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的一般是言翊的单方面冷战。 但那时候的谢明还未像现在这般看不得言翊哭。 或许是时间久了,他真的把言翊当做自己的亲孩子。 却没想到,言翊竟然没有否认:“你为什么直接将那杯酒喝下?你一点防人的心都没有吗?” “……” 谢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因为想到了什么,把嘴闭上了。 这个时候的言翊,和以前他们闹矛盾的时、不对,应该说自己把言翊闹生气后,言翊单方面发泄的样子很像。 他要做的,便是一言不发,让言翊把气撒出来。 言翊说的对也好,不对也罢,他听着便好了。 “你若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我便在你死后拿着落雪屠上万象宗,将这个世道弄得乌烟瘴气,最后自刎于万象宗门前,告诉世人你到底养了个怎样的混账徒弟!” 言翊红着眼,忽然提上谢明的领口恶狠狠道:“谢明,只要你敢死,我定让数不清的人给你陪葬。” 谢明一顿。 不太对。 言翊不像是在发泄的模样。 倒更像是……向他阐述着某种事实。 谢明一点不怀疑,若是自己真的死了,言翊绝对会言行合一。 十三年前的言翊尚可做到那种地步,如今的言翊想必不能小瞧。 于是他刹那间感受到了一丝危机感。 这危机感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何会来。 只是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似乎已经在言翊的世界里扮演上了一个不能没有的角色。 但他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言翊说话间,鼻音已经浓到有些改变他声音的程度。 “我很怕死的。”谢明身子微微前倾,似乎在考虑用个什么样的动作去安慰安慰这个情绪有些控制不住的徒弟,“我最惜命了。” 却没想到这个动作让言翊本就红了的眼眶浸染上一丝润意。 “你骗人唔——” 崩溃的话说到一半被人猛地捂住了嘴,言翊的视线徒然陷入黑暗,失去视线的情况下,谢明捂在自己上半张脸的触感便极为明显。 于是他那句“你若是惜命,十三年前便不会那么轻易地抛下我”就这么哽在喉咙里。 谢明一只手可以捂住言翊大半张脸。 他原本就和言翊离得近,这会猝然捂上去,和言翊的距离几乎可以用没有距离来形容:“要哭了?旁边有个孩子都要醒了,到时候让人家看到这么大个哥哥流眼泪,多不好意思。” 他说完并未放开言翊,只是语气越来越缓,甚至带上一丝缱绻:“这么大个人了,哭哭唧唧跟个小孩子似的。” “我没哭。”言翊抿唇。 谢明点头,手却没拿下来。 但话音落下来,狭小的空间又陷入了安静。 沉默里,言翊眨眼的时候眼睫挠过谢明的掌心,挠到谢明觉得有些心痒痒。 好半天,谢明又问:“眼睛还难受吗?” “……”言翊声音好了很多,“好了,不难受了。” 谢明笑了笑,把手拿下来:“这里的灰尘很毒,你小心别又被偷袭了。” 言翊已经恢复如初,闻言横了他一眼:“……” 谢明就当没看见。 但……这也算是把人哄好了吧。 这地底的阵法以言翊目前的实力暂时还破不开,若一直在这里等下去,无粮无水,不说他们俩,那些孩子们也会遭殃。 于是把人哄好了,就该破阵了。 “这种阵,应该都有阵眼的吧?”谢明忽然出声。 迎着言翊有些奇怪的眼神,他又皱着眉头道:“好生奇怪,我为何会知道这些东西?” “……”言翊试探性问道:“你有想起什么吗?” 谢明摇头:“没有,只是莫名其妙就知道有阵眼。”他沉思一会,道:“看来我以前是天下用剑第一还真是不假。” 言翊:“……” 找阵眼的难易程度一般和设阵的人有关系。 阵修是个很神奇的修行道路,若去修行阵法,但凡有点个人的参透,只要不是双方实力相差过大,几乎很少会有阵修会败在别人手上。 因为阵眼难寻。 “若是我灵力恢复到四成,这个阵法也不至于困住我们。”言翊皱眉,“我们运气太不好了。” 谢明看他一眼。 目前言翊的灵力还未恢复到四成,那这小子实力很可观啊。 他突然升起一股自豪感。 “一般的阵,阵眼都在最不显眼或者最显眼的地方。”谢明起身,朝着这空间的四个角落里各自看去一眼,“这个阵设置出来是来干什么的,若是目的并不复杂。” 他话说一半,又朝着言翊看过去。 目的并不复杂,空间又小。 只是关几个孩子。 言翊眼眸一沉,猛地抬头朝着头顶看了过去。 四方固守阵。 以四角作为阵法支撑,四条线路走向垂直,直直固定在最上方的位置。 头顶中心处,便是阵眼。 棋仙宗后院的地底突然窜上来好几丝寒气。 谢明和言翊带着那些孩子上来,才刚刚感受到夕阳的暖意,浓重的血腥味便窜进了所有人的鼻子里。 谢明和言翊缓缓对视一眼。
第15章 往昔 “我已经写信给星云宗,大概不日他们便会找人来调查这件事。”言翊把客栈的房门关上,眉间显露出一丝疲色。 谢明倒了杯水朝言翊递过去:“辛苦。” 二人从那地底出来的时候,棋仙宗的大部分弟子已经死了个干净。只有少数几个躲在暗道里的弟子幸免于难,哆哆嗦嗦跟二人说了莫纪的恶行—— 他不知什么时候在后院藏了个妖物,趁着弟子们分心的时候,带着那妖物从后面出来,见人就杀。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罪行藏不住,想拼死给自己谋一丝生路。 有点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不过好在至少棋仙宗还有活口,这屠门的罪行也不至于落到他们二人头上。 那些孩子他们也已经妥善交给济慈堂,这件他们半途为了孩子而插手的事,于他们二人来说,便已然画上了句号。 却没让人觉得踏实。 二人这次找的客栈就在桃花镇里面,且空房充足,二人不必因为床的事情烦恼。 “早些休息吧。”谢明起身,看上去似乎有些困了,“明日我们便去李家,寻找那玉佩的线索。” 不知是不是此前中了毒的缘故,他现在看起来并无日常那股不着调之感。相反似乎很是虚弱,说上个几句话就要倒了一样。 这让言翊狠狠皱起了眉头。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那房门便已经被谢明开了又关上了。 原本不算大的房间忽然变得空荡,言翊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茶杯,只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而另外一边,谢明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前,微微挥了挥扇子,打开了自己房间里的窗户。 他脸上哪里还有什么虚弱困倦感? 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满是清明,细看过去,甚至带上了一丝杀意。 莫纪。 谢明在心中念出这人的名字。 尽管翻遍所有的记忆也无法翻出什么与这人有关的事情,但那杯并不是桃花酿的酒倒是狠狠惊了谢明一把。 那酒他之前喝过,在出发去言翊生活的村子前一晚。 烈却不涩,回味甚甘。 那个时候的谢明,当真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酒。 而那个时候的谢明,亦未意识到,喝了这个酒的代价是什么。 今夜的蝉鸣声格外刺耳。 谢明洗漱完散了发,安安稳稳地上了床,盖上被子,闭眼睡觉。 直到房顶的人离开。 谢明睁开眼睛。 明亮月光下似乎出现了一道粉色身影,但又因为速度太快,让人难以看清这粉色的身影究竟是什么。 桃花镇的南面山的半山腰处有个极为隐蔽的小木屋,而此刻,小木屋里燃着抹微弱的烛光。 莫纪跪坐于桌前,写信的手都有些抖。 他实在是过于害怕。 他不知道谢明究竟是不是失去了一身的修为。 那酒他喝得直接,但脸上又没有出现什么表情,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可偏偏他身上因为实力而透出来的气势又是真的。 莫纪从未觉得呼吸这么困难。 正强迫着自己写信的手别抖,前方却忽然传来了两道不慌不忙的敲门声。 那强行保持平稳的笔杆终究还是颤了一瞬,在那宣纸上晕染出了一块黑点。 不等莫纪问一句是谁,那脆弱的木门便被人一脚从外踹开,扬起了满屋的灰尘。 谢明背对着月光负手而立,笑得没什么感情:“我已经敲过门了,是你没听见。” 莫纪一哽:“你——” 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被谢明扼住了咽喉。 “我来找你,可不是来找你闲聊的。”谢明眼里涌起一股淡漠,仿若现在已经在看一个死人,“那酒是你从哪里弄来的?” 他每说一个字,胸膛里的杀意便盛上一分。几个字说完,手便已经忍不住逐渐发力,把莫纪掐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谢明觉得自己需要找一个宣泄的理由。 莫纪原本挣扎的手捶了下去。 谢明瞥他一眼,理智也算是微微回笼。 在莫纪真的去西天的前一瞬,稍稍给了莫纪一点呼吸的空间。 粗重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木屋里格外渗人。 莫纪的脸有些泛紫,他抓着谢明的胳膊,也不知怎的,忽然露出一抹笑:“你果然没有失忆。” 那酒谢明记得,他便是什么都记得。 谢明就这么看着他,又蓦地朝着莫纪笑回去。 由别人的视角去看谢明,大概不会有人觉得谢明的眼睛里仿若装着一潭死水。他总是不正经,无论何时,他眼里都带着股生动与灵气,即使已经过了十三年,但那股随性的模样仍旧和之前的时候别无二样。 没什么人能见到谢明沉着眼睛笑。 他若是这么笑,便代表着他要杀人。 “你现在……还有闲心关心这个?”谢明微微抬头,虽笑着,但眼里丝毫没有笑意,“看来还是没明白自己的处境。” 山上的木屋忽然塌了。 莫纪不知挨了谢明多少下用来发泄的脚,偷空呼吸的间隙,一片尖锐的模板直直扎到他颈边的泥地里。 离划开他的脖子,毫厘之差而已。 谢明周身的空气都变得有些阴鸷:“硬骨头,踹起来都硌脚。” 谢明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那把蒲扇,笑了笑:“算了,我也不在乎你从哪里弄来的,我现在就把你捆去星云宗。” 他说着便要去提莫纪的领子。
124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