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词是从简君嘴里说出来的话…… “我知道。”谢明屈起右腿,眼里盛着漫天星辰, “言翊一直都很喜欢我。” 听那语气, 倒像是一种亲情。 和简君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而且简君也听得出来。 他又笑了一声:“榆木脑袋。” 简君的笑万金难买,但今晚已经对着谢明笑了很多次。 他只对自认朋友的人笑。 有些话, 他不必多言。 有些感情,需要谢明自己去发现才是。 这人早起第一件事就是问自己的徒弟去哪了, 若说是没有感情, 他是万万不信的。 愿世上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和谢明都是。 星云宗位置极好,这会风也不燥,喝点酒赏赏星空, 便是难得的惬意。 谢明也没在乎简君为何说自己是榆木脑袋,他这个时候心情很复杂,那酒在他嘴里,也没个什么滋味儿。 胸腔中的感情他说不上来。 太陌生了。 二人在屋檐上各自无言,只是各喝各的酒。 直到天边晨光亮起。 “星云宗后山有一灵泉,是疗伤恢复的好地方。”简君率先起身,望向天边,“只是要进入灵泉需星云宗术印,你到时候让楚喻带着你和言翊去便是。” 他话语里含着抹决绝:“我要去找人, 这几日约莫都不在星云宗, 你若是不想被人察觉踪迹,便自己隐藏好。我的院子, 一般没人会来。” 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倒是让谢明觉得很是新鲜。 但转念一想, 又觉得不怎么对劲:“你说这么多,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他有些狐疑:“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见你吧?” 简君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装着莫名其妙四个大字:“简某虽不敌谢公子,但也并非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击杀之人。” 他道:“刚跟你说的话,你爱听不听。” 谢明一哽:“……” 这位简宗主,是真的变了很多啊。 现在竟然都开始说冷笑话了。 不过也好,多了丝人间的烟火气。 他彻夜未眠,晨光升起的刹那,决定要去找人。 想必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吧。 时间过去太久了,大家身边都已有了很重要的人。 谢明跃下屋檐,朝着言翊的屋子走。 这个时候太阳刚刚升起,他又受了伤,约莫还没醒。 简君的院子确实很安静,他性子很沉静,宗门内也没什么可以和他以朋友相称的人。若非有什么事情,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谢明就站在言翊的房门外,侧身看向了星云宗被阳光浸染的主殿砖瓦。 他在想。 若是他之前没有收言翊为徒,而是把言翊给星云宗,他的路会不会好走一些? 太阳升起来了,风里便又带上一股燥意。 “来了便进来,站在外面做什么?当门神吗?” 屋内的言翊道。 听声音,似乎已经醒了好一会。 谢明推门进去:“我这不是怕吵醒你吗?你身上伤势如何?” 言翊打架确实很凶。 和楚喻的切磋也只是停留在这两个字的字面上而已。 他和楚喻都下了死手,没死人只是因为他在最后关头收了力。 也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 “好多了,只是大概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言翊有一搭没一搭地穿着衣服,偶尔动作间撕扯到外伤会疼得“嘶”上一下,“星云宗灵气充足,很适合我闭关。” “嗯。”谢明点头,“那你与这楚喻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这切磋非得打成这样?” 刚刚他路过楚喻的房间,这孩子被言翊剑气的后劲儿折磨到这会还在流冷汗。 言翊系带子的手一顿:“你很关心他?那你来我这干什么?去他那里关心他去。” 谢明:“?” 他这徒弟约莫是有点起床气。 他耐心解释:“非也,我是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在心疼你。” 怕言翊不信,他又道:“简君的徒弟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我自己的徒弟。” 言翊看他一眼,把系衣带的手放下。 他盯着谢明,忽地抿了抿唇:“那你的徒弟已经伤成这样了你还不过来帮他系一下衣带吗?” 谢明一哽。 怪他。 怪他没眼力见了。 他过去接过言翊手中未系好的衣带,低头间,身子几乎把言翊完全罩住。 “昨夜泡澡了?”谢明边系边说。 温热的呼吸拂在言翊的面上,有点痒。 他轻轻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谢明道:“因为你身上有着不同于往日的香。” 言翊:“……” 谢明总是这样。 用最正经的语气去讲最撩人的话。 “你以前也会跟别人说这样的话吗?”言翊抬头,刹那间额头碰到谢明的下巴。 “说别人身上很香之类的。”言翊道。 却听见谢明笑了一声:“我哪还记得。” 言翊沉下眼睛:“……” “但约莫是没有的,我自觉我不是什么会主动给除了你以外的人系衣带的人。”谢明又道:“更别提关注别人身上香不香。” 纵使没有记忆。 也还是该解释一番。 言翊小声“哦”了一声。 听起来像是高兴了。 帮言翊系好衣带束好发后,谢明同言翊洗漱一番,在这院子的一处别院中吃早饭。 白粥和糕点,简直味同嚼蜡。 “简宗主说这后山里有一处灵泉,可供你疗伤恢复。你不是要参加起师会吗,可借这灵泉闭关。”谢明那蒲扇竟然还没丢,被他拿在手上摇着,“你去闭关半月,我便在这院子里等你出来。” 言翊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像是完全没有把这伤放在眼里。 谢明皱起眉头。 作为剑修,他最是清楚,两个实力相差不多的人在尽全力出手的时候,最是容易产生内伤。那剑气淤积在体内,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一旦有所动作,便会疼痛难忍,需得用外力将其排出才行。 他刚刚一直憋着没说,听着言翊在这疼得龇牙咧嘴。本想着让言翊主动开口,却不想他竟然这么倔。 “你有什么心事吗?”谢明问,“疼得龇牙咧嘴也不喊我助你运功?” 却听见言翊说:“小伤而已。” 那一瞬间,谢明只觉得烦躁。 恍然间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言翊和自己越来越像了。 他以前受伤的时候也喜欢说这样的话,然后深夜咬着牙,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默默给自己疗伤。 但那实在是太疼了。 他好像不知不觉地养出了第二字自己。 “我以往是因为没有师傅也没有亲近的人,干什么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总是在受了伤时说没事。”谢明看着言翊,问道:“如今你身边有我了,你为什么还要一个人?” 他道:“你若是实在是还是生楚喻的气,你现在说一声,我把他从床上揪起来再打他一顿给你出气。反正简君已经走了,我揍他也没人管得着我。” 言翊是个不爱说任何带着情感的话的人,在这样的前提下,便需要有另外一个人去剖开他的内心,然后带着他,一步一步展示自己的情感与难以宣之于口的独白。 只要谢明还在一天,言翊便有自己的后盾一天。 他要让言翊全心全意依赖他。 就像从前那样。 他要全心全意偿还言翊。 在今后的每一天。 言翊沉默。 片刻后,他叹口气,道:“体内淤积了两道剑气,约莫是把灵气阻隔了。” 他说话很沉,听着像是很疼。 一旁的弟子很有眼力见,这会便已经去拿去灵泉所需的东西了。 “那你呢?”谢明往言翊背上看了一眼,“你可有还回去?” 言翊点头,这会才笑了一声:“还了,还了双倍。” 他一点亏也不肯吃。 “可你和这楚喻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打成这副模样?”谢明笑一声,“看着很像是小孩背着父母约架争老大一样。” 越想越觉得真就是那么一回事。 “也不算深仇大恨,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简宗主曾经帮过我的忙。”言翊道:“那个时候楚喻也在,他不让简宗主帮我,说不该掺和进来。” 谢明蓦地笑不出来了。 直到现在,言翊的每一件事,无论是开心还是愤怒,几乎都与自己有关。 他觉得有些愧疚。 “你倒是记仇。”谢明垂下眼眸,“今晚便去灵泉吧,我为你上好药,你便去闭关。” 若是再不转移话题,他便是真的要接不下去了。 于是月上枝头。 楚喻还在床上难以动弹,这会带他们去灵泉的是另外一个弟子。 “这灵泉是我们星云宗的弟子全都可以来的地方,若是在这里闭关半个月,还是建议谢公子陪伴在言公子身侧以免被发现的好。” 那弟子拿着两套干净的衣裳和一根木头递给谢明:“灵泉深处较为隐蔽,且雾气深重不易被人发现,二位可去那边。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以此传音木告知我便可,我会立刻赶过来。” 倒是贴心。 这灵泉看着虽雾气缭绕,但人在里面,呼吸时却并不觉得水汽很重。相反只觉得浑身舒畅,体内的灵力运转得都要快上不少。 二人进入池中,池水漫过腰部。 “里面约莫有能坐的石头,先往里走。”谢明伸手抓住言翊的胳膊,道:“我到时候给你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言翊嗯了一声,又问:“那你抓着我是作甚?” 谢明说:“这里太雾了,我看不清,抓着你才放心。” 言翊:“……” 他沉默片刻,接受了在这个巴掌大小的地方也会不放心的理由,反手抓住了谢明。 两人找了个恰好有树枝遮挡的角落,缓缓下坐。 “我先助你将体内的剑气逼出来。”谢明随手折了跟树枝,将自己的头发全部盘起来,看着似乎是干练许多,“你若是可以提前进入状态,便可以不用管我。” 言翊点头。 若是有谢明在,他自然是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白色的光芒亮起,渐渐的,这灵泉竟然开始泛起丝丝寒意。 为言翊逼出体内的剑气对谢明来说不是个什么麻烦事儿,但他此行还有个目的—— 助言翊修行。 助人修行这种事情其实并不难,只是有些划不来且伴随着一定的风险。 首先便是助人之人需不介意献出自己的修为,其次是被助之人能全身心地相信那人,能做到不排斥对方的灵力在自己身体里流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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