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暮捏着信封,目光灼灼,大概是听进去了,接受现实,“这样吗。” 在那之后,写信的资格也被剥夺。 如果能抛开那次不谈,向之森对他其实很好。 时暮开始明里暗里给向之森使绊子,向之森根本不放在心上,就算外表看是大人,内里也只是一个小孩子,那些小手段在向之森看来十分幼稚,最过分的一次也不过是把向之森绊倒,眼镜摔了个稀烂。 只要一提时郝,总会乖乖听话,在时暮面前让他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快意,就比如现在。 向之森看着背稿子的时暮一阵畅快,去年中旬,科研所对时暮下了最后通牒。 这孩子总是喜欢助人为善,和那些同样天真的实验者整日混在一起,万幸的是栽了跟头,时暮也开了窍,表现越来越好,要是真被研究所放弃,那他也可以争取到监护权,长得漂亮的孩子,随便送给哪个高级军官,足够保他事业高进。 向之森塞给时暮一小盒营养液,时暮乖顺收下。 像这种从小就缺乏关爱的孩子,只要给他点甜头就听话得不像样子,向之森越看时暮越觉得满意,在他掌控之下的漂亮人偶,需要什么自身意志,真是笑话。 向之森拿来一套西装,把时暮打扮得光鲜亮丽,一刻不停地叮嘱时暮要给台下的富豪们留下好印象。 时暮听着向之森在耳边念叨,想着自己要怎么穿着西装演穷困潦倒的人,敷衍着回了句,“知道了。” 时暮第四个上台演讲,他身后是去年的总积分第一名,压轴出场的炎洄,和病毒的融合度达到百分之七十,强化方向是皮肤硬度与速度,缺陷是…… “时时时暮,你你你紧张张张吗?” 缺陷是语言系统紊乱,变成了结巴。 时暮摇头看向炎洄,他比时暮高了一小截,十分紧张,脸涨得通红,让结巴来演讲,何必为难人。 “稿子给我,等下站我身边,我帮你演讲。” 听时暮这么说,炎洄愣了足足十秒,随后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头,把两张折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纸递过来,“谢谢谢谢谢谢你!” 前面站着的三个人纷纷扭头看过来,神戳戳地盯着炎洄看了会儿,离时暮最近的高妍神色哀怨,有些紧张说着:“我现在结巴来得及吗?” 最前面的鹿邬明淡淡说了句,“来不及。” 中间夹着的鹤九霄点头赞同,说着:“把他们当成假人,别紧张。” “也没有很紧张,我就是……干这事我良心不安。” “不安就想想你妹妹。”鹿邬明冷漠扔出一句话,高妍死死攥紧衣角,变得坚定起来。 时暮不认识高妍的妹妹,见几人沉默,心想高妍的处境大概和自己一样。 炎洄结巴着说了句,“坚…坚坚坚持,我我们一起起起推……唔” 时暮看向炎洄,高妍眼疾手快捂上炎洄的嘴,见那群大腹便便的富豪进场,几人迅速站好。 跟在最后面进来的是训练赛新人,时暮挨个看过去,总共十七个,茫然又无措。 相比于早些时候进行实验的他们,这些新人有一部分已经逐渐脱离人的长相,越来越朝二级感染者靠近。按照以前的标准,畸形化严重会直接清理,现在却被留下来了。 时暮收回目光,记起炎洄的稿子来,最前面的鹿邬明已经上台开始演技大比拼。 鹿邬明一改往常毒舌模样,演出一副声情并茂的样子,说到自己参加训练赛的原因挤了两滴眼泪下来。 台下的富豪们有些被打动,掏出帕子来掩着面,接着鹿邬明话锋一转,哽咽着感谢了一番富豪们对科研所的支持,最后一个字落下,台下响起了一阵掌声。 时暮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收起了演讲稿,转身对炎洄说,“跟我学几个手语。” 鹤九霄和高妍的稿子是连在一起的,他们被塑造成了一对在训练赛中暗生情愫的苦难恋人,鹤九霄颤抖着说完,“我的恋人也在现场。” 聚光灯打在准备上场的高妍身上,高妍面带悲痛,缓步走向鹤九霄,两人手牵着手,仿佛真的是眷侣般。富豪们纷纷惊呼起来,中间的几个实验者面无表情,后方的新人震惊不已。 一段缠绵凄惨的爱情故事在面前上演,二人婉转道来间,不忘肯定科研所的所作所为,最后还激励了一番新人。 台下的掌声久久不息,丝毫没有人认出台上的鹤九霄俨然是前年少了条胳膊的总积分第一。 现场的气氛被拉到了高潮。 炎洄扶着时暮走上台中央,台下的富豪们不可控的被时暮精致的面容吸引,玩味赤裸的眼神连着炎洄也感到不适。时暮全身心扮演着角色,直直走过话筒的位置,炎洄把他拉回来,两手对着台下比画着些什么。 时暮摸索着找到话筒。 他看起来抱歉极了,向受惊的兔子,眼睑瞬间红了一圈,一双无神红眸泛着水光,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叫人心疼不已。
第36章 台下尚未收回情绪的富豪们再次湿了眼眶, 失明的弟弟,聋哑人哥哥,为了赢得奖金为彼此治病,再次瞒着对方参与了训练赛, 双双拿下第一名! 多么让人动容的亲情羁绊, 伴随着对富豪们的赞扬和感谢收尾,台下的富豪们纷纷起身鼓掌。 向之森得知时暮没有按他写的稿子演讲, 甚至还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瞎子!怒气冲冲到后台去找时暮, 快走到门口, 炎洄的观察员拉过向之森,呆滞说着, “你知道今晚拉了多少投资吗!” 向之森面色一黑,心想一定是因为时暮, 把事情给搞砸了,他阴着脸不说话。 “拉到这么多!向之森,我们发了!”炎洄的观察员比画了一个数字,兴奋起来, “多亏了时暮!那些富人很吃这一套!” 向之森这才反应过来,接着轻佻一笑, “我教他这么说的。”炎洄的观察员立刻对他竖起大拇指,虚荣心得到满足, 向之森想, 这次就放时暮一马好了。 迎面撞上一位生产器械发家的富豪, 向之森礼貌弯腰, 富豪满面红光, 眼睛挤成一条缝,掏出一张支票朝着向之森晃了两下。 “你的人很不错, 我想买下他,开个价吧。” 目中无人的态度让向之森很不爽,这世道,钱哪有权重要,手握大权的军部才是他想攀附的高山,向之森面上不显,恭恭敬敬说道,“唐老板,时暮已经被季上将预订,实在抱歉。” 季司令的名号一出,富豪畏缩起来,大脑像是被脂肪填满,连思考都难以进行,骂骂咧咧走了。 这当然是向之森瞎编的,反正也没有人敢去找季上将一问究竟,更不用说是个胸无点墨的蠢货。 向之森大力推开后台的铁门,五个优秀实验者分散坐着,各个表情淡然,全然没有台前说小话时的那般友善。 “时暮,跟我回去。” 时暮起身跟着向之森走远,余下四人松了一口气。 “这个向之森怎么每次都这么趾高气扬,烦死了。”高妍翻了个白眼,“时暮就不嫌他烦吗?” 鹤九霄调侃着说,“你和我们说有什么用,你去和时暮说。” “她哪敢。”鹿邬明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说着。 炎洄老实巴交坐在角落,拿着几团暖色毛线团织东西。 说起时暮,从去年第三个季度开始,一改废物花瓶的形象,第四个季度更是直接问鼎季度积分榜第一,着实把所有人惊着了。这期间还老是做一些“搭把手”的事情,连带着在实验者中间的风评都起来了,一个冷漠的老好人。 对于时暮,他们的意向是拉拢。 实验者的房间与观察员的房间仅一镜之隔,单向玻璃将房间划成一大一小两半,一张厚木板,一套老旧的桌椅,横杠在房间一侧充当衣架的铁丝,是实验者房间的全部。 时暮领了向之森给的纸笔,静悄悄坐在桌子前写起信。 另一侧的向之森多少有些沉浸在大笔财富入账的喜悦之中,饶有兴致地开了一瓶酒,举着酒杯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目光落在时暮修长的手指上,拿起控制器按下按钮,一侧不大的房间里响起向之森势在必得的声音。 “新季度第一场求生训练,拿个第一回来,我可以给你安排一次为托儿所运送物资的机会。” 时暮没有说话,写信的动作肉眼可见得快起来。 夜间,食堂负一层。 高妍看了眼角落独自吃饭的时暮,戳了戳炎洄,“洄哥,你把时暮叫过来,咱们一起吃呗。” “太冒险了,时暮和向之森关系很密切的,你以为他像我们一样和观察员的关系水深火热吗?”鹿邬明并不赞同。 高妍:“那怎么办?总得有个开始吧。” 鹤九霄吃了一大口土豆泥,“小鹿说得没错,但可以让炎洄去试试,毕竟下午还帮他了。” “我我我我也觉觉得,我去去去吧。” 高妍满是期望地拍了拍炎洄,“洄哥,靠你了!” 炎洄端起吃了一半的饭,紧张地走向角落。 “时时时暮,我我可以坐坐坐这里吗?” 时暮抬眼看了下炎洄,点过头,炎洄松了一口气,背过手比了个OK的手势。 炎洄坐在时暮对面,看着时暮餐盘里戳得稀碎的土豆块,一咬牙,说起来,“你你你你想不想,想想想不……” 啪嗒一声,时暮放下筷子。炎洄闭上嘴。 时暮翻出剩下的信纸,平铺开,又拿下领口别着的笔,推给炎洄。 炎洄了然,拿起笔唰唰写起来。 几秒后,信纸递过来。 【时暮,你想不想离开LOG。】 时暮看了好几遍,表情很不解,看炎洄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傻子,最后撕碎那张纸,端起餐盘走了。 高妍几步冲过来,“什么情况?怎么走了?” 鹤九霄相对淡定,问炎洄,“你怎么说的。” “我我我说,你想不想离离离开LLLOG。” 咣当,高妍一头撞在餐桌上,怎么就忘了炎洄是个一根筋,拉拢计划中道崩阻。 隔日清晨六时,三十名实验者在机场集结。 实验者们聚在一起分享经验,交流心得,是对手,更是同伴,被迫害、被打压、被利用的关系总是要比寻常关系更紧密。 时暮的观察者总是寸步不离。 “华东不比华南,那边冷得不行。”向之森念叨着,给时暮套上一件内里薄绒的外套,时暮的面罩包裹了大半张脸,头盔一带,只露出一双眼睛。 向之森一向会避开和时暮对视,那双难掩懵懂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面前比他还要高的人,只是一个孩子。 残存的善念格外折磨人。 时暮拉下护目镜,向之森一愣,又偷摸塞给他几块巧克力,轻轻拍了下时暮,“去吧,尽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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