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就是这种放在人群里不起眼的人才适合当人贩子。” 早上六点三十,乘务员一节一节车厢巡逻叫醒即将下车的乘客,听到争执和关键词,让白清语出示身份证。 安检口一幕重演,白清语再次证明自己的身份。 乘务员:“是人家的孩子。” 虽然误会解除,但大家一致认为,白清语仍然应该把孩子叫醒喂奶。 乘务员说:“卧铺确实方便一点。” 上铺大哥看完白清语手机里的照片,他好像无意中挑破了这对父子的窘迫,老实爸爸可能是没钱买火车上的牛奶,才含糊其辞。大哥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白清语心想白小茶还没睡够不会醒的,但盛情难却,只能在白小茶耳边打了个响指,“醒一醒。” 一分钟后,白小茶吸着牛奶,吸一口,暂停,把牛奶盒放在两张床中间的桌子上,撑着手探出脑袋,使劲仰头对上铺大哥道,“谢谢叔叔。” 再吸一口,又说:“谢谢叔叔。” 上铺大哥一低头就看见幼崽努力投来的星星眼,越发笃定白小茶饿狠了,“再苦不能苦孩子。” 白清语:“大哥说得对。” 白小茶晃了晃牛奶盒,还剩下半瓶,他举到爸爸面前:“爸爸喝。” 父子俩都没进食,白清语当茶神的时间比较久,可吃可不吃,但白小茶出生后就被带到人间,跟着邓伯吃住,是个嘴馋宝宝,对食物来者不拒。 白清语假装吸了一口,把吸管转向白小茶:“一人一口。” 白小茶觉得这瓶牛奶好多噢,他肚子都喝得鼓起来了。 上铺大哥暗中观察,愈发惭愧,穷成这样还把孩子养得礼貌乖巧,他指责白清语的时候有点何不食肉糜了。 他想起自家的孩子,得,还没一岁半的懂事,只会索要肯老头,别人家的孩子一瓶牛奶的恩惠就能反馈满满的情绪价值。 白小茶喝饱了,小小一团坐在下铺的夹角,把棉鞋当毛绒玩偶一样捧着玩,贴贴左边的脸蛋,又贴贴右边的脸蛋。 白清语买的毛线软毛带绒,手感很好。 对床大姐又心疼了,“你住哪?给我个地址,我回头把我孙子的玩具给你寄过来,他十岁了都不玩了,可新了。” 白清语:“谢谢,您不用给他玩具,我到了南城再租房,会给他买的。” “那你留个联系方式,先找房子。” 白清语分外感激,他也没啥能送的出手的,在外面要知恩图报,神更应该大方,白清语想了想,把白小茶的口粮——一桶土鸡蛋,送给大哥大姐。 上铺大哥说自己去出差,没条件煮鸡蛋。 白清语看着对床大姐。大姐爱唠嗑,说过此程是回家的路,可没有理由拒绝了。 “唉,你留着自己吃。” “一点心意,是我自己养的走地鸡下蛋,很香。”白清语准备有条件的话在城里养鸡下蛋给白小茶吃。 “——好吧。” …… 翌日早上十点,火车抵达终点,白清语背着儿子顺着查好的地图,往招工市场的方向走。 “爸爸,看。”白小茶玩着玩着,突然从棉鞋里掏出了两张红票票,这个鞋子会变钱! 白清语一愣,才反应过来,应该是热心大姐勾完鞋子塞进去的,给白小茶的红包。 世界上好人这么多。 白清语道:“是阿姨给你的,藏好,以后给你买吃的。” “好哦。”白小茶听话地把钱塞回鞋子里,塞到最里面不会丢。 白清语调整了下背篓的绳子,目光突然被配电箱上面的租房小广告吸引。 [近地铁、两房一厅、整租9000][罗马小区单间2600][地下室10平超大空间800][转租一室一厅3000]…… 好、好贵!不愧是一线大城市! 在他们村里,两百块就能租到带院子的小房子了! 白清语摸了摸兜里的钱,他好像只住得起地下室,这可不行,小茶茶会长不高的。他的小宝宝长得慢,要选一处采光适宜的住处,经常照太阳才能健康长大。 说起来他并不一定要租房子,他可以去住公园,吸收日月精华,就是下雨水泡久了会生病,或者是住桥洞? 白清语调整背带,平静地从租房小广告上收回目光,他现在的目标是找一个包住的工作了。 白清语三天前就通过南城电视台做好功课才来的,火车站出来往东一公里的市场,南城市琉青区牵头联办招聘会,主要针对就业困难特殊人群和刚进城的农民工。 白清语辎重多,不好挤进去,就站在外围先观察。 这时,一个大约三十五上下的职业女性,胸口别着一枚铭牌,身后跟着一名助理,两人朝着白清语的方向走来。 “要关注特殊人群的困难,恰当指引——”女子脚步一顿。 “区长?”助理随着上司贺映女士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一个踟蹰不前的老实人,他身上的蓝衣布料、脚上的解放鞋和大都市格格不入,面对人来人往的招聘现场眼神迷茫,手指紧张地摩梭着背篓的带子。 助理想到上司的话,主动上前询问:“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白清语:“您好,我是来找工作的。” 助理朝左侧的“就业咨询处”指了指,“如果您还没有明确规划,可以过去找专家咨询就业方向。” 白清语抓着背篓带:“好的,谢谢。” “谢谢姐姐。”白小茶从背篓缝隙里观察外面,方向不对他看不见人影,于是跟着爸爸奶声奶气地重复。 助理一惊:“你背篓里有孩子?” 白清语:“嗯,我得一边打工一边带孩子。” “啊这……”助理面露为难,这样可就难找工作了。 白小茶把软垫被子都堆在脚底下垫高,用力扒拉,终于脑袋冒出筐的边缘,鬼鬼祟祟地顶开遮阳布,露出半张脸——他不需要遮阳,但是白清语怕自己一天被查三次身份证,耽误找工作。 贺映不经意瞥去一眼 ,目光一顿,这孩子……这孩子的上半张脸她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白小茶脚趾用力勾住竹条一蹬,把整张脸露了出来,被篷布盖着实在太无聊了,他就像一只试图钻出壳的小蜗牛。 贺映目光定在他脸上——上半张脸很熟悉,但脸颊两团圆润的婴儿肥,把熟悉感冲淡了一些。 助理对白清语道:“你这么年轻,把孩子送托班的话,工作还是很好找的。” 贺映瞥了一眼助理,你知道南城的托班要多少钱吗? 贺映问白清语:“你高中毕业了吗?会什么?” “保姆?环卫工?园丁?厨师,洗盘子……”白清语说出一连串富有竞争力的职业,他体力很好的,一定能干得很好。 至于学历,白清语有些惭愧,茶神没有上过学,只在神境里读书识字,靠跟邓伯看电视剧了解人类世界。 “没有读过书……不过我识字,还会用智能机。”白清语不卑不亢地说。 下雨了还知道往家里跑是吧……助理抿了抿嘴唇掩饰惊讶,这个年纪还能漏掉九年义务教育实属少见。年纪不大的单身父亲……看着像偏远山区来的,刚经历过一轮精准扶贫,被干部扶起了志气,终于愿意进城谋生。 贺映又看了一眼白小茶,她和这个孩子实在有眼缘,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孩子爱哭吗?” 白清语:“他不哭的。” “如果你愿意当保姆,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包吃包住的工作,雇主一般不在家,平时很闲。” 白清语这一路遇到的好心人太多了,他丝毫没想过被坑的可能性:“我愿意!我吃饭少,睡觉少,体力好,一定让雇主满意。” 贺映:“雇主脾气不好,你和孩子躲着他走,可以多领几个月工资。要是不满他那狗脾气,你随时可以离职。” 白清语:“没事,我脾气好。” 贺映:“妥,就这么安排吧。我会给管家打电话,你按照上面的地址去就行了。林秘,带他去路口坐505公交。” 等白清语走后,贺映想着那个孩子的脸,给自己侄子的管家打电话:“我介绍个人来当保姆。” 管家提前问:“这回的人有什么问题?”这位姑奶奶专管扶贫,找不到工作的残障人士,人品好的就随手介绍给贺少当保姆,包吃包住五险一金,反正贺少工作狂一般不在家,就是充个人气的作用。 贺映:“没什么问题。” 管家心里一松,刚想委以重任,就听姑奶奶闲闲地道,“他带着个孩子,你给他安排一间离贺任沅房间远的卧室,别让贺任沅发现了。” 管家:??? 谁不知道贺少不喜欢小孩子这种游离在法条之外的生物啊!贺任沅偏好规则和秩序,人类幼崽既逃脱法律规则,又没有生活秩序。 管家小心翼翼地问:“是您的朋友吗?” 贺映:“不是,招聘会上遇见的,他带着孩子不好找工作。” “那被贺先生发现了呢?” 贺映:“发现就只能走人了。我就是看那个孩子可怜,给他提供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你帮着掩护掩护。” 管家:“行。反正贺先生天天不着家,估计过上几个月才会发现。” 一个半小时后。 管家看着从七十年代走出来的白清语,和他背后过于可爱的幼崽,一拍大腿,错,他想错了,大错特错。 这不怪贺映这个当姑姑的觉得孩子可怜啊,这孩子眉眼不是他家少爷的幼年翻版吗?贺映看着贺任沅长大的,可不得善心大发。 “像,五分像,不,七分像……” 相逢既是缘,看这么个孩子在外面吃苦确实挺不忍心的。 而放在家里就不一样了,隐约中还有种少爷成家的圆满感。不然这家只有管家和保姆自娱自乐,贺任沅又不在家,工资拿得怪心虚的。 “白先生,你跟我过来。”管家笑眯眯地说,“可以把孩子放下来,会走路吗?” “他会。” 白清语把背篓放在地上,抱出白小茶。 白小茶一直在背篓里坐井观天,此时视野全开,抱着爸爸的小腿打量周遭。 好白的墙壁,好滑的地板。 [像,这眼神的灵动劲儿,早慧。]管家齐云心想。 白清语道:“茶宝,这是管家爷爷。” “管-家-爷-爷。”白小茶仰着圆圆的脑袋,慢吞吞地喊。 [说话时就不像少爷了。]管家心想,贺任沅能言善辩,自小讲话就快,前几年律师从业时一张嘴更是毒舌得厉害,气势骇人,辩得对方无地自容。不过这三年变得沉默寡言了,常常看见他一个人静默着出神。 白清语:“我叫白清语,这是我的身份证。他叫白小茶,茶宝,茶叶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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