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青裁抽了口气,有些狼狈的瞟了眼坐在身侧的庄捷。 他实在不想在他面前听自己被吹。 今早,他还满身距离感,连招呼都不愿意跟他打,只形同陌路,现在却不得不坐在他身边。 柯青裁呼吸一窒。 好在少校此刻交叠着一双长腿坐在车位中,带着手套的手放在膝盖上,是个放松的姿态,并不看他,也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似乎没在听他们废话。 柯青裁咬牙从齿缝中发出警告,“赵铭冉,你该闭嘴了。” 可惜他此时太过气短,声音很小,音调还从头到尾发软,最后带出一声呛咳,没有一点力度。 司机师傅听得很上头,一边开车一边认真做捧哏,“嗬,柯总也太给咱领航星长脸了,咱们的omega都比他们强。” 方卓欣马上来劲儿,大声道:“何止呢,柯总强过那些臭a八倍,他们看柯总不受影响都破防了,最后起码有六个alpha撕了抑制贴,六个啊,我虽然闻不出具体味道也快吐了,但柯总照样有条不紊,把提前准备好的主张一条条摔在乔普瑞脸上,在那种情况下硬逼着他签了字。” 司机听得热血沸腾,车开得都激动起来,飘了两下,失重感让柯青裁拧起眉,说不出话了。 他窝回去闭紧了眼,对女孩子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好假装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别说了。” 这时,少校那冷淡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并不提高声音,只是短短吐三个字车里立即安静下来。 接着前排所有人感觉自己后脑勺被一道低温视线短暂的扫过,只听他说:“让你们柯总好好休息。” 车里终于一片平静。 柯青裁闭着眼不动,装作没有自己这人,轻微的叹了口气。、 - 领航星在j星施工的细则已经签订,即刻就要开始星防建造工作,这些东西实操起来才是一地琐碎,每件事都由数个步骤组成,使团需要一步一步全部解决。 柯青裁回到领航星使馆之后没有多少时间休息,连吃晚饭一起囫囵休息了一个小时,然后白着张脸就开始着手写今天的工作汇报。 汇报完毕后又接着跟星防工程那边的工程师视频洽谈,事无巨细的对接完施工步骤后,他这个纯外行都对工程了解了一半。 夜里,他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所有人都离开了办公区,外面黑暗下来,就只剩他办公室一处明亮时,他终于关了光脑从桌前起身。 可此时他就是撑着桌子也站不起来了。 摔回椅子里引发一串抑制不住的轻咳,喉咙和鼻腔里后知后觉犯出一股腥甜气息——他一个omega怎么可能面不改色接下那么多alpha的信息素压迫。 强撑罢了,总不能大老远跑到其他星球上给领航星丢脸。 持久的信息素刺激和极高的血压,让他下午在会议室时就已经破了鼻腔和口腔的黏膜,只是当时混着血丝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甚至自己都没察觉。 可现在闻到了陈旧的血腥味,才觉得分外恶心。 柯青裁扬着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撑着椅子扶手缓缓起身,走去办公室里的小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把脸埋进水花中。 “咳咳咳咳咳咳!!!” 水花瞬间激起剧烈的咳声,好在此刻办公区就他一个人了,用不着再压着声音。 他像是要撕开喉咙似的咳,最后呛出一口鲜艳的红,混着水喷在洗手池里。 夜晚太安静,本应该闷在办公区里的声音也顺风飘了出去。 此刻刚刚从外回来,独自踏着黑暗踩上楼梯的庄捷顿了下脚步,朝二楼办公区望去。 那咳声即便很远,隔了几道门,依然听得出撕心裂肺。
第11章 柯青裁捧起水灌进喉咙里,连鼻腔也一并用水撩进去,又呛咳了一会儿,水冲出了许多血丝,渐渐的冲干净了,只剩下了透明的水。 腌在喉咙深处的腥味终于散去。 只剩下破了皮的口腔始终艰涩发干,但并不算痛,这对他来说很好忍耐。 走不到茶水间去倒水了,他捧起水龙头的水喝了几大口,终于恢复了些力气,被水洗了的眼睛也清楚了许多。 但也不过只支撑他走回办公室的几步,然后就倒在待客沙发中。 看了眼时间,柯青裁才反应过来今天熬得太晚,还没跟麦麦通话,孩子懂事没来打扰他,现在这个时间孩子已经睡了。 柯青裁反倒有些恍惚,一下丢了睡意。 每天睡前都跟麦麦视频,看似是他哄孩子睡觉,其实他很清楚,他也离不开孩子,某种程度上他对孩子的心理依赖更重。 在这个陌生的星际生活一年以上的时间,给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孩们顶着天,他说不上多累,但也会觉得有些空,尤其在没跟孩子通话的这一晚。 像是没有顺利按到结束键一样,空荡荡找不到着陆的地方。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忙起来,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听到麦麦的声音了。 柯青裁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他喘了两下,忙拿出通讯器打开了家里的监控。 可他调到麦麦床头的那个摄像头,却并没有如愿看到孩子的睡脸,视频里只出现了一片暗调的灰白。 是摄像头倒了?还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柯青裁压下的心跳瞬间飙升,胸腔里一阵剧烈的跳动,基于异常的肾上腺素,让他本已经脱力的身体嚯的一下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手开始细微的颤,他劈手把通讯器切换到呼叫,给家里阿姨打了过去。 此刻,庄捷沉默着站在黑暗的办公区,隔着一扇玻璃望着里面的柯青裁,看他深拧着眉脸上露出明显的慌乱—— 这人下午在外交部开会甚至全程都没有过半点这样的表情,滴水不漏、运筹帷幄才是他,可他夜深人静的时候竟然会因为一通电话慌成这样。 庄捷在原地站得更稳了些,甚至把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像是完全没了要离开的意思。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柯青裁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很快他又站不住坐回沙发里,手肘撑在膝盖上,深深垂着头,沉默的把通讯器放在耳边。 通讯器里传来一声声“滴——滴——”拖长的调子在他耳朵里变了味儿,变成了隔着遥远的距离、隔了好几扇门,依然能被他的耳朵捕捉到的婴儿哭声。 好在并不太久,电话那端响起人声,打断了漫长的呼叫音。 “喂,柯总,有事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年龄偏大的女人慢悠悠的软和嗓音,听着脾气很好,跟柯青裁惯用那种不带感情的说话方式完全相反,很有生活的气息。 柯青裁咬了下牙,冲口而出的嗓音竟显得有些尖锐:“张嫂,你跟麦麦在家吗?” “啊,在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嫂对柯青裁的印象一直是温柔有礼,还从没听过他失控成这样,吓得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本能反应去儿童房看孩子。 “麦麦床头的监控呢?为什么看不到他?他在房间睡觉吗?”柯青裁一串质问脱口而出。 “在、在的呀,九点我把他带回房间哄睡,看他睡着才出来啊……” 张嫂被问懵了,一边答一边跌跌撞撞的朝儿童房冲,心里猛沉,脑海里出现孩子被星际大盗绑走的样子。 幸好,儿童房的门打开,床上睡着个抱着小毯子的肉乎乎的幼儿,麦麦的圆肚子一鼓一鼓的,睡得很沉很香。 张嫂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长出了口气,“在的,柯总,宝宝在他房间里睡觉呢,什么事都没有。” “监控呢?” 张嫂这才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监控此刻脸朝后,现在才想起来白天打扫卫生时,摄像头拿起来又放回去,放反了,现在对着一片墙角。 “……对不起柯总,我今天打扫卫生不小心把镜头放反了,现在我转回来了。” 柯青裁用力吞了口气,但没用,胸口依然憋闷,“我走之前专门再三强调过的吧?麦麦床头的监控绝对不能关,其他的偶尔关一下都没问题,这个必须全程开着不能断不能倒,我才走了几天就忘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柯总你别着急……” “不是对不起的事,这么简单的事要我说几遍?这种低级错误也能犯吗,我给你绝对的信任和自由,唯独只强调过这一件事,可结果呢?” 张嫂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了,一叠声的道歉,可心里满满都是委屈—— 简单的事、低级错误,可带孩子哪有什么复杂的事呢,全都是一件件数不清的小事堆积起来的罢了。 老板不在家,她一个人带着三岁的小孩子,全年无休,虽然老板付出了市场价几倍的薪水,可到底有多不容易没经历过的人根本不懂。 她自认为做的尽心尽力了,只因为这一点点小疏忽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柯总,你别着急了,孩子没事好好的,我以后一定记得把摄像头摆好,不会再出这样的问题了。” 听到通讯器那边的女人带着哽咽的低声道歉,柯青裁突然醒过神来。 他在干什么…… 张嫂给他带孩子很久了,她有多尽心他最清楚,为了这点小事在这大发脾气,他当真控制不了自己么。 “……”柯青裁脸色很沉,拧着眉心沉默了很久,才用嘶哑的声音说:“对不起……我说话太重了,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别放在心上。” “……柯总你别压力太大了呀,麦麦这边放心吧,我一直都在。” “嗯,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不晚呢,我还没睡觉。那……柯总你也早点休息。” “好。” 庄捷靠着张桌子站在一面玻璃之隔的黑暗处,从头至尾听完了柯青裁的电话,那双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反而流动出鲜明的光。 他从桌边站直身子,无声的抬腿离开。 这位外交官在外一直表现的温柔沉稳,甚至对他都无条件护着,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可靠。 作为领导和同事来讲可以说无懈可击,整个使团的人都爱他。 但一个人怎么可能有没缺点。 这样的人在夜里没人的时候,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冲家里人失控发火啊。 柯青裁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看着张嫂重新放好监控后麦麦的睡脸,缓了很久,给张嫂又发了一条道歉短信,连带着发了个红包。 站起来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 也许是身体过分透支,也许是没跟麦麦通话,这一晚柯青裁睡得并不踏实,清晨早早醒来。 洗漱好后,他离开房间来到一楼餐厅。 大使馆没有食堂,他们的一日三餐都是外面餐厅订好的送餐,每天三餐时间饭会提前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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