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司令送走年朝,心情颇为愉悦。如果没有被华中军区发邮件轰炸,会开心得更久。 眼看对方从“希望贵军区可以邀请我方参与晋衔仪式。(握手)”到“不邀请我们参与是吧,走着瞧。(笑脸)”彻底失态,两次邮件的时间只隔了不足一分钟。 任老冷笑出声,心道可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五年前对时暮的审判像一把尖刀深深刺在任老司令心上,正义秩序倒台,曾被冠以“公正天秤”之名的联合法院形同虚设,彻底沦为权力工具,令人唏嘘。 这几年各大基地关系紧张,华西华东愿意派人来,说明四军未散,晋衔仪式万万不能出差错,任老司令立即将加强警戒的消息传达下去。 离开办公室的年朝激活耳内的密讯仪,低声问道:“时暮在什么地方。” 略带机械感的声音响起:“报告年队,时队长目前位于华北基地B区医院三楼体检科,三分钟前进入体检室,预计两个小时内体检完毕。” 两个小时后,B区医院内。 “暮哥,我发誓!时郝他绝对!一定!本来就是话多的人,我就是给他稍微开发了一下,谁知道他直接不装了。”任思齐双手抱头,趴在桌子上说着。 没想到任思齐片刻不停说了快两个小时,时暮耳边嗡嗡地响,摆手道:“起来吧,别把眼镜压坏了。” 任思齐闻声坐直,把眼镜扶正。小心翼翼往时暮那边看,见时暮揉着眉心闭目养神,片刻,听时暮说。 “洗手间在哪?” “出……出体检室,右手边走到尽头就是。” 时暮带上体检室的门,边走边分析着。 任思齐,一路顺风顺水的小少爷,不知人间疾苦的乖乖仔,胆小任性,热情话多,心思浅薄,只差嫌疑最大的孙燃。 时暮没有去洗手间,走到楼梯口拐了个弯,一路上到天台,空气相对流通的空间让时暮舒缓了耳边的乱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时暮静静看着周围的祥和,眼底染上怀念,眼前的华北在某一瞬与华南重合,接着便幻化成那刻入心扉的血海尸山。 「时队长!时队长!你救救我!救救我——!」 「你不是朱雀之力吗!你不是神吗!为什么—为什么救不了我们!」 「救命!救命——!时暮!」 「队长!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 无数死魂亡灵从地面涌起,源源不断扑向天台,画面骤然闪回,依旧是宁静的华北。 时暮急促喘息,僵着身体转身向门口走去,一抹带着浓重血腥气的身影从身后跃起,巨大的阴影将时暮整个人盖住。 什么东西能跃到八楼的高度,加之这熟悉的异种血腥气,来自身体的本能霎时盖过理智。 电光石火间,时暮转身一记飞踢,直冲对方面门,不想对方竟攥住时暮脚腕,顺势把他拉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借着脚腕处的力,时暮的身体腾空跃起,另一条腿侧身踢出,勾住对方脖颈,作势要将对方掀翻在地。 不料对方纹丝不动,反是时暮挂在对方肩膀上,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对方低于常人的体温。 低头是一颗白绒绒的脑袋,耳朵上泛着红。 场面一度尴尬,时暮歪坐在对方肩膀上,而对方紧紧抱着,在帮时暮保持平衡。 最费解的是,这人居然一声不吭的任由时暮攻击。 “抱歉,认错了。” 抱着腿的手闻声松动,时暮跳下去站稳,看向这位险些被他误伤的不幸人员。 是位年轻军人,身上的军服样式有些特殊,很难看出所属,就连军衔都是空白的,但这个血腥浓度,起码半身都被浸透。 很高,比一米九的吴枫还要高上一截。 视线交错那一刻,原本缺失的心跳轻轻鼓动。 “把我认成谁了?”深沉的嗓音带出情绪,不悦中透出些……委屈? 鲨鱼一般的矩形牙齿着实让时暮觉得熟悉,这种熟悉并非长久相伴产生,而是来自某些模糊的、不惧威胁的、甚至让他眷恋的瞬间。 触及那双浅灰色的眼睛,莫名的暖意四散而开,时暮垂了眸,“血腥气很重,像恐怖分子。” 年轻人看着时暮,深潭般的眼眸里涌起波澜,想要触碰的手在半空停留片刻,迅速收回。 “刚做完任务,下次我注意。” 如果时暮仔细听,是会注意这句“下次我注意”有多奇怪,只不过他现在沉浸在“把人认成异种”的荒唐里。 年轻人看了看自己身上,掩去几分局促,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误以为是脱口而出的恐怖分子让对方深受打击,偌大一个背影,真叫人看出些许凄凉。 这个小插曲影响了时暮大半天,一直持续到他比较期待的午餐时间。 时暮心不在焉地扒拉食盒里的饭,一块合成豆腐已经被戳成碎渣。时郝拽着任思齐走到一旁,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体检不顺利吗?” 时暮竖起耳朵听任思齐回答。 “挺……顺利的,八成是你做得太难吃了。” 听到任思齐说时郝做饭难吃,这位溺爱组家属终于正视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不到一天已经吃遍酸甜苦辣,只怪以前的军粮太涩口,相比之下,竟没觉得时郝做饭是难吃的。 “你以前不还说我做得好吃?夸出花来了都!”时郝纳闷道。 “胡说,我明明是在捧杀。”任思齐无情戳穿,“你都没发现吃过你做的饭后,你的那些邻居不仅都不上门还疯狂给你送吃的吗?” 时郝沉默,但时郝不信。 “哥,味道怎么样啊。” “好吃,香。” “…那你怎么不吃啊……” “想事情,怎么了,谁说你做饭不好吃吗?” 完了,不会又是冲我来的吧,任思齐刚这么想。时郝大手抓着他就往时暮面前送。 “任思齐说的。” “他骗你的,不好吃…我就不会吃了,你做饭很好吃。” 哄孩子像呼吸一样简单。 时郝揽着任思齐笑,洋洋得意,“听见没?” 两兄弟离开医院后,任思齐如释重负般蹦了起来,据那天路过的护士小花说,当时任医生撞坏一盏应急照明灯后肇事逃逸,当天的监控视频不翼而飞。 下午,军区公寓楼下。 时郝扛着那一大袋相片异常满足,扬言要将一千八百张照片贴满客厅。 “我还是喜欢黑白的那一张。”时暮站在电梯口说着。 时郝一顿,切了声,随即说道:“为什么,彩色的多好看,你该不会只喜欢小时候的我,长大了就不喜欢了吧…” 时暮存了逗小孩的心思,义正词严道:“嗯,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时郝彻底不开心,张嘴还想说什么,瞬间寒毛竖起,一阵战栗,属于战士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一侧的门后,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蛰伏,这敌意毫不收敛,说是杀意都不为过。 叮—— 电梯门开了。 他听见时暮说,“先上去。” “我不——哎哟” 话音未落,时暮一脚把他踹进电梯,相片散落一地。 咔嚓一声,电梯外侧的护栏被时暮锁上,内部铁门缓缓闭合。 “哥!” 时暮置若罔闻,迅速按下密令锁定,电梯即刻运行,时郝的声音被厚重的电梯门阻隔。 那股惊人的戾气消散下去,时暮丝毫没有放松,转身看向一侧房门,淡淡的红光附着在手。 房门向外推开。 “是你?”看清来人的瞬间红光消散。 正是上午在医院卫生间碰到的那个年轻人,他此时只穿了一条灰色睡裤,上半身光裸,肌肉线条利落,强健却不壮硕,倒三角身材十分火辣,时暮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嗯。”年轻人答道。 眼眸惺忪,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相顾无言。 半晌时暮低声问,“是被我吵醒了吗。” 年轻人摇头,“是另一个人。” 鲨鱼一样的牙齿,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我们是不是见过?” 灰眸里闪现一抹难以察觉的喜悦。 “你救过我。” 又是救命之恩?时暮不置可否。 年轻人侧过身,那是个邀请的动作,手臂一侧的青龙印记不经意露出。 “进来坐?” 时暮后撤一步,无声拒绝,扫过那片显眼的印记。 青龙特种部队的人来华北基地,如果是那位队长年朝的话,会发生刚才的事倒也说得通。 年轻人没有多做挽留,看向时暮的那双眼睛始终带着柔和,点头示意后便关上房门,时暮这才转身上了电梯。 门后的年朝敛声屏气,直到时暮彻底消失在猫眼视角里。身侧的手紧紧攥着,骨节的闷响闪过。 时暮不是头一回用这样戒备的目光审视他,多年前他慌乱万分,如今却深感兴奋。 室内的温度飞速飙升,许久年朝低声骂了句,“龌龊的东西。” 另一边。 电梯的门缝里夹了一张兄弟俩的合照,时暮取出来,发现是一张他捏着时郝脸颊,时郝痛呼瞬间的抓拍照。 照片掉在缝隙里被卷了几下,时郝痛呼的脸已经变形,很滑稽。时暮看了几秒,沿着轮廓撕下人物部分,抚平褶皱压进通讯仪背面的卡槽里。 电梯刚开门,就看到时郝气得脸红。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弱鸡?” 时暮:…… 那一整个下午直到晚上。 时暮硬是陪时郝贴完了一千七百九十九张照片。 客厅两面墙,一面异种图鉴大全,一面相亲相爱一家人。
第5章 第二次在床上醒来,时暮头脑昏沉。 看了眼窗帘缝隙中的天空巨幕,一抹红光懂事地拉开窗帘,见时暮钻在被褥里,朱雀又转回去准备拉上些,轻轻的一声,“不用拉。” 红光在空中跳跃,飞蹿到时暮脸庞,绕着贴了一圈,亲密的示好动作。 时暮无心在意,盯着窗外计划着今天的事项。 咚咚咚—— “哥,你醒了吗?” 朱雀看起来比时暮更想回答这个问题,积极地在空中打转。 这只鸟一向不喜人类接近,时暮看着朱雀反常的举动,一时忘了应声,几秒时间,门外的人走远,床头通讯仪上收到几条信息。 朱雀在他体内觉醒时,时郝远在千里之外,往后几年也鲜少见过面,却对时郝这般友善……时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轻声问了句:“爱屋及乌?” 朱雀静止一瞬,飞快在空中转起圈圈。 时暮嘴角微扬,“做得好。” 朱雀像是羞涩,动作慢了起来,缓缓回到时暮体内。
144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