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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这几天和平相处下来，杨歌内心其实是有点将苍舒玉当成“自己人”的，苍舒玉明里暗里的对人类的偏爱都让他有些有恃无恐了，可就在这时苍舒玉又直晃晃地告诉他——我是神明，你是人类，我们之间还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杨歌心里有些堵，而这种莫名其妙的别扭直到在异管局门外还没有排遣干净。 他维持着沉默，默默地走到异管局局长的办公室，默默地缩在角落里听众人汇报工作。 赵世珩瞥了他一眼，“杨歌，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杨歌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走神了根本就没听几句：“我没什么要补充的。” 赵世珩点了点头，“挺好，你这边没问题就行，就怕你要跟以前一样咋咋呼呼为怪物鸣不平。” 杨歌无语，“我也是看到了它的样子的，它以人类为载体进行寄生繁殖，我怎么可能放过它。” “不错，难得见你拎得清。”赵世珩合上文件夹，“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杨歌留下了。” 众人鱼贯而出，杨歌一听他师傅要找他谈话他就头疼，上次不愉快的争吵还历历在目，杨歌实在是不想再跟他师傅吵了，他可怜兮兮道：“师傅。” 赵世珩牙龈发酸，嫌恶道：“行了，收收，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要的结果已经下来了，”他从文件堆积的桌面上翻出一个档案袋递过去，“异管局已经决定暂缓对苍舒玉的抓捕行动。” 杨歌稍微坐直了身体，单手接过被压的皱皱巴巴的文件，“这不是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了么，”他翻看着文件，又疑惑道：“为什么没有异能研究所的公章？” “哦，这个我问过了，”赵世珩眼底划过一丝晦涩难明的情绪，模糊道：“研究所那边人员变动大，负责盖章的所长最近去总基地了，没时间搭理这些小事。” 杨歌不疑有他，收起那份联合声明，心情终于又有了一丝愉悦，他弯了弯眼角，笑得还像小时候那般天真无邪，“谢啦师傅，我就知道师傅你最好啦。” 赵世珩低头装作整理文件避开杨歌的眼神，不耐烦地催促他，“行了行了，没什么事就赶紧滚吧。” 杨歌利落站起身，“师傅您放心，苍舒玉收养的那些非人物种都可以不借助人类生活下去，而且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它们惹出什么大乱子的。” “况且，还有苍舒玉这个神明在呢。” 杨歌一笑，抱着文件出去，顺便帮他师傅关上了门。 “神明？”赵世珩将一份来自异能研究所的文件扔进碎纸机，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自言自语道：“你以为神明是怎么成神的？小扬歌啊小扬歌，它们可都是靠吃人成神的。” 还未曾被碎纸机切割的那半张纸上，“神明基因研究报告”几个红字触目惊心。 …………………… 屋外，周曙还在愁他的行动报告。 江述行感同身受：“对啊，你说写那么多报告有什么用？又没人看。” “其实报告是为了如实记录事实，”周曙叹气，“可我总觉得那些写下来的记录也并不是事实。” 江述行用一种奇异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周曙。 “怎么了？”周曙惶恐，“这些……不能说吗？” “怪不得你杨哥要叫我多教教你，这些确实不能说，”江述行慢慢道：“有些事情你懂就行了，不要说出来。毕竟我们不是人人都是扬歌。” 这个总是习惯于混日子的异能者意味深长地提点年轻的后辈，“你慢慢就懂了。” 你慢慢就懂了，为什么为无辜的怪物打抱不平的人越来越少，为什么要我们扭曲事实将污水泼在那些死掉的非人物种身上。 “什么懂什么，”一旁陪着弟弟等人的周旭不屑撇撇嘴，“我最烦你们这些装模作样的人了，有什么不能明着说吗？小曙，别听他的，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只要是事实，就应该被如实记录下来。” 江述行气道：“你们搞科研的当然不一样了，萝卜是萝卜螃蟹是螃蟹的差一个数据都能翻个天，我们这边的情况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见二人似乎情况不对，周曙连忙转移话题打圆场：“对了对了，这个……嗯，话说你们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这份工作呢？” 霎时间两人俱是沉默。 江述行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力，“你不如问我们一会儿准备吃啥。” 他也懒得再说什么了，甩甩袖子准备走人，临走前拍了拍周曙的肩膀，不带什么感情地说道：“下次行动，你负责在战前跟怪物们唠嗑以打击它们的士气，真的我以前从来没看出来你竟然踩雷踩得这么准……” 周曙茫然与他哥对视。 杨歌刚好出来：“聊什么呢？” “在聊为什么会加入异管局……”周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杨歌的脸色，“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些？” 年轻的联络员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杨歌忍了又忍还是忍住了没当着人家哥哥的面训他，这人怎么聊天都不看场合的呢。 江述行加入异管局，或者说几乎每一个异能者加入异管局都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被迫与亲朋好友分离，被迫带上这层层枷锁，被迫为异常事件管理局做事—— 而谁都不会忘记，异常事件管理局的原名叫做异能者管理局，在最初的最初，它是所有异能者的监牢。 身为普通人类的周曙不懂得这些过往，也永远都无法与异能者共情。 他只是茫然而又无助地看着杨歌，不明白为什么这种话题会惹得人不快。 “算啦，”杨歌轻轻呼出一口气，还是决定给小联络员一点时间成长，“你以后就会懂了……” 他未尽的话语被周旭打断，年轻的科学家同样也不了解异能者们悲惨的过往，与周曙相似的面庞上是同样的年轻直率，他道：“这句话江述行刚才已经说过了，有什么话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吗？” 第21章 孤月疏桐他乡 有什么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吗？ 那当然有了！ 别说是本就不那么干净的异管局，就算是别的什么——也不是事事都可以拿在纸面上说的。 杨歌轻轻吐出一口气。 “说起来，他们当时骗我说可以上月球玩，”周旭自顾自地说到，“所以我就来了，来了研究所之后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的科研机构。这里跟我想象中的月球工作完全相反，一直让我们去研究一堆奇形怪状的非人物种，想来当初说好的可以去月球上工作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周曙当年也听他哥哥提起过这一茬，周旭从小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一路跳级免试进了国家的最高学府，全球各地的科研机构邀请函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飘给周旭渴望他的垂怜，他却唯独选中了那份表面写着探月工程地月通道的邀请函。 彼时的周旭可以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当然现在也可以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不过当年的他唯独对月亮上的那些事感兴趣——不过这也在所难免嘛，但凡是科学家就没有一个能拒绝得了那片广袤无际的星空的诱惑。 周旭于是接受了异能研究所的邀请，炫耀地跟家人说他从此以后要去月亮上工作了，父母一边为这个聪慧无比的儿子骄傲，一边又忍不住担心他在月亮上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住的不习惯云云，不过好在最后周旭还是安安份份地呆在地球上了，逢年过节也能回个家，父母也就安心了。 只是可惜了当初一心渴望探究月球的周旭。 周曙替他哥惋惜道：“唉，确实好可惜啊，不过可以见识到那些闻所未闻的非人生物，也算不错了吧，哥你觉得呢？” “既来之则安之嘛，我也不是非要去月球上的，只不过有时候还是会生气……为什么他们偏偏拿上月亮这种事来糊弄我呢！” 说着说着周旭又开始不爽了，兀自忿忿道，“那可是月球啊，我还期待了好久。” 杨歌失笑，“也不算欺骗吧，据我所知，异管局和异能研究所确实是有月亮上的工程的，你加把劲儿，再努力努力混成更高级别的研究员，就可以申请去月亮上工作啦。” 周旭眼睛亮了亮，“什么叫在月球上有工程，难道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在月表作业了吗？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在国际期刊上看到过相关信息，不对，杨歌你该不会跟他们是一伙的吧看我好骗就继续糊弄我……” 周旭兴奋地喃喃着，这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高级研究员已经开始幻想以后去月亮上工作的美好画面，年轻的面庞上满是赤诚热枕。 而此时的在场的三人也未曾预料到，就在不远的将来，在那个距离地球三十八万公里的星球上，名为“周旭”的天才科学家会创下怎样的传奇。 “我骗你做什么，”杨歌一笑，“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杨歌笑得温和且无害，就好像之前在紧急会议上利用周曙拉周旭下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不过这件事上杨歌确实没有骗周旭，异管局和研究所的大本营——或者说基地，就建立在月球背面。 早在半个世纪以前，当时的人类就已经有了登上月球并在月表作业的资本，只不过那时候又恰好出现了觉醒的异能者，人类惧怕能力强大的异能者们，于是将他们“暂时隔离”在月球上。 到了后来，地球上出现的各种非人生物也同样被关押在月球上，当时的人们想得很简单，只要将所有反常识的怪物都隔离在月球上就算安全了，它们就算同时暴动把月球玩炸了也无法波及到地球上的大部分民众。 过去的是非种种已无处评判，月球作为异能者的老基地也一直延续至今，唯一不变的是那个地方永远都不会轻易对外开放，更不允许普通人的窥伺。 在潮汐锁定的作用下，月亮永远都只会有一面朝向地球，而背对着地球的那一面上发生的种种永远也不会被地球上的人察觉。 杨歌在月上梢头的时候回到了苍舒玉的别墅。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初见时还会令他感到警惕的神秘别墅已经悄然代替了他曾经亲手布置的温暖小屋，可能是房间的床足够柔软，也或许是苍舒玉晚上给的一杯牛奶过于甘甜，形成习惯后，无论再忙再晚他都会回到这栋别墅里打卡睡觉。 角落里一声细微的叫声，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猫喵喵叫。 杨歌微微怔愣，他还记得前不久在h国发生的利用婴儿进行入室抢劫杀人事件，那件事给h国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无数独居者都提高了警惕，而那次事件中杨歌也带回了作为“诱饵”的伯维西娅…… 他小心翼翼地扒开草丛，皱着眉看向那一团黑漆漆，他不太能分辨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他可以确定这玩意儿不是正常的小动物小孩子之类的，杨歌努力辨认着那个生物，问它：“你是猫吗？”抑或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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