着膝盖,慢条斯理说:“孤会放你们出去,麻烦你们,快去尽心尽力找你们的大王,谁找到了他,谁的脑袋就可以留下来,谁要是找不见…” 这年轻美貌的少君忽然笑起来,她的笑弧像一道森寒入骨的血芒,咧嘴道:“听说你们东海龙宫有个老祖宗喜欢拿人头做酒壶,做席宴请宾客,这么有意思,那我们也来——” 话没说完,有人“啊”惨叫当场晕厥过去,珠珠勾起唇角,身后殿门被推开,阿蚌高兴喊:“小姐!小姐青秋醒了!” “……” 珠珠嘴边的话就重新咽下,冰冷的戾气从眼中褪去,重新恢复往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鲜活乖张,纤细的少女拎着剑站起来,拍了拍衣摆,转身大步往殿内走去。 一进大殿,就看见无数大松口气的医官,阿蚌坐在床边正骂着躺在床上呜呜大哭的瘦弱女子,女子还很年轻,哪怕瘦成一把骨头也能隐约看出美丽的容貌,明明是个成年女子,却像小孩子似的被骂得抬不起头,也不敢回嘴,就在那里委屈地抹眼泪,哭得泪眼汪汪,一脸人傻好骗的蠢样。 女子:“呜啊呜啊——” 阿蚌吼:“闭嘴!你还有脸哭?不许哭!” 女子的声音立刻小下来,委屈巴答抽噎:“呜…呜呜……”边抽噎边拿眼角小心翼翼瞅着阿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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