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都不是笨蛋,都很快反应了过来。 在民俗祭祀、祛邪化煞当中常常要用到公鸡血。 公鸡打鸣时为卯时;鸡冠红色为午火;鸡的属相是酉金;鸡年叫做酉年;取鸡冠的血为子水。注1 子午卯酉齐全,阳气旺盛,故而能驱邪。 公鸡也是很有灵性的一种动物,它对阴气的感知比人更敏锐,因而很多盗墓贼都会放公鸡入墓中探路。 “那待会儿的面怎么办……”乌子默脸色有些难看,他一路上几乎是和大娘贴着走的,他竟然丝毫没察觉她是人是鬼。 楼月西道:“食物不一定是阴间的。” “这鬼域形成至少有几天了,公鸡的毛色却依然油光,这个院子里有‘人’在给它喂食。”他强调了人这个字。 难道是那个跑开的小孩? 王大娘很快端着一盆面上来了,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咸肉是自家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够不够?不够我再去给你们煮点土豆去。” 她的笑容热情,和刚才一样,脸上两团红晕带着农村妇女特有的质朴。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乌子默只觉得她一过来整个屋子内的温度都变低了。
第55章 王大娘 “怎么不吃呀?嗳, 家里也没啥好的招待大家……”王大娘催促道,“还要加点葱不?” 面里卧了鸡蛋,还有大块的咸肉铺在上面, 油滋滋的, 加了熟油辣椒, 看起来味道不错。 “王大娘,这么多面我们也吃不完,要不喊您和孙儿一起吃一点?”楼月西道,他冲着躲在门外的小孩招招手。 见被发现了,那小男孩懵懵懂懂地走进屋里,停在大娘身后一米多的地方,不肯上前了。 大娘摆摆手:“我吃过了。” “来, 小朋友, 一起吃点吧, 哥哥这儿有糖。”楼月西弯起眉眼笑的时候显得很亲和, 小朋友踌躇地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王大娘, 最后挡不住糖的诱惑,眼巴巴地来到楼月西面前。 楼月西从怀里掏出一盒乌梅糖,是前天有些晕车时贺烈给买的。 紫色的糖被放在小孩子的手上, 他连忙塞进嘴里, 然后低着头专注地拨弄着糖纸,还时不时凑近使劲地闻一下。 “大娘, 能不能麻烦您煮点儿土豆,看着忒香。”贺烈说了一句。 王大娘站在原地愣了愣, 没想到客气话也有人当真, 她局促地笑了笑,看了眼拨弄糖纸的孙儿转身进了厨房。 “要不要吃一点儿?”楼月西问道。 小孩儿歪着头定定地看了他半晌, 指着咸肉说:“奶奶说我不能吃这个。” “为什么呀?” “因为是招待客人的。”小孩回答。 “这里来过很多客人吗?”楼月西放低声音问道。 男童眨眨眼,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那些客人现在在哪?”乌子默也没忍住插了一句。 楼月西又放了一颗乌梅糖在小孩儿手上,小孩儿嚼碎了第一颗糖后又把第二颗糖放进嘴里。他咂咂嘴含含糊糊道:“就留下来了。” 三人对视一眼。 “土豆来了!”王大娘端了一盘子小土豆上来,高山土豆,光是煮熟了闻着就香得很。 乌子默发现,她走路没声儿。 楼月西谢过大娘后先剥了一个给小孩儿,小孩儿飞快地看了眼王大娘,发现她没什么表情后才接过。 王大娘一直站在旁边,楼月西和贺烈也拿起土豆神色自若地吃了起来。 一旁的乌子默捏着土豆,慢慢地撕开土豆皮。这是他第一次吃鬼给的东西,心里膈应地慌。 而这个鬼现在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吃东西! 楼月西就算了,他是鬼自然是不怕这些,但是他真不知道贺烈这家伙怎么能吃得这么香! 那小孩儿也像是很久没吃东西一样,吃土豆吃得啧啧地响。 他乌子默成了这里唯一一个食不下咽的人。 “面……不合胃口?”王大娘突然问道。 乌子默心头一紧,他警惕地捏紧武器,提防着这个鬼达不成目的突然发飙。 就见贺烈擦擦嘴道:“不好意思啊,大娘,忘记给您说了,我们吃不得辣。” 他又慢悠悠地用带点北方口音的话说:“我们都是安南人。” 乌子默眉心一跳,谁都知道安南都是华国大陆的最南边儿了,贺烈这句话无异于挑衅。 更让他震惊的是,楼月西竟然抿着嘴轻轻笑了。 虽然没有笑出声,但在这鬼域里能不能不要捧贺烈的场啊! 王大娘接触了这么多“客人”,可能也是第一次碰见这么不要脸的,猛地一噎。 她卡壳了几秒,勉强笑了笑,端着面下去了。 贺烈他们还想再问小孩儿话,就听王大娘在院子里叫了一声辉辉,小孩就像是脚底抹了油一样,一出溜钻了出去,不见了。 “……这小孩儿怎么回事?是人?”这个村子中的阴气太重,已经模糊了人身上的阳气,除了贺烈这个阳气太重的人,乌子默连他自己的阳气都快找不着了。 要不是他确定自己是个大活人,怕是得吓一跳。 更别说楼月西了,在这个大环境里,乌子默看楼月西只觉得他快成为一团纯黑色的阴影了。 “客人指的是?”乌子默想起小孩含含糊糊的那句话就觉得汗毛倒竖,“这咸肉是……” “你十万个为什么?”贺烈凉凉地瞥他一眼,把盘里最后一个土豆剥掉塞进嘴里。 “走吧,出去看一看。”他拍拍手上的土豆渣,站起身来,自然地牵起楼月西垂在身旁的手。 一点儿不带避讳的意思。 “你……你们……” 乌子默瞪大眼睛,他终于知道楼月西和贺烈之间的诡异感是什么了! 可是男人和男人…… 不对,是男人和男鬼! 可以在一起吗??? 贺烈眉峰一挑,毫不在意地从他身前走过。 而跟在后面的楼月西平静地看了过来,那一眼,让乌子默打了个寒颤。 仿佛又回到了被楼月西困在鬼域的那个瞬间。 王大娘已经不在院子里了,贺烈和楼月西走在外面。 “这个鬼域非常大,而且……精细。”贺烈想了想,用上了最后那个词。 对,就是精细。 贺烈随意捻起挂在门口的玉米,黄色的玉米粒儿因为有些失去水分而有些皱缩,他指甲在上面一刮,就剥下来几颗,露出里面泛白的杆子。 他凑近一闻,味道也是玉米的甜味。 但当他把这些玉米洒向鸡群时,鸡却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踱步觅食。 这些玉米是假的,是鬼域仿制出来的。 而几乎没有鬼,有这个闲情逸致去耗精力模仿一串儿挂在门上的玉米。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鬼域是由许许多多人的执念、不舍堆砌而成的,它的规模巨大,已经自动补齐了这些细节。 这不免让贺烈想到一个地方,比这更精细,更完善,那就是——酆都。 也就是人死后会到的地方,鬼界。 贺烈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鬼域已成气候,如若破裂,大概率会和酆都相连。 再然后,鬼域里面的人和鬼通通都被酆都吸入,成为滋养它的一部分。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这里不应该只有小孩儿一个活人。”楼月西轻轻捏了捏贺烈的手,贺烈回过神来。 三人走在村间小路上,奇怪的是,刚刚还有不少人的村庄,此时此刻安静了不少。 田里没有做劳作的农夫,树下没有乘凉的老人。 “他们都去哪里了?”乌子默问这句话时并没有想要人回答,他只是觉得心里有些空,想把这句话问出来。 三人继续走,方才聚集了不少人的村口也见不到围在一起唠嗑的大娘们。 “出不去了。”贺烈说,他试探性的把脚伸出村门口,被挡住了。 说是村门口,其实就是几根支愣着的木杆,上面挂着刻有甸仪村三个大字的牌子。 是没有门的。 但是贺烈伸出的脚却像是触及到了石壁一样,鞋面因为弯折而起了皱,鞋底下却空无一物。 “快天黑了。”楼月西突然开口道。 乌子默一愣,下意识看看手机:“不会吧,现在应该就两点多……” 方才的日头还在头顶上挂着呢,吃个土豆能吃几个小时? 手机上的信号格显示变成了一条斜杠。 “外面没人,这里天黑以后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我们得找个地方容身。” 贺烈看着太阳,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西斜,仿佛要永远坠落。 “回王家?”乌子默皱起眉来,他更倾向于找一处没人的地方,那个王大娘是第一个主动接触他们的鬼,他心里总觉得膈应,不知道她还会想什么方法来害人。 “回去。”贺烈道,“小孩儿不可能一个人返乡。” 确实如此,若是这个小孩的所有家人都在去年八月的地震中丧生,那政府一定会为他安排福利院或联系领养家庭,总不可能让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一个人回来住吧? 很有可能,王家还有人。 当然也不排除,王大娘是带着小孩儿返乡后死去的。 但是贺烈更偏向于前者。 正当他们准备返回时,一块石子砰的一声打在墙壁上。 “快躲起来!” 那道声音又低又急,带着浓浓的口音,像是个中年人,他和三人还隔着挺长一段的距离,所以才故意投石子引起他们的注意。 等贺烈跑过去的时候,转角处已经没人了。 这个村子里还有其他活人! 几人没有继续浪费时间追寻,而是加快速度往王家赶去。 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们赶往王家的时候,王大娘正等在门口。 她立在门前,手已经将木门拉上了一半,见着三人回来,她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眼睛却是耷拉着的,似笑非笑的模样。 一双眼睛在三人身上巡视片刻,最后落在了贺烈身上。 “我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她说了一声,重新把大门拉开一人宽。 楼月西走了进去。 王大娘的手还抓在门上,贺烈看了她一眼,突然用手撑住门,让坠在最后的乌子默走前面,自己跟在最后。 王大娘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才重重地把门摔上,然后把门闩拴好。 乌子默被贺烈推着往前走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反应,站在院子里后鸡皮疙瘩才一粒粒从脖子上炸开。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鬼是想把他一个人关在外面。 天黑了。
第56章 窗外 太阳落山本来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从圆变成半圆,再变成小半,最后落下漫天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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