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和脑袋剧烈的疼痛让我体内一股灵力突然暴涨,一瞬间那些禁锢着我的水鬼被撕碎,那些不远处的水鬼一愣,随即又争先恐后的过来。 我猛地扎出水面,大口大口的空气灌进口鼻,还未完全清醒就挣扎着站起身往岸边走。 那些忘川水好像长了手阻挡我前进,后面是已经快要覆盖整个忘川的水鬼,他们一个叠一个,像是叠罗汉一般从同伴身上爬过,惊叫着要来抓我。 就在一只苍白的手要抓到我的眼瞳时,一只带着冷气的箭呼啸着从耳畔擦脸而过,只在一瞬间,箭落入水中时,整个忘川就被冰封,那些水鬼全成了冰雕。 我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身后的人轻声道:“筠儿,你惯会给为师找麻烦。”时,我才像被人抽了脊梁骨,直挺挺往后倒。 视线上方有个头冒出来,师父笑意盈盈看着我。 我起身后站直看向他,眼眶发热,一股酸涩涌上鼻头,伴随的还有脑子里无数突然一股脑挤进来的记忆。 那些记忆零碎,就像有人往我脑子里撒了一把沙,那些沙搅动着,可就是拼凑不成一个雕塑。 我的视线往下,看向师父手中像星河揉碎了拼出来的一把冰雕的弓,怔怔道:“神弓……巨霜。” “……” 师父一瞬间愣了一下,巨霜在他手中幻化成了星星点点后就消失了。 我脱口而出这话连自己都反应不过来,在我的记忆力,师父的武器在任何典藏记录里都找不到。 他上下唇阖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微微皱着眉,摸摸我的头,眼里是无尽的哀伤。 “筠儿,出了冥界,就去菩提山。”他说。 “为什么?”我问他。 “因为……幽凌之地被毁,幽凌族人被屠杀殆尽,有人拿走了逆空鼎,想要回到一千年前,如今……”师父看着我,语气艰难:“人界灭世相再显,必将尸骸遍野,怨灵哀嚎。” 我:“……” 我知道师父没有说,灭世相再显,人族灭亡,人界归于混沌,随之而来的就是神族和仙族的陨落,然后一切就会重启。 有人想要回到一千年前,重新创造属于他的六界。 可回菩提山有什么用,那里最终也逃不过的。 “是盛孟商做的吗?”我问。 “……也许是,也许不是。”师父沉默良久后,答到。 那就好。 没有证据说是盛孟商做的,就当是我自欺欺人也好,逃避也罢。 “昆仑山已经坍塌,如今情况复杂,九天神域现在群龙无首。”师父将巨霜重新唤出递给我:“为师需回神界,巨霜和苍素同出一脉,都是当年父神给我和涅初的,必要时两把神兵能保护你。” 巨霜的冰凉和苍素的温热传到手里,我还是将巨霜还给了师父:“师父你知道的,你要是给我巨霜,我保不准又把他弄坏了,到时候我可没能力再修复一次。” 岸边清风徐徐,师父的白衣被吹起,他笑了两声,凤眸中微光闪烁,将巨霜重新收了回去。 我转身走时,师父说:“筠儿,听为师的话,回菩提山,就算天塌下来,都不需要你去顶。” 我没有说话,疯狂的跑起来。 那些记忆撕裂着我的灵识,我只想起来,师父是盘古大神的琵琶骨所化,是天地间第一颗星象,他是九天神域最尊贵的皓月神君。 是那个嘴巴毒,一双凤眸却总带着笑意,给了我无尽关怀的长辈。 而我…… 便是四大神祇神官之首——春神扶玉。
第三十二章 那是南临四十三年的深冬,人界朝代更替骤速,南临王朝因得帝王有仙缘,庇佑了整个国家的强运。 可也就是那一年,这个王朝没落,整个国家没了涅初的镇守,开始分崩瓦解,战火连天,烧红了一地残阳。 而那也是我被盛孟商囚禁的第一年,冥界迎来了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大雪覆盖了整个冥界,忘川河冰封,我坐在院子里那棵枯树下,衣裳单薄,雪花覆了满身,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寒冷。 高高的院墙看不到外面,抬头就是一隅天,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冰冷的墙壁作伴。 掌心中的雪化成水,顺着手腕滴到厚厚的雪层里,只有我坐的那个地方还能看见石头铺的地皮。 最后我站起来抖抖身上的雪进了屋。 屋里只点着几根蜡烛,屋子被装饰得富丽堂皇,如今也早没了颜色,那是盛孟商为我打造的牢笼,四周都是结界。 它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却也将我死死困在里面。 盛孟商布置结界的那一天,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一身黑衣身姿挺拔的他,说:“何必,我不会走。” 盛孟商回头看了我一眼,之后就是一言不发,待到一切结束,他踏出了房门后,再也没有回来。 他把我囚禁在这里的第一天,把我压在身下,毫不留情的折磨了一天一夜,细细想来,那是我们第一次肌肤之亲。 在南临皇宫时,他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哪怕是碰一下手指都不敢逾越。 那时的我姑且还是铁石心肠,万般冷漠,却在烛光下看着他的脸,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春心萌动。 禾儿是我在南临皇宫时就侍奉我的丫头,后来她进屋时,我才感到惊讶。 禾儿说南临王朝覆灭,神族不再庇佑这一方天地,战神涅初更是盛怒之下发誓无论是否遭受天谴,也绝不再庇佑南临后代,让他们永世不得触手皇权。 禾儿死在了战火纷飞,我被杀后一年,她出宫成了亲,有了丈夫孩子,却都死在了一场瘟疫。 她说是盛孟商留下她让她继续侍奉我,而她也不想再往生。 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痛楚后,一切都显得那么凄凉。 我问她:“盛孟商在做什么?” 禾儿犹豫再三,答道:“……月落宫夜夜笙歌,不眠不休。” 我听后微一愣神,最后只是点点头,强硬的挤出一点笑:“也罢。” “没事,以后的日子还长,陛下总会来的。”禾儿安慰我。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觉心中苦涩,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当夜发了高烧,只有零星炭火噼啪声的屋子被咳嗽声占满,盛孟商就是那时候裹着一身风雪进来。 他冰凉的掌心搭上了我的额头,之后就是一屋子人来人往的声音,直到我清醒后不久,看着他趴在床头,忍着想咳嗽的冲动,轻轻摸上了他的脸。 可指尖才刚刚碰到就被醒过来的他拉住了手腕。 盛孟商皱着眉,问脸色苍白的我:“怎么,不是想见我吗?我来了,你又不高兴了?” 高兴。 可我说不出话,因为我忍着那口要吐出来的血,可盛孟商会错了意,掐着我的下巴,眼睛通红:“我早就该明白,从你把我推入祭坛那一刻就该明白,你对我从来没有半分情意。”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最后被他扑倒在床,又是毫不温存的夺取,我痛得全身痉挛,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那口血。 鲜红的血液洒在身下的被褥上,还有我苍白的脸上,我看见盛孟商脸色顿时煞白,迷迷糊糊间听到他喊人。 乱了一夜,也没看出个结果,盛孟商一怒之下杀了那些人。 他们看不出来是正常的,可盛孟商听不见任何人的话,我也没有力气阻止他。 那时候我不过是一缕残魂,活不了多久了。 之后盛孟商将我拉着在冥界转了一圈,挑衅我,让冥界的人觉得我一个上神成为阶下囚,是一件值得出气的事。 可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反驳,他越来越生气,最后真的不来了。 我只有让他足够恨我,才能在我死后,他也许才不会难过。 冥界下大雪的第七年,在那六年间盛孟商没有再来看过我,我看着窗外不断下落白皑皑的雪,猛地吐出一口血。 门口一阵茶杯摔碎的声音,禾儿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最后慌慌张张的说:“我去请陛下过来。” “别去。”我有气无力的想要拦下她,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禾儿跑了出去。 院子里那棵枯树没有逢春,我也等不到冥界迎来春天。 我跌跌撞撞的走到那棵枯树下,疼痛让我无法站直,只能坐在厚厚的雪上。 一墙之外是丝竹声和欢笑声,还有禾儿哭着求人的声音。 渐渐的那些声音越来越远,我眼前开始看不清东西。 寒凉顺着尾椎骨往上,连带温热的心脏都停止跳动,我仰头看着天空,最后默默闭上眼睛,死于那一年的大雪。 春神扶玉被凡人弑杀,七年之后残魂陨灭,才是真正的陨落,从此大荒万花枯萎,菩提山再无生灵。 那些记忆疯狂涌进,冷冽的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出了冥界那一刻,我看着湛蓝的天空,仰头呼吸了一口带着青草味道的空气。 神力回归,我不过片刻就到了菩提山。 这儿是我的归地,从我有意识开始便是待在这儿,那时魔界叛出神界,神族与魔族在菩提山展开厮杀,战火连烧三月,菩提山生灵无一幸免。 我不过是一颗辛夷花的种子,不知道被谁一脚踢出了土里,泡在血水里飘来飘去。 后来在我灵识视线里,我看到穿着青蓝神服,额间有金色神印的人走向我,将我从血水里捞出来,揣进了怀里。 一声凤鸣声,我被带到了九天神域,却又在黑暗里度过了几百年,那人把我忘了,直到我自己发芽,那人才想起我。 他把我种在神界星河岸边,我才知道,他便是神君涅初,六界唯一凤凰。 神魔大战不可避免的生灵涂炭,让菩提山万千生灵无辜惨死,我是唯一存活下来的生灵,于是那些死去生灵的怨气全部聚集到了我身上,让我自身非常容易养煞气。 一念成魔或成神,都在一瞬之间,也让我经常受到其他神族的欺负,可我每次都会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他们就会生气的追着我这颗花跑,直到我躲进凤凰金殿。 我修成人形后,涅初说我竟然有神格,最后剖了半颗心给我,我被他渡成神。 涅初当着我的面剖心的时候,我还不会说话,他却看着我笑了,说:“半颗心而已,又不疼。” 我在涅初身边千百年,在人界也就差不多十七岁的年纪,涅初闭关出来后,却毫无征兆的把我扔给了我师父。 之后又过了几千年,在封上神的大典上,我的神格被发现为良木属性,有使万物复苏的能力,最后被昊天神帝封为春神。 那时候我不见涅初,只有师父慵懒的坐在上头,最后还高兴的下来,摸着下巴不断咂舌:“哎哟哎哟,万万年天道都无法找到一个能使万物复苏的神族,为师这是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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