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初蝶族是去雌虫议会述职时遭到暗算的,作为下一任首领出席正式对公众发出信号,情况特殊,为表重视,他们选择了中型舰,而蚁后则是为了将虫母载体带出母星,也谨慎地选择了综合型的中型舰。(2) 通体高密度宇航合金带来的质量,超级引擎提供的加速度,看着这两个关键词,在结合上文,你会想到什么? 燕屿在听到副官的大喇叭喊到军舰停留在外的时刻,就突然冒出了一个莫名的想法——如果当初的阿芙乐尔号没有试图返航报信,而是自杀式撞击虫族母星,如今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他在狭窄的地宫隧道里,听见自己的心跳越跳越快,越跳越大声,大声到他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回音。 不是一颗心在他的胸膛跳动,是阿芙乐尔号2216颗心脏,正在与他共振。 穿过大气层、穿过激烈的宇宙战场、穿过识别到己方机甲而被舰载智能派出的掩护机群,进入军舰后,跳下停机坪,狂奔向主控台。他没有这艘军舰的生物权限,但在短暂获得蝶族总指挥权的那段时间,他拿到了特殊密匙,可以绕过生物验证强行接管军舰。 操纵军舰不是指挥的课程,燕屿也没学过,智能系统正在一板一眼教学,可他耳边似乎还有另一道声音,难以分清男女,也无法辨认年纪,那道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回响。 能量分配——全部配给护盾和引擎系统。 目标方位——虫族母星。 警告,引力捕获风险——无视。 路径规划——直线。 危险!前方敌方军舰,是否更改路径——取消。 钴蓝的数据框不断弹出,燕屿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冷静过,几乎是闲庭自若地完成所有设置,然后他的手放在引擎装置上—— 他好像不是握着冰冷的引擎装置,而是一双属于人类的、凉而柔软的手、掌心和关节都是疤痕和老茧。那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就像一支旧时代的舞,轻轻地、不容置喙地,向前一伸。 【嗡——】 军舰轰鸣着、咆哮着、尖啸着,携带着雷霆之势,像一颗发射于八百多年前的子弹,终于跨越时空,朝着虫族的心脏射出! 这一刻,不只是这艘军舰在啸鸣,是阿芙乐尔号驶向黑洞、是卡西尼号焚毁于土星、是伽利略号向木星坠毁、是旅行者号无法停歇地远离地球、是罗塞塔号随着彗星杳无音信地流浪……是所有人类航空史上探索者的绝响!(3) 极限的速度让燕屿耳朵嗡鸣一声后短暂地失去了听觉,不出意外是骤然增大的压强让耳膜瞬间破裂。这样的速率,让血肉做的身体开始不堪重负尖叫。 他听不见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也听不见敌方蚁族兵荒马乱崩溃地大叫:“啊啊啊啊啊对面自杀式袭击!有病吧啊啊啊啊啊快逃啊啊啊!” 两辆军舰如果相向而撞,所有虫都会瞬间在爆炸中汽化。为了避免来不及逃到安全距离就被汽化,他们一边尖叫发疯一边打开斥力场,并让己方军舰和对方呈同速同向行使,为逃生争取最大的时间。 再视死如归的战士,遇见这种莫名其妙的疯子也会产生犹豫。死在战场上是荣耀,不明不白死在疯子手上可算耻辱了! 燕屿没逃,他必须保证这艘船在进入大气前不偏移轨道。他盯着前方的蚁族军舰,把斥力场关闭,增强引力场。这个质量的物体本身就有引力,沿途陨石受到牵引,朝着这个方向偏移了角度。更重要的是蚁族军舰无法通过斥力顺利摆脱追击舰。 然后所有自巡/航/导/弹打开,这些不耗能的预制武器朝着前方军舰的引擎狂轰滥炸。然后在它受到干扰的时候猛地一撞——在疯狂尖叫的引擎报错声中,失去驾驶员的蚁族军舰循着惯性,在重力的作用下不断加速,失控地撞进大气层。 燕屿也撞进来了。 初始速度、重力加速度、引擎推动速度——军舰变成了一颗滚滚燃烧的火球。宇航材料在大气层剧烈的摩擦中迅速损耗,它是在太快了,快得宇航材料也无济于事。 天空中,燃起两颗滚滚的火球,三日同天。 然而两颗燃烧的金属太阳,却投下了将近一个大陆大小的阴影,在阴影笼罩的地面,曼努埃尔发出高昂而短促的声音: “快逃!” 他根本来不及管蚁后,猛地拉开副官,亲自极限操作机甲,猛地提速,在音爆声中拼命逃离母星。 大气层中,燕屿转身朝停机坪跑去,金属导热,火球的内部再怎么用隔热材料,也会有若有若无的炙热烘烤着他。或许那是错觉,或许只是他太过紧张了。 陨石进入星球后,首先是大气层摩擦,下一步就是低空解体,然后就是撞击,他会在撞击的一瞬间汽化。他必须在这之前逃出去。 狂奔、跳进驾驶舱、关舱门、触发逃生模式——弹射出舰体舱室! 他浴火而出。 然后机甲带着他向上。 燃烧的军舰向下。 在留有炽热余温的驾驶舱内,他离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三秒后,他进入太空,从宇宙的视角,虫星像一个工丽而精致的象牙球,散发着莹莹的白光。 这个宇宙静谧、幽深、沉默,从宏观的角度而言,几千万年前和几千万年后,也没什么区别。一个人、一个生命、一个物种的兴衰和毁灭都无足轻重。 燕屿漂浮在无重力的宇宙中,在这片死寂坟场里,他好像短暂地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军舰与地面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抬起双手,捂住脸。 燕屿发出一声很低很低的、哭泣的声音。 * 2217枚心脏,是否可以点燃太阳? 巨大的钢铁陨石撞击地面,刹那间,虫星就像一个爆发的火山,从接触面开始,喷出物高高拋起。整颗星球都开始剧烈震动。地表上圣洁的雄虫宫殿墓群首先被摧毁,接着是地宫。落点上的蚁后还没来得及补充能量,就和军舰一起汽化了。虫星脆弱的表层化作碎片,被冲击波扬出大气层,在降温前回落。冲击波随着地层碎片和岩层喷出物一起,有形地扩散。三十秒后,整个星球陷入了火风暴和火雨之中,极速升高的温度和地层内的岩浆喷涌,让坚硬的地层变得火红。(4) 火风暴、火雨、岩浆、氢气、石油气溶胶…… 从底下看,天空是黑色的。可是从外太空看,有那么一段时间,它通体金红。 真的好像一颗短暂燃烧的、暮年的太阳。 【星历1056年,2月3日,立春,阿芙乐尔号最终任务执行完毕。】 【晚安,地球。】 ——【卷二·希腊蝴蝶】完——
第135章 我是谁? “嘶。” 尖利的虫爪死死掐住燕屿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燕屿吃痛地侧过头,但很快被掰正。 他对上一双燃烧着鬼火的双眸。 “赫、利、俄、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曼努埃尔的理智几乎快和母星一起被焚烧殆尽,声带生了锈般生涩而剧烈地摩擦,这阴沉至极的话就是磨出的铁屑。 一般形容人气疯了,那只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此刻却成了白描。 很难有人能够直面母星的毁灭而保持理智。 不说别的,要是有谁给地球来了这么一下,燕屿自己都要发疯。 失算了,燕屿心想。他执行这个计划的时候,就没打算让曼努埃尔活着。目击者都一起汽化了,那他们一路经历了什么不就任他胡编乱造了?燕屿到时候连夜编一段催人泪下的爱情小故事—— 为什么曼努埃尔作为虫族top级战力死了,而自己这个弱不禁风的雄虫却活了下来?这就不得不从我们夫夫定情开始说起了…… 什么?曼努埃尔不可能喜欢雄虫?或许遇到我之前是这样的,但我想这次他为我的牺牲已经证明了一切……(擦眼泪) 反正死人不会说话,死虫也不会,情感类狗血谣言粘上了还想洗清?到时候他身穿丧衣、泪眼朦胧,站那就是先帝遗孀,谁敢对他发难!凭借死鬼前夫不存在的一腔痴情,还能继承他的政治遗产。头七哭完灵,一抹眼泪,爷们就是要战斗,喊着继承伴侣遗志的口号,投身雄保会革新派,不出意外的话打几场战役就能成功夺权。一套丝滑小连招下来,不仅水灵灵插手虫族历史大事件,还能在战后世界重建里享有不低的话语权。 当然,不管是为了政治遗产的合法性,还是对死鬼前夫的愧疚,燕屿不会再组建家庭。 想法是很好的,但是人生不总是靠plan A就能一路通关。 命运摸摸他的脑袋,温柔地扇过来,说,你想得美。 所以飘在宇宙中的燕屿一抬头,同频道内就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压抑着暴怒的“开门。” 同军团机甲就是这点不好,没有隐私,不仅队友频道靠近就自动连接,上级权限还可以强制插手下级的智能设备。燕屿驾驶的不是他自己的机甲,而是曼努埃尔的,同样遵循这个规律。 愤怒的目击证人兼苦主找上门来了。 燕屿幽幽叹了口气,把他放了进来。 一进来,目睹母星被毁的雌虫就气疯了一般,粗鲁地把雄虫按在舱室的墙体上。听见他吃痛的闷哼时,掐住脖子的手不自觉松了松,但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后,更深一层的愤怒涌了上来。 他怎么、怎么能这么对虫族?怎么能这么对……我的母星?! 我居然还怜惜他?我凭什么怜惜他?! 他多有能耐啊,不声不响就摧毁了一颗星球!曼努埃尔甚至觉得自己这样的怜惜简直就是对他的轻视——哈,而自己,居然怜惜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他都觉得自己有些低贱了。 “你去死吧。”他说。 虽然现在死,也算死而无憾,但燕屿还是想挣扎一下的。他弯弯眼睛,平静到有几分温柔,仿佛很不解似的:“你为什么真生气?” 他怎么敢这么问?! 母星就在目之所及处燃烧,他怎么敢这样问! 这样的平静反而加剧了曼努埃尔的愤怒。母星燃烧的光透过舷窗打在他们的侧脸上,静谧而惨烈。他四肢百骸都在随着母星一起燃烧,此刻他根本不想继续听任何狡辩之词,他只想让罪魁祸首去死:“我要杀了你。” 燕屿却看着他,轻轻柔柔地说:“是因为我摧毁了虫族母星吗?可是曼努埃尔·阿努比斯——我是谁?告诉我我是谁?” 曼努埃尔一滞,他想说你是赫利俄斯,可是他又知道赫利俄斯根本不是对方的名字,比起名字,那更像一个代号,一个针对虫族的代号。 “你是「燕屿」,你是……”他极其极其轻微地发起抖来,他自己没察觉,燕屿却发现了。 “你是人类。”他听见曼努埃尔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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