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溟刚跟白隼夸下海口吃鱼管够,洞外“噼里啪啦”就开始下起了雨。 鱼浮水面,下雨的征兆。 这是基本常识。 金溟敲着脑袋提醒自己,他已不是在之前那种严重污染的环境里。 这里山清水秀,虫鸣鸟叫,鱼群也不罕见。水和空气都不需要过滤,他曾经当作历史记载只在纪录片里才有的原始自然就在眼前。 金溟在脑中火速复习了一遍正常自然环境中的野外生存常识,顿时生出一种开疆辟土的雄心—— 凭借这些无数实践后积累出的人类智慧,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他,和这里的动物相比,难道不是相当于开了外挂拿了剧本? 稀稀拉拉的金羽毛抖立了没一会儿,又很快耷拉下来,金溟摸着自己腹毛凌乱的肚子叹气。 饥寒交迫的现实教金溟做鸟。 不能转化为生产力的知识,犹如鸡肋。 白隼歪头看着立在洞口的金溟,一会儿雄赳赳地像要当场打鸣,一会儿又垂头丧气地像个落汤鸡,十分像吃饱了撑得又要犯病的模样。 “看来还是要赶紧储存食物,不能因为才是春天就懈怠。”金溟很快为自己找到了打气的方向。 即便站在食物链顶端,也还是看天吃饭,实在被动。不过没关系,他是有智慧的生物,不像丛林里那些吃了这顿不管下顿的野蛮动物,他懂得储存。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该怎样储存食物? 那么更严肃的问题来了,他该怎样在填饱肚子之后还能有余粮用来储存? 于是最严肃的问题也来了——胃里一阵抽搐,适时地提醒着金溟——他该怎样填饱肚子? 金溟围着洞口的水潭转了又转,最终放弃了圈养鱼的想法。而洞外的鱼塘里鱼再多,碰上刮风下雨不能外出的时候也只能看不能吃。 “你知道为什么动物的皮毛羽毛都有防水功能,连无毛猫都会分泌油脂来做全身防水,相当于大家都穿着雨衣,但是它们还是尽量不去淋雨吗?” 金溟坐在洞口,扒拉着昨天剩下的荠菜,边嚼边为白隼补上孩子缺失的九年义务教育。 白隼趴在茅草床上,难得配合地发出一声类似“嗯?”的哼声,仿佛极有求知欲。 它倒不是出于好奇,多半是因为同情。 难道金溟以为大家都和他一样脑子有大病,下雨天躲雨还需要理由吗?自己感觉不出来淋雨会不舒服? “这个就牵扯到物理知识了,”金溟对于白隼的好学十分欣慰,于是金老师小课堂开课啦—— “这叫蒸发降温。水粘在身上,它们又没有衣服换,也没有毛巾擦,抖不掉的水只能等蒸发。但是水蒸发时要吸热,会使周围物体的温度降低,动物生存最重要的就是维持身体温度,体温降低就意味着它们要摄入更多食物来补充热量,无异于增加了生存成本。所以它们就要避免发生这种事情。” 主要还是因为动物不会生火取暖,抗冷只能靠抖,所以维持体温是动物生存的头等大事。 白隼目瞪口呆地眨了眨眼,金溟叭叭了这么多,他是不是在说“淋雨会冷”? 窝在茅草里的白爪爪伸了好几遍,是四个字没错吧。 下雨的时候是野生动物公认的节假日,为了维持热量,能不动就不动。这种时候老虎和山羊可以在一个洞里躲雨,大家都是下班时间,自由工作者不受资本盘剥,没有内卷从拒绝加班开始。 金溟拿翅膀扫了扫洞口,希望有只兔子可以来他这儿躲雨。 老板就坐在身后,他真诚地想加个班。 以他现在的技术条件,空有想法,难以实践。 没火没盐,保存肉类难度太大,除非是圈养活物。 圈养必然是个正经前途,毋庸置疑,这叫长远发展。 换句话说,这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得想想眼下能立刻储存起来的食物。 金溟脑子里冥思苦想着鸟生规划,手上也没闲着。 他从洞口一路往里打扫,把早晨被白隼薅掉的羽毛拢起来抱到角落,本来开开心心想给自己铺个羽绒床垫,可看着那蓬松堆起的黑羽毛,忽然觉得——睡自己的羽毛,是不是有点奇怪? 于是他转了个头,把羽毛抱到了白隼跟前儿。 白隼一直偷偷盯着不知道在瞎忙些什么的金溟看,见他忽然转头靠过来,一时紧张得猛然往后缩,尾羽撞在石壁上,震得后腰上的伤口发麻,敷着草药的树叶掉了下来。 “别乱动。”金溟眼疾翅膀快地接住树叶,立刻俯过身去看伤口,只见白隼好似疼得浑身颤抖,不免心疼,柔声道,“正好重新换一换药。” 白隼这次十分配合,金溟刚拿来洗好晾干的大树叶,它已经主动嚼好了大蓟草糊。 金溟趁换药时重新检查白隼后背上的伤口,又拿尖喙顺着骨头按了按,确认没有发炎的迹象,一切恢复良好,这才放心给它盖上草药糊。 抬眼时看见白隼整整齐齐的尾羽上有一根白羽毛因撞在石壁的凸起上而翘了出来,十分显眼,金溟想也没想,便探头过去用尖喙给白隼捋了回去,把白尾羽一根一根严谨认真地排成一把乖巧的小扇子。 白隼伤在后背,转身困难,肯定自己梳不到。 金溟忍不住想mua自己一口,怎么能有他这样贴心温柔仔细的兽医叔叔呢,白隼就是命好啊。 “命好”的白隼抖得更厉害,抖得连上喙和下喙都磕巴起来。 “冷吗?”金溟缩了缩羽毛稀疏的脖子,雨下得洞里寒气更重,的确有点冷,他把黑羽毛团到白隼身下,“我的羽毛给你垫,明天我再去捡些能用的东西回来,铺得厚厚的,你趴着也舒服点。” 这些茅草是金溟那天临时扒拉出来的,过了一冬,草秆干得比绳子还细,用了两天,已经碎成了沫儿。 聊胜于无,跟趴在石头上没区别,还把白隼一身漂亮的白羽毛沾得满是草屑,落难公主似的。 “太简陋了,委屈你了。”金溟拿翅膀摸了摸白隼的脑袋,有些不能给自家主子提供最好条件的自责,“我一定给你做一个舒舒服服漂漂亮亮的窝,得配得上我们家漂亮的小白花才行是不是。” 颤抖逐渐平息,白隼缩在角落,雪白的小脑袋埋在蓬松的黑羽毛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金溟看着拥有羽绒床垫的白隼,露出羡慕的神情——吃饱了就睡,鸟生还能更幸福一点吗? 但是这睡的也太快了点吧,他都这样奴颜婢膝了,难道还不值得再赏个贴贴吗? ** 一场带着冬末余寒的春雨一直下到傍晚,暗淡了一整天的太阳从云层里意思地露了个脸,准时打卡下班。 金溟趁着最后一点余晖蹚着暴涨的湖水抓到两条鱼。 细嚼慢咽这种餐桌礼仪完全是饿得轻,鱼还没抱回山洞,金溟便忍不住学着白隼的模样生吞了那条小的。 也许是饿久了,除了鱼鳞有点剌嗓子,腥臊味倒也没那么难接受,比用喙剖鱼好受些。 于是金溟立刻决定,没有找到趁手的剖鱼工具前,就这么茹毛饮血吧。 往上数千百辈儿,人类的老祖宗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他现在嫌弃这种吃法,那岂不就是忘本。 忘本可不是好孩子。 ** “晚上吃撑了容易睡不好。”金溟把鱼放在白隼面前,试图挽回形象。 天一暗下来,黑不溜秋的鱼趴在水里只能听到声儿看不见形,这两条还是金溟闭着眼胡乱盖住的。今晚要干活,他不能再空着肚子把鱼省下来全给白隼。 白隼拿尖喙挠了挠那条鱼,不像早晨那般着急吞掉,时不时偷瞧一眼金溟,黑黑的圆眼睛亮晶晶的。 “今天不做鱼脍了,你自己像之前那么吃?”金溟硬着头皮商量。 一天打了两次脸,脸皮再厚的鸟也得疼了。 说大话不是好习惯,得改。 白隼倒没发脾气,低头利落地吞了那条鱼,再去看金溟,身影已经到了洞口。 “没事就睡觉吧,不用等我回来。”金溟头也没回,急匆匆的身影眨眼消失在乌漆麻黑的洞外。 白隼,“……” 跑这么快干什么? 吃了鱼,这回怎么不要摸摸头了? 有点小失落是怎么回事? ** 月黑风高夜,杀人埋尸天。 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就着朦朦胧胧的毛月亮,躲在一片崎岖乱石后面,正闷着声刨土挖洞。 “啊,什么东西,金雕!” 一声粗旷的尖叫震醒寒鸦,紧接着一阵冷光乱闪,夹杂着一顿劈头盖脸的泥点子。 正卖力地用爪子刨土的金溟不知发生了什么,立刻拿翅膀捂住自己,瑟瑟发抖地蹲在挖了一半的泥坑里。 泥星子像下雨似的,噼里啪啦砸在金溟身上。 蹲在坑里被泥巴雨埋了一半的金溟缓过神儿来,“……” 他是半夜出来挖了个坑,但不是用来活埋自己的,这是谁想谋害朕? 金溟猛吸了一口气,“嚯”地站起来,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 泥巴雨顿时停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除了满身泥巴的金溟,还有泥巴坑里模模糊糊的金溟的影子,整个世界连片树叶子都没再多动一下。 什么都没有。
第16章 挖坑 是泥巴先动的手? 金溟抖了抖身上的泥点子,满腹狐疑,不能是听错了吧。 就算听错了,可他刚才真的感觉到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撞了他的腿。 ……该不是——闹鬼吧。 他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都能变成一只鸟,这里会闹鬼,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他该不会是刨到了哪位地下居住者的坟吧。 人迹罕至的原始丛林里——难道是狐狸精、黄大仙儿? “无意……无意冒犯,厄运走开,大吉大利,嘛咪嘛咪哄……” 金溟哆嗦着从泥坑里往外爬,脚底下跌跌撞撞地往坚硬的地方借力。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只是觉得刚下了雨,泥土松软,挖坑比较省力气。 现在昼夜温差正大,他没铁锹,泥地冻一晚上,明天再挖他怕鸟爪损耗过度。 毕竟鸟爪这种耗材目前应该是没有替换件,得珍惜着用。 金溟敢大晚上在危险重重的丛林里瞎溜达,倚仗的是金雕这种猛禽在自然界绝无天敌。 他哪儿知道,这里竟然还有非自然界的东西…… 果然是个鬼地方。 “老大,救命!” 脚下一块坚硬的石头忽然松动,摔了金溟一个鸟啃泥。 金溟一脸懵逼地看着那块被他的爪子紧紧抓牢的石头——会说话的石头? 动物成精他听过,石头成精? 孙悟空要出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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