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起司心里乱糟糟的,随口道:“不知道。” 空气短暂地静默了几秒。 洛起司回神,发觉沈渡缘嘴角缓缓扯开一抹笑。 “你还真是喜欢艾斯汀呢,”沈渡缘望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你喜欢他什么呢?” “我......” 洛起司很想找到点高尚的理由,像是那种无关乎物质的、不在乎门庭的,故事里完全纯粹的真爱。 可到最后,他只能沮丧地承认:“艾大人说得都对,我就是爱他的家世和外貌,还有.......最重要的是,他是我在这个世上见过最厉害的人。” 他没注意,沈渡缘嘴角的弧度越来越紧,等到最后一句,唇角几乎拉平成为一条直线。 可即便这样,沈渡缘依旧是那样心平气和:“最厉害?也未必吧。” 洛起司斩钉截铁打断他:“就是最厉害,没有人比他更厉害!” 沈渡缘不说话了。 等洛起司终于回过神,沈渡缘只留下一点干粮,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起司不知道他干嘛走得那么急,可怜巴巴地在后面喊:“再来看看我呀。” 不知为何,从那天起,不定时送到的餐食再也不来了。 除了沈渡缘每天晚上会偷偷送来一点干粮,洛起司完全没有食物来源,也就对他产生非同寻常的依赖,每天都在掰着手指数时间,等他到来。 可有一天,他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在争吵。 陈阿波和苏明两人压着嗓音,在角落里吵得很厉害。 洛起司耳朵贴门,听了半天,听到一个让他无比震惊的消息——时间已过,物资船不会来了。 他们怀疑是艾斯汀的竞争者从中作梗,想让所有人都死在岛上。陈阿波想要建造木筏,干脆靠自己的力量逃离孤岛,苏明却认为这个方案太过冒险,一个海浪就会丧命。 没得出结论,两人不欢而散。 洛起司却陷入强烈的不安。 像在印证这份不安,当晚,沈渡缘没有出现在窗外。 后面的几天,洛起司度日如年,不断地去听门外动静,有人说话或走动才能放下心。但最多半小时,他的脑袋又控制不住地贴到门上。 后来,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少。 某个晚上,洛起司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身冰冷的汗渗进毛孔,他不由打了个冷战,又贴耳去听外面的动静。 奇怪的是,这么晚,门外却有声响。 洛起司越听越不对,趴到窗口往外看,只见绵延到港口的大道上,一行人正在准备离开!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所有人都忘了他,要抛弃他。 洛起司彻彻底底地慌了,拼命拍打窗户大喊:“不要走!我还在这里,等等我呀!” 他的声音被小小的房间框住,除了自己,谁也听不见。 洛起司头发晕,腿发软,眼泪流了一脸,一边哭,一边抄起椅子,毫不犹豫地砸向窗户。 一声巨响,玻璃碎了,但还有金属栏杆,洛起司就继续砸,一下又一下,直到整个栏杆都变形。更幸运的是,由于古堡修建时间很长,栏杆焊接处也松了,多砸几下就完全脱落。 窗框边缘还有玻璃渣,洛起司也顾不上了,硬是从中间钻出去。 杂草像刀片一样,抽打他的双腿,洛起司憋着一口气,拔腿向港口的方向跑。 明明好多天没吃饱饭,但从身体的最深处,有一股强烈的信念支撑着他,让他短暂地有了力气。 ——活着,他要活下去! 等跑到港口,洛起司浑身都是血和汗,大哭着喊:“不要丢下我!” 港口几人果然正准备离开,听见声音,都吓了一跳。 艾斯汀有些犹豫,陈阿波却说:“木筏是按照人数造的,不能多载一个人。” 听见这话,艾斯汀眼里的犹豫就消散了,转头对洛起司说:“在这里等着,等回去以后,我会安排人过来接你的。” 洛起司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冒凉气。 按照人数造的木筏却坐不下他,说明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要带他走。 既然这样,等他们回去,真的还会回来接他吗? 洛起司努力挤出讨好的笑容,只是因为满脸的血,那笑比哭还难看。 “你们、你们就在后面拖一块木头,我趴在木头上,不会影响你们,好不好?”他哭着说,“别丢下我一个......” 没有人响应他,洛起司没办法,只好怀着最后的希望,看向沈渡缘,却被他脸上的冷漠与回避刺痛了。 他知道在场的没有一个会救他,眼泪反而渐渐收了。 那层浮于表面的懦弱褪尽,洛起司那张温吞软和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子狠劲,但他低着头,众人从远处望去,只能看见他瘦弱、萎靡的身躯,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彻底绝望。 因此,当他们启程,没有人能想到洛起司会突然间冲过来,发了疯一样扒在木筏上。 整个木筏瞬间摇晃起来,所有人都重心不稳,快要翻进水里。 陈阿波站在边上,立刻给了他一记窝心脚:“放手!” 这一脚踢得洛起司快要吐血,但他双手死死地扒在木筏边缘,一点也不动摇——反而因为这一脚,木筏晃得更厉害了。 楼寂差点跌进海里,大喊:“别踢了,就让他趴着,看他能坚持多久!” 洛起司毫不犹豫,左手猛然插进木筏缝隙,那一刻血肉翻飞,他却像不觉得疼,直至自己死死卡在了上面。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陈阿波看了眼艾斯汀,见后者没再说话,便悻悻道:“行,就看他还能撑多久。” 木筏实在不大,几人都怕剧烈的打斗会导致翻船,不敢再有大动作。 洛起司吐出一口气,支起上半身,更多地趴在木筏上。 这个时候,他才觉得浑身刺痛,海水不断刺激他身上的伤口,左手的伤口尤其疼,跟断了一样,他都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有勇气塞进去的。 血一直在出,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失温,他有点发抖。 只要两小时,坚持两小时就可以回去了。 不对,木筏慢一点,那就四个小时....... 洛起司在心里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直到猝不及防间,艾斯汀来到他面前。 诧异间,洛起司抬头,看见了令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黑夜、大海、木筏、伤口,所有能够组成噩梦的元素,都不如艾斯汀脸上的冷漠更让他恐惧。 艾斯汀抬脚,不顾他的尖叫痛呼,将他的手像冒出洞口的地鼠往回踩,一下,两下,三下。 洛起司抓住他的脚,不仅没抓到,反而在空档里失去平衡。 只轻轻一脚,洛起司就失去支点,没入水中。 经过几度爆发,他的肾上腺素清空,肌肉糖原也消耗殆尽,再想挣扎,就只能徒劳地抓住一手的海水。 最后的时刻那么迅速,又那么缓慢,洛起司无比清晰地感受着坠落和窒息,陷入黑暗。 在彻底昏迷的前一秒,他隐约看见一道身影落入水中,向他游来。
第18章 轰隆—— 一声惊雷,洛起司从梦中惊醒。 满头是汗地推开窗,夜风吹进屋里,带来一丝凉意,他才从那种闷死人的窒息感里缓过劲。 他又做了那个梦。 已经睡不着,洛起司下床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咕嘟嘟喝了个精光。 他所在的房间很简单,上床下桌的三人间,除了衣柜、桌子,没有多余的摆设,是普通的学生宿舍。 只不过,这是平民专供的宿舍,在这座贵族学院里基本没有室友。 喝完水,洛起司放下杯子。 湿润的杯沿有水珠流下,沾湿了下方的报纸,以及上面的字句。 “惊!网球冠军竟是孤岛杀人犯!” 左手阵阵隐痛,洛起司重新用被子裹住自己,庆幸自己没有室友。 从那天之后,他变得很怕冷,哪怕在夏天也一样。要是有室友的话,肯定接受不了他大夏天也不开空调。 事情已经过去小半年,被踢下小木阀沉入海底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沈渡缘却跳下来,救了他。 后来的事,就是沈渡缘带他回到古堡,剩下的人坐着木筏逃生成功,在两天后返回,救生船将他们带离孤岛。 在孤岛上,他们是被困在一起的囚徒,是必须依仗彼此的同伴。 可回到现实世界,被压缩至最小的阶级差异就放大了——不,应该说是恢复到原状。 洛起司很少再见到其他人,又成了那个微不足道的穷学生。 时间过得很快,他都快忘了这些事,直到某天,新闻上开始反复播放同一个事件,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新闻上说,是楼寂杀了周舒。 杀人动机,是楼寂的旧伤。 联邦神经连接技术发达,换上假肢,可以比原装的更灵活、更有力。因此有了规定,不允许佩戴假肢者参加任何体育比赛。 而楼寂换上假肢已经有半年,尽管是在获得冠军之后才发生的祸事,但她隐瞒了所有人。 在孤岛时,她的腿总是痛,还得完成高负荷的运动量,不得不经常避着人调试,但百密一疏,还是被周舒发现了。 周舒在被关起来之后,就准备逃离孤岛,特意用这件事去威胁楼寂,想让对方协助自己。 楼寂表面上答应,心里却有其他想法。周舒此人狡猾奸诈,毫无信用可言,等离开孤岛后,肯定还会用这个把柄威胁她。楼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人杀了。 至于凶器,就是洛起司摘的那些果子。 一对一打斗,有落入下风的可能,楼寂起初没有动手,等人走远了才发难。 她带了网球拍,作为网球冠军,将带有果核的果子充满威力地打出去不成问题,楼寂很轻松地就砸中对方后脑,等周舒陷入昏迷后,她发现在对方身上还有偷拿的枪,又补了几枪,伪造现场。 整个事件过程听起来很合理,洛起司也相信了。 但可能是因为新闻播得多,他晚上老是做梦,睡不好。掉进海里之后,他落下病根,总是生病,睡得不好病也一直不好。 轻咳几声,洛起司躺回床铺,一时半会儿头疼得厉害,睡不着,干脆刷起手机。 论坛里还是那些贵族顶层的八卦和照片,洛起司刷了一会儿,很快刷到艾斯汀的照片。 后者还是一样的光鲜亮丽、高高在上,在某个活动中露面,不茍言笑,下颌线绷得很紧。 只看了几秒,洛起司就退出帖子,没有再看。 要是以前,他肯定要把照片放大再放大,对着每一个细节想入非非。可回来之后,他对艾斯汀堪称痴狂的迷恋完全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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