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醒木、手绢是相声演员在舞台上表演时经常会使用的三种道具。这是从古时候就流传下来的规矩。在讲究门庭的相声表演行当里,醒木常被作为师门传承的物质载体。 “如果硬要作比喻,这玩意儿便好比是武侠宗门代代相传的掌门令牌,是王朝皇帝手中的镇国玉玺。袁大爷把这东西留给我这么个外行,就相当于断了他们那一脉的传承。这并不是袁大爷老糊涂了,他把这玩意给了我。实际上是在避祸。” 之前海富讲的故事里,这位袁颂英袁老爷子自幼跟随师父学习相声艺术,不仅将师父的艺术学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学得了师父一身闯江湖的本事,包括并不限于给人刮痧按摩以及驱邪捉鬼。 “这老爷子涉猎范围很广啊?”我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过转过头来一想,那年月,不是出生于富贵之家、手里还没有几口薄田、又想要活下去,这可不得什么都会么?幽默的背后,倒是又生出来许多惆怅。 1922年,袁颂英出生于黑水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在他之上有3个哥哥,2个姐姐。因为家庭经济拮据,12岁那年,袁颂英就被父母送到他的老师学习相声。大约也是同一年,袁颂英的三嫂给他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侄子。 这个大侄子,也就是现在袁家当家的袁老爷子袁禄。 和自己的小叔叔一样,袁禄七八岁的时候就被家里送到了城里的药铺当学徒。跟着先生学习中医知识。因为两个人分别在黑水城南北两头居住,所以叔侄俩的感情并不算亲厚,不过年节时候道声新年快乐的交情。 不过到底是血脉亲戚,袁颂英44岁那年,他的侄子在工作岗位上莫名昏迷。袁颂英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发现侄子是被人做了替死鬼。生魂离体变成死魂,但因为阳寿未尽,身体还没有死去。没有办法自行前往阴门投胎,已然吸引来了鬼差。 鬼差要带侄子的魂魄走。在情急之下,袁颂英壮着胆子用老师教的醒木镇鬼法打住了鬼差,算是救回侄子一命。 “……我之前说过了,所谓醒木,对于鬼来说就是假冒伪劣的惊堂木。普通小鬼遇见这玩意害怕,但有官在身鬼差可不怕这东西。袁大爷这一行为就如同是假官打了真官板子,是要被地府治罪的。” 袁颂英打完鬼差后,屡屡梦见鬼差前来托梦,说他无理打伤幽冥鬼差,要拿他袁颂英阎王殿前问罪。袁颂英一时间也慌了神,连忙求助自己的老师,老师琢磨很久之后,就把袁颂英介绍到了海家。 “是我爷爷接待的袁大爷。”海富呼了口气,“那个时候黑水,其实就没有几个鬼差了。他们忙着维护正常的投胎秩序。也没什么空管袁大爷。我们家里老爷子就用了点山里的法术,把这事遮掩过去了。” “当然,袁大爷也付出了代价,他自此之后再不能动用醒木扇子。而且后辈儿孙也不能用,一旦用了就会招致鬼差的报复。” “所以说,袁阳现在就是被鬼差报复了?”我边打方向盘边问他,“可是黑水不是没有鬼差了吗?” “是没有了。”海富摇摇头,“不过你可别小看鬼差,他们虽然不在这座城市里了。但是他们还是留给了这座城市一些很危险的馈赠。” “我和老爷子研究过袁家人身上的‘罚’。我觉得那玩意更像是一种诅咒。袁家后辈子孙一旦拿起醒木,诅咒就会被触发。他们就会挨阴司的板子。无论当时有没有鬼差在他们旁边。”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袁颂英自那以后留在了海家。他跟海富的爷爷海老爷子一起看祠堂。临走之前还把海富叫到跟前,把那块打过鬼差的醒木给了海富。 “就是你拿人家手短呗?”我笑了。 “差不多。”海富点头。我们的对话也随之终止,因为,我们已经到此行的目的地了。 袁家所在的别墅区是高档别墅区,这里的安保工作做的相当给力。保安会记住所有业主的一些基本信息,譬如业主住在几号屋,家里有几辆车、常开车的人是谁。我们这种外来人,在没有得到业主许可的情况下是完全不被允许进入小区的。 因为这一节,我们在小区外找停车位也花费了好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樊宇出来,这才把我们领进小区。 袁家的房子是一栋二层小洋楼。门口自带一个面积不小的绿化花园。这种房屋配置似乎是这边小区的标配。樊宇带着我们走进了袁阳家。他家的院子似乎有段时间没人打理了,丛生的杂草破坏了被精心设计过的庭院的美感。给人一种非常突兀的感觉。 在路过杂草丛的时候,我的心莫名抽动了几下,一种不知来由的不安感弥漫开来。我下意识地看了走在我前面的海富一眼,海富的行为举止倒是很自然。看见他这样,我一颗慌乱地心也逐渐地沉静下来。 进了屋子之后,可能是因为比较着急,樊宇直接带我们上二楼去看袁阳。而在路过他家客厅的时候,先前那张不安感又席卷了我的头脑。这个袁家未免也太昏暗了。我们一路走过来,遇到的所有窗户都被厚遮光帘死死地遮住了,外面的自然光一丝都无法透进来。 袁家的装潢是那种偏中式的装修,家里的家具大多是红木的,上头刻着各种各样中国传统纹样,给他们家做装修的设计师似乎格外偏爱屏风和多宝阁。本来宽敞的空间被许多屏风多宝阁分割。本来挺阔气的房子,不知道为何装成如此小家子气的模样。他们一家住在这里,难道不觉得憋屈吗? 我们走了几步之后就进了袁阳的房间。这两天我也特意搜索了一下这个袁阳,就是个娱乐圈里很普通的奶油小生长相。他躺在他房间里的床上,眼睛禁闭。我跟着海富站在他的床边,端详了一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本人长得其实要比网上那些精修高P硬朗一点。 我看袁阳的同时,海富也在观察他。不同于我只看脸,海富看的是更深层,更玄学灵异的东西。 海富站在袁阳的床边,先是扒开了他的眼皮观察了一会儿。我和樊宇站在他后面,樊宇盯着海富的一举一动,脸上写满了焦急。 海富看完袁阳的眼睛之后,又拉开袁阳的被子。伸手抓住了袁阳的手,捏着对方的手指开始看袁阳的指甲。 当这一切昨晚,海富朝着我招招手,要我转过去,他要在背包里找东西。 因为海富的手受伤了,出门之前我主动提出了帮他背包的建议。他每次和我出门办事都会带上那只巨大的黑色登山包,据他所说,那包里装的都是一些比较珍贵的玄术用品。出去处理灵异事件可能会用得到。背包上肩之前,我本来都做好那包过于沉、我背不动的打算了。结果等那包真正上肩之后,我才发觉这包轻飘飘的,也不知道海富都往里面塞了些什么东西。 海富用右手在背包里翻找了一通,不多时,他翻出一个小铁盒子。盒子里装了五六块雪白的石头,我还摸了一下。这石头的材质与那天他处理猫鬼时所用的那方印章很像。应该是同一种石头。 接下来,海富又从背包里掏出了红绳。他指挥我用红绳把这些石头都系好。系石头的时候,他交给我了一种一场反复的打结方法。也是因为复杂,我试了好几次才把石头全部都绑好。 绑好石头之后,海富指挥樊宇,让樊宇把这些石头分别放置于袁阳的眉口手足六处。 做完这一切后,他把从背包离掏出来的醒木递给我,要我击打袁阳身上的红线,打足四十九下。 我虽然不理解这么海富这么做的用意,但这并不妨碍我执行他的命令。我拿着醒木弯下腰,一下一下地打着袁阳身上的红线。等我正式打够四十九下的时候,袁阳忽然睁开眼睛,腾一下坐了起来,还把我吓了个够呛。 袁阳忽然转醒,我身边的樊宇自然是大喜过望,他刚准备张嘴跟袁阳说话,却被海富捂住了嘴。我感觉到他们两个的动作,扭头回去看他们两个,就见海富朝着我抿了抿嘴唇,又摇了摇头,这是告诫我不要说话。 在我和樊宇都安静下来之后。海富松开了被他摁住的樊宇。他走到床前,顺手收走了我手里的醒木。 “啪!”海富砸了袁阳的床头柜一下,脸上挤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几乎是用吼的语调对袁阳说:“堂下何方小鬼还不速速跪拜本官?报上你的身家性命否则无怪本官治你寻衅上官之罪!” 可能是因为刚刚转醒人还懵圈,也可能是因为最近才挨了阴差的打形成应激反应了。床上的袁阳一哆嗦,咕噜一下滚到地上就开始对着海富叩首,但海富也反应快,他往前一扑便翻到了床的另一边,袁阳这一拜,连他的衣服角都没拜上。 海富翻滚的时候似乎是压到了他那条受伤的胳膊,那扶着胳膊慢慢站起来的样子相当狼狈,我又想到他刚刚吊着胳膊学官老爷的滑稽样子。我一时间想笑,但又有点不敢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我这噗嗤一乐坏了海富的好事。 “我,我是黑水人我叫……” 袁阳趴在地上不住地哆嗦,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上来自己姓甚名谁。而袁阳越是迟疑,海富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凝重。 我刚想开口问海富这是什么情况,但海富却先我一步拉住了我的袖子。他在我耳边对我耳语,说眼前这个恐怕不是袁阳,是别的什么小鬼上了袁阳的神。我吓了一跳,忙问海富现在应该怎么办? 海富皱着眉头说,现在应该先把这个住在袁阳身体里的小鬼给赶出去。你一会儿等我给你的信号,听到指令之后,你就立刻扑上去摁住袁阳。千万不可以让他撞墙跳楼。 我对着海富点点头示意我明白了。我们两个人做好了准备,也就在我和海富交流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地上的袁阳愈发地慌张。我们两个结束沟通分开站好,这家伙已经慌得不行了。 “现在!”海富对我大吼一声,我们两个同时扑出去,一左一右制住了被我们吓到想跳窗逃走的袁阳。这小子看着瘦,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即使被摁在地上,挣扎幅度也相当大,好几次差点把我掀下去。 一旁的樊宇似乎是被吓傻了,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我们滚作一团。海富趁此机会,伸手用那块醒木不断地击打袁阳的全身。 因为我在帮忙控制袁阳,我能感觉到海富下手时,那块醒木并没有结结实实地挨在袁阳身上。充其量就是在他身上不痛不痒地拍了几下,但袁阳的嚎叫却异常惨烈。 大概就这样打了半分钟有余,袁阳的嚎叫声消失了。他这次倒是没再魂过去,只是呆呆地盯着我们两个发愣。海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袁阳也没什么反应。 海富见状收回了手,又凑上去翻开袁阳的眼皮看了看。他站起来,边摇头边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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