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真理学院那些博学多识的大法师都无法在短期内解决的问题,我这样一个只剩半口气的病人,又怎么可能想得出更好的应对办法呢?”弗朗的语气中满是无奈,“实话告诉你们吧,为了填补这三年来收成下降造成的缺漏,我手里的各种珍宝像流水一样变卖了出去。别看这领主府表面上富丽堂皇,还有能力置办丰盛的晚宴,但是仓库里真正值钱的东西已经几乎被我掏空了。不过,即使这样,我也只是勉强遏制住颓势。” 安澜和蒂尔曼面面相觑,按弗朗的说法,他其实一直在为挽救穗谷城而默默努力,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弗朗感慨道:“我身为穗谷城的领主,无法维持住自己领地的兴盛,总归是我无能。所以,偶尔城中传来责备我的只言片语,我也就当做没听见。可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控制不住去想,难道换一个人坐在我的位置上,就能比我做得更好吗?也未必吧……” “这跟虫灾又有什么关系?”冷静的西瑟斯出声打断了弗朗带着些许卖惨意味的话语。 弗朗并没有介意西瑟斯的举动,终于把话题落在了众人最关心的重点上,“这次的虫灾爆发得太过突然,只一夜的时间,就有大片大片的田地受灾。我光听那些农户们传来的消息就知道,那些地里的粮食已经彻底保不住了。而这三年下来,因为我的无能,民众们心中的怨气不断积累,已经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我知道,如果虫灾侵袭的消息在城中传播开来,一定会引发巨大的恐慌和暴动,可就算情绪激动的民众们把我这领主府的围墙直接推倒,也救不回那些损失的粮食。” 他顿了顿,“所以,明知道这么做是错的,但为了维持住穗谷城的稳定,无可奈何之下,我还是不得不做出隐瞒虫灾的决定。” 其实,弗朗所说的原因跟安澜他们之前设想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在经过包含着复杂背景故事的解释之后,似乎对方隐瞒虫灾的举动也变得可以接受起来了。 更令他们意外的是,弗朗作为高高在上的领主,居然愿意把这些幕后的事分享给他们。 安澜和蒂尔曼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还是西瑟斯又接连发问:“那你为什么不向学院求助?难道是你已经完全不相信学院的能力了?” 面对西瑟斯强硬的质问,看着被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弗朗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反问道:“所以,学院有想到什么快速解决虫灾的办法吗?是一把火烧了受灾的田地吗?这样的事,领主府的人也能做到,又何必劳烦学院的导师们。” 他将视线投向安澜,“如果没有安澜先生你出手,迅速地清理掉了田地里的害虫,真理学院的应对措施也不一定就比我所想的更高明。我得知虫灾的消息也就比你们早了不到半天时间,本来是打算统计好受灾的情况,就暗中派遣人手烧掉受灾的田地,伪装成是天气干燥引发的野火,在不惊动城中民众的情况下解决掉虫灾。但是在我下达命令之前,安澜先生,你就出现了。” 这之后发生的事,不必弗朗再说,安澜他们也都知道了。 “一语成谶了啊……”想起自己在进入领主府之前说过的话,已经被弗朗的说法说服的蒂尔曼压低声音跟安澜说道:“没想到,他还真就只做了隐瞒虫灾这一件错事。” 安澜心想,领主府发出指令的时间可以找农户对证,弗朗应该不敢撒谎,这么说来,对方其实是跟蒂尔曼同一天得知虫灾爆发的消息,只是早上弗朗刚下达隐瞒虫灾的命令,同一天的傍晚,外出取药的蒂尔曼就撞见了哭泣的农户夫妇,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事件。 难道说,他们真的误会了弗朗,对方不仅跟虫灾毫无关联,更是一直在暗中为解决虫灾而费尽心思? 想到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安澜朝着蒂尔曼低语了一声:“药。” 蒂尔曼随即也想起了有关魔药配方的事,向弗朗问道:“领主大人,你能告诉我,你让我复原的那个魔药配方具体是什么用途吗?” “蒂尔曼先生,你身为见多识广的药剂科主任,光看那副残缺配方上记载的几味药材,还有我这具病体就该猜到了吧……” 弗朗恰好在这时又咳嗽了几下,“其实,我自小就体弱多病,还在帝都的时候,是神圣教廷的多位高等神官在私下里不断为我施术治疗,我才能保持身强体健。可是自从来到这穗谷城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这里的环境,虽然身边依然有高等神官随侍,身体却控制不住地一天比一天虚弱起来。所以,我将偶然间寻得的残缺配方委托给蒂尔曼先生你复原,只是想要恢复健康而已。” 想起蒂尔曼确实说过,那副魔药配方所用到的药材大多起到治愈的效果,而弗朗也真的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安澜逐渐接受了对方的说法,认为蒂尔曼正在修复的配方应该与虫灾没有任何关联。 一顿晚餐结束,大家心中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作为主人的弗朗也没有蓄意为难,他们就没有在领主府久留,道谢之后便在管家的带领下离开了。 只是,一路上,安澜总觉得自己似乎无意中遗漏了什么疑点。 正思考着,走到领主府的正门口,他忽然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瑟林。 ----
第103章 林间小道 瑟林正站在领主府的门口等候着, 大概是跟他们刚来的时候一样,在等待府邸内的侍从通报他来访的消息。 注意到朝着门口走来的安澜之后,他脸上原本温和的神情微微一变。 但他很快又发现,安澜的身边还跟着学院的两位导师, 西瑟斯和蒂尔曼, 于是只能强迫自己又挂上了礼貌的微笑。 “两位先生好,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们。”瑟林先是朝着西瑟斯和蒂尔曼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看向安澜,用一种毫无起伏的声调问道:“你怎么在这?” 因为上次在植物园已经被西瑟斯撞见他和安澜对话,所以他也没有刻意去装作不认识安澜。 “你们俩认识?”蒂尔曼好奇地插了一嘴。 “在植物园有过一面之缘。”回答完蒂尔曼,知道有西瑟斯和蒂尔曼在身边, 对他有所误会的瑟林再怎么反感他, 也不能像两人独处时一样表现出无礼的态度, 反而必须维持住自己的好学生形象, 安澜故意避开瑟林的问题, 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你身为真理学院的学生, 不好好上课,跑来穗谷城的领主府干什么?” “你既不是学生也不是正式员工, 不熟悉学院的规定, 也难怪会这么问。”瑟林夹枪带棒地回了安澜一句, 随后才解释道:“二年级的学生可以根据导师们开课的时间自由安排课表, 我今天晚上刚好没课,所以来拜访随侍弗朗大公的高等神官,这位神官跟我在神圣教廷的老师是旧识。” 想到弗朗在晚宴上确实说过自己身边有神圣教廷派来的高等神官, 安澜忽然感觉自己捕捉到了某种线索, 于是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问:“我看弗朗大公的模样……他的病似乎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了, 看来神圣教廷的高等神官也对此无能为力?” 身为预备神官, 瑟林自然接受不了这有些质疑教廷神官能力的话语,他眉头微微一动,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假笑,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回道:“你刚刚从府邸里出来,应该也看到弗朗大公他的身体状况了,可以说,如果没有我们神圣教廷的神官在旁看护,大公他估计早就已经不在了,又哪里支撑得到就任穗谷城领主之位的那一天?” 假如神圣教廷的神官真的像瑟林说的那么厉害,弗朗又何必要向蒂尔曼求助,将治愈的希望寄托在一副残缺不全的魔药配方上? 想到这,安澜倏地反应过来——他想到弗朗话语的漏洞之处了。 弗朗的病态太过明显,以至于晚宴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轻易地接受了那副魔药配方是用于治病的说法,毕竟对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来说,没有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东西了,可如果弗朗真的那么想要恢复健康,又为什么不把自己患病的事告诉接受委托的蒂尔曼,导致蒂尔曼直到今天才了解到他的身体状况。 穗谷城中的民众不知道弗朗一直生着病,还可以解释成,他不想让领地上的居民对他的信任进一步下滑,可他既然敢在今天的晚宴上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生病的事说出来,就说明他不怕让学院的人知道自己的病,那又何必一直瞒着制药的蒂尔曼,让蒂尔曼更多地了解他的病情,不是也有助于尽快修复残缺的配方吗? 除非,弗朗的病是假的,是他表演出来的,那副配方并不是用来治病的,又或者,病是真的,那副配方也确实是用来治病的,只是弗朗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具体得了什么病,他的病有着某种不能让人详细了解的缘由。 因为弗朗的病态实在显而易见,不像是伪装的,安澜更倾向于后者。 想到这,他有些后悔自己走得太急了,如果此时还停留在宴会厅内,他就可以直接向弗朗发问,又或者以自己手头的植物为诱饵,从弗朗那里引出更多的线索,现在他已经带人离开,根本没有回头的理由,只能从与随侍弗朗的高等神官有联系的瑟林口中打探消息了。 “哦?那领主府的那位高等神官应该很清楚弗朗大公的病情吧?”有些生硬地转变话题,安澜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自然些,“说实话,我有点好奇,弗朗大公他具体得的是什么病?” 瑟林一副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模样,但是蒂尔曼听到安澜的问句之后,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正紧盯着他,他也只能无奈地回道:“我跟领主府的高等神官还没有熟稔到,他连手头病人的病情都要详细告诉我的程度,又怎么知道弗朗大公的病因?更何况,就算我知道,这也是弗朗大公的隐私,肯定不能轻易地告诉外人。” 知道暂时无法从瑟林的口中撬出什么关键信息了,安澜只得作罢,没有再追问下去。 而一旁的蒂尔曼见安澜没有回答瑟林之前的问句,还以为他是忘了,便代替他回道:“安澜不久前出手帮助了城外的农户,所以今天被邀请来领主府跟弗朗大公共进晚餐,我和西瑟斯则是因为一些私事来拜访领主。” “他?帮助农户?”瑟林将信将疑地问道,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很明显,救助农户这种善举,不像是他印象中的安澜会做出的事,只是这话是从他十分尊敬的药剂科主任口中说出来的,他也没有太过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蒂尔曼点了点头,正打算酝酿一番,跟瑟林讲述安澜召唤植物清除害虫的壮举,领主府的侍从却在这时走了出来,说已经跟府内的神官通报完毕,瑟林可以进入府中拜访了,蒂尔曼也只好把已经快到嘴边的故事又咽了回去。
164 首页 上一页 91 92 93 94 95 9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